第21章 書吧相遇

書吧相遇

“今天到了L縣下面的鄉鎮醫療站,一個護士在坐鎮,只會挂葡萄糖,農民醫療條件之差難以想象。”

“跑了幾家醫院,一個退休工人告訴我看感冒用了兩千多,大處方已到如此地步。”

“和老師商量課題的事,到十一點還意猶未盡,被師母趕出家門,做學問的感覺比當廳長好多了。”

“陪陳副省長調研回來,冰箱裏只有過期的牛奶,連方便面都沒有,廳長的生活質量也是很差的。”

“晚上給研究生上課,經過大教室空空如也,你的課結束了嗎?下學期還開嗎?”

張萌握着手機,這個劉之珩,開玩笑說每天要向她彙報工作,自張記吃飯那天以後還真是每天發短信過來,任她再逃避,也不能無視他在追求她的事實,再裝傻已不可能,他在逼她面對。這個雷厲風行的冷峻男人,像處理公事一樣處理着他的情事,一旦認準目标,一定全力以赴,他的堅決隐藏在他溫文爾雅的外貌之下。

張萌有些迷茫,自己就要這樣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嗎?她想起舞會上最後跟張平說的話:“哥哥,從此後我會做你希望的好妹妹。”,想起張平煞白的臉,這樣想起的時候心裏還是會隐隐地痛。她曾經夢想着他們會像她的父母一樣志同道合,一生相愛。現在她不再做這個夢,張平變成她心底最深的烙印。她想起那個夜晚劉之珩默默的陪着她在午夜的城市裏放釋悲傷,給她一杯熱熱的牛奶,安慰她凡事總有轉機,她不是不感動。只是要重新開始,她在猶豫。在災區看到那麽多的生命逝去,那麽多痛苦的眼淚,她從來沒有如此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可貴,放棄生命開花的過程是一種罪啊,為了自己,為了愛她的人,她是不是也該開放人生的花朵,她還有那樣的熱情和勇敢嗎?在自己還沒想通透之前她不想冒然開始。

劉之珩洗完澡靠在沙發上給張萌發短信,他喜歡在完全放松的狀态下給她發短信,想着她笑彎了眼的模樣,心裏便溢滿柔情,只盼着哪一天張萌能這樣坐在他的對面,和他一起慢慢地聊着一天的經歷和感受,那這個家就不再冷不再空不再寂寞了。張萌顯然在逃避他,為了張平?為了楚揚?劉之珩心裏有點發悶,他忘不了張萌在救災時發給他的那些短信,談她的所見所聞所感,有時帶點依賴撒嬌的語氣,讓他心跳不已。他舍不得删了這些短信,常常翻出來看,看的時候心裏便有一種滿足和快樂。他想他無法放開她。

張萌坐在曉楓書吧的一隅。素色的布沙發,褐色的木茶幾,一杯咖啡,一本書,這樣打發一整天的時間,是她喜歡的休閑方式。曉楓書吧就在Z大後門,因為進的都是學院派喜歡的書,頗受Z 大師生的歡迎。張萌就這樣閑适地靠在沙發上翻着書,寬松的白色亞麻镂花無袖衫,同樣面料的寬腿褲,一雙米色镂花平底涼鞋,不施粉黛的臉細膩溫潤泛着玉一般的光澤,如一朵白蓮在那裏靜靜開放。

劉之珩站在不遠處,他有點不能相信自己的好運,竟在這裏遇上她。書店是他朋友開的,沒幾年就做得風生水起,在D城以外又開了幾家連鎖,漸漸地被人稱為儒商。劉之珩平時有空也會來這裏随意翻書。今天是星期天,他剛從一個民間協會聯誼會的開幕式上講話回來,就被着急慌忙地催到了這裏,老板娘神神秘秘地拉他到這個角落,卻再不理他,弄得他一頭霧水,想想總有要緊的事,便随手撥着書架上的書,等着老板阿雷。擡頭卻看到張萌。

她那一雙秀氣的眉時而輕蹙,時而舒展,白皙的臉龐線條柔美,下巴尖了點,救災回來一直這麽瘦。劉之珩皺了皺眉,她在忙什麽呢,師母整天給她補這補那還補不回來。精巧的鼻子,書看到精彩處會習慣性地舉手彎起食指去輕蹭一下鼻尖,很孩子氣的動作,一邊輕顫睫毛。一雙标準的眼科醫生的手,潔白纖巧。通身上下除了一對珍珠耳環別無裝飾,微卷的短發,整個人時尚而不張揚。劉之珩靜靜地看着她,嘴邊漸漸挂上一抹苦笑,這麽恬淡溫柔的樣子,怎麽這麽驕傲地拒人千裏呢?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頭都不肯擡一下,而他,只能耐心地等着她擡頭。

張萌伸手拿咖啡杯,一看,杯空了,便按沙發上的按鈕續杯,一會兒,服務生端了咖啡過來,她擡頭禮貌地道謝,于是看到了站在對面含笑看着她的劉之珩。張萌一愣,猶豫了一下,站起來走到劉之珩身邊輕輕問:“劉廳長也來這兒看書?”

劉之珩微笑着點點頭,“剛來。”

張萌道:“找個靠窗的位子吧,”她指着遠處一個位子,“中午了,正是找好位子的時候。”朝他笑一笑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還是懶懶地翻手裏的書。

劉之珩哭笑不得,這就把他打發了?他真是不甘心。剛好張萌對面的一個學生收拾東西起身,便索性坐到張萌對面。

Advertisement

張萌表面上鎮定自若,心裏卻是有點緊張。她沒有擡眼看劉之珩,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她身邊纏繞不去。她慢慢地翻着書,卻什麽也不看進去。當她又一次想續杯時,劉之珩過來制止了她:“不要喝那麽多咖啡,跟我去吃飯吧。”

張萌擡頭抱歉地看着他,悄聲道:“星期天我不吃飯的,腸胃休息一天。”

劉之珩不高興道:“又減肥?你看看你瘦的,養都來不及,還瞎折騰!”

張萌垂了眼不吭聲,劉之珩看看周圍,已有人在不滿地看他們,只好俯身在她耳邊道:“好好好,我說得不對,你陪我去吃點東西吧,我都快餓死了!”熱氣吹到張萌耳邊,又是這樣的溫言軟語,張萌紅了臉,這書吧顯然不是可以理論的地方,只得站起身。

到了收銀臺,老板娘正坐在那裏,見他們兩個一起過來,便驚訝道:“你們兩個原來就認識啊!”

劉之珩點點頭問:“阿雷呢,把我找來什麽事啊?我們要去吃飯了。”

老板娘笑彎了腰道:“天啊,我真是多此一舉啊,我還想着把張醫生介紹給你,看她今天來書吧,十萬火急地讓阿雷把你叫來。張醫生你別見怪啊,實在是你太漂亮了,讓我忍不住想作紅娘。今天我請客賠罪吧。”

張萌聞言,羞惱得緊,又不能拉下臉來,堅持付了錢逃也似地離開,想想委屈,出了書吧,眼圈都微紅了。

劉之珩也覺得這老板娘做事太誇張,趕緊追出來,看張萌的樣子氣得不輕,只得陪笑道:“他們兩個沒文化,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啊!”見她低了頭不搭腔,又道:“改天我好好罵罵他們,替你出氣!”

張萌擡頭瞪他,心說沒你我哪能碰到這麽離譜的事啊。真是被雷死!

劉之珩見她的可憐模樣,不忍道:“生那麽大氣幹什麽,等會兒又胃疼!”

張萌一聽,胃還真的有點疼起來,下意識地揉了揉,道:“我先回去了。”

劉之珩忙問:“真胃疼?咱們去吃點熱的吧,書吧裏空調打得低,也許受寒了。”

張萌覺得疼得厲害起來,便随劉之珩去了附近有名的“老媽粥鋪”,白粥加了蜂蜜熱乎乎地喝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劉之珩笑道:“這麽嬌氣,下次別生氣了。”

張萌想開了不當回事,便又精神道:“我又不是他們家女兒,怎麽能這樣把我賣了,她也不問問我結婚了沒有,真神經大條啊!”

劉之珩道:“人家說不定早打聽過了呢,這裏進進出出多的是Z大的人。再說哪個結婚的女人星期天沒事來泡書吧啊,不都在家陪老公孩子嗎?”

張萌想想也對,笑道:“沒結婚真是好處多多,尤其在你們D城這麽封建的地方。”她要報剛才一箭之仇,嘴下不肯留情。

劉之珩郁悶:“什麽我們D城,你現在就是這裏的人,別老想着C城,現在誰不是大學畢業往外跑啊,哪能老窩在父母身邊呢。”

張萌點點頭:“謹遵廳長教誨!”

劉之珩起身道:“不喝粥了,咱們吃別的去。”站起來就走,張萌想推辭,劉之珩看了她一眼,她只好作罷,心說只要碰到這幾個,自己便連發言權都沒有。

劉之珩心情愉快地開車行駛在濱海大道上,輕柔的音樂,喜歡的女子,美麗的風景,他的人生此刻展現得如此明亮。他看看張萌,張萌有點昏昏欲睡,劉之珩輕聲道:“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張萌心裏不樂意來吃東西,但又不忍拂了劉之珩的面子,撐着精神道:“我睡着了會影響你開車的,等會兒你也昏昏欲睡多不安全。”

劉之珩調笑道:“你醒着我更加昏了頭。”

張萌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不禁紅了臉,轉過頭去不理他。一會兒,真地睡着了。

劉之珩關上車窗,看着她乖巧地睡得無心無事的樣子,很有幾分感動,這樣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也許還有點依賴,這樣想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他把車停在海濱的一個農莊,并不下車,靠在駕駛座上靜靜地看着張萌,覺得一輩子有這樣一個人陪着過就是幸福了。慢慢地自己也睡着了。

張萌醒的時候,劉之珩還睡得香甜。張萌有點搞不清狀況,迷糊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這個劉大廳長帶她來吃東西連車都沒下就管自睡着了,想想他平日裏哪天不是忙得不可開交,睡眠的時間一定也是不足的。看着他的臉,還年輕,挺帥氣,卻有掩蓋不了的疲倦,心裏竟有幾分憐惜。

劉之珩睜開眼,正對上張萌認真地看着他,心裏一動,笑道:“怎麽了,張醫生,我長得還行吧?”

張萌微蹙了眉頭掩飾道:“我看到的都是辛苦,劉廳長,你會未老先衰呢!”

“覺得我可憐了?多關心關心我吧。” 劉之珩開着玩笑,眼神卻是認真的。

張萌有些不自在:“關心你的人多了去了,別裝可憐了。我們去吃東西吧,跑那麽遠的路,你還不餓?”

兩人進了農莊,在餐廳找了位子坐下來。張萌道:“我想吃他們的烤小黃魚,還有香辣小螃蟹。”

劉之珩驚訝道:“你來過?”

張萌點頭道:“有一次楚揚請客。”她想起和楚揚在湖邊釣魚,小吳拍的那些照片,有一張挂在楚揚的辦公室,那是小吳和範一荻第一次認識吧,想着現在他們的狀況,不禁黯然。

劉之珩把她的神情看在眼裏,心裏有點別扭,淡淡道:“是這樣啊,早知道我們換你沒去過的地方。”

張萌看出他的情緒,裝作不在意繼續道:“那次我們十幾個人呢,是我們醫院和楚揚公司的人一起搞活動,我還特地去買了輛自行車呢!”

劉之珩馬上想起楚揚說起張萌換輛自行車就不會騎的事,估計就是那次了,心裏還是有點酸,不過張萌這樣解釋着和楚揚的關系,又讓他有點高興。便按她的口味點了菜,兩人慢慢邊吃邊聊。

“之珩,帶女朋友來吃飯?”話音未落,一個豔麗的女子已風一般過來站到他們面前,一雙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張萌。

張萌懊惱今天第二次碰到這樣無厘頭的事,便狠狠地掃了劉之珩一眼。劉之珩心裏好笑,也不去理她,擡頭道:“嫂子,強哥呢?”

“在!”走過來一個面色黝黑剃了光頭挺魁梧的男人,40多歲年紀,看着沒什麽笑容,眼神卻很溫暖,随意地拉開椅子在桌子一邊坐下,“很久沒看到你了,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劉之珩對張萌道:“這是強哥,這裏的老板,我們從小玩到大,這是嫂子阿紅。”

那豔麗的女子踹他一腳道:“瞎說!”

“哪裏瞎說,強哥,是不是?”

強哥不動聲色道:“之珩,心情很好啊,不給介紹一下。”

“我是張萌,今天剛巧遇到劉廳長,他介紹說你們這裏的菜很好,就過來了,真的很好吃。”張萌笑吟吟地說,把劉廳長三個字咬得字正腔圓,人人都聽出了她想說明的意思。

強哥和阿紅疑惑地看向劉之珩,劉之珩無奈地看了張萌一眼,道:“張醫生是一院的眼科專家。”

阿紅笑道:“哎喲,這麽年輕漂亮的專家,看着就讓人喜歡,以後可要和之珩常來。”便識趣地拉了強哥轉別的桌去了。

劉之珩靠在椅背上看張萌,張萌低頭吃了半天,實在被他盯得發毛,便擡了頭嗔道:“怎麽了?”

“為什麽非要那樣說?”劉之珩悶悶地問。

張萌心虛嘴硬道:“廳長大人,實事求是是我黨的優良作風哎!”

劉之珩不吭聲,轉頭看窗外,這位大小姐那麽不合作,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沉默了半天,張萌把筷子一放道:“不吃了,走吧!”

劉之珩回過神來,看看桌上的菜,道:“都沒怎麽吃,再吃點吧。”

張萌委屈道:“今天明明是我被人陷害,反倒你生氣,我胃疼,不吃了。”哪裏是把劉之珩當廳長的口氣。

劉之珩忙道:“我哪裏生氣,我只是在想辦法。”

“什麽事情要想辦法?” 張萌好奇了。

劉之珩看着她,柔聲道:“怎樣才能把他們的話變成事實?”

張萌紅了臉,竟無以應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