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察覺到口誤,德勒克眉心一緊,不動聲色的往回找補,“我是說,不能跟你一起讀書,豈不耽誤學業?騎射那些我都會,沒必要每日都去。”

那些人待他并不實誠,是以德勒克不願與他們深交,容錦能理解他的心思,然而他的身份擺在那兒,目光必須放長遠,

“才學固然重要,人際交往也不容忽視,皇上讓你來上書房讀書便是想培養你,那你将來肯定是要踏入官場的,不懂人情世故很容易吃虧。

朋友分很多種,或是像咱們這樣的知交好友,或是酒肉朋友,知交可遇不可求,三兩人即可,酒肉之友雖不值得珍惜,卻也無可避免,無需交心,應酬即可。更多的是另外一種,人情網---

譬如你跟永琪還算聊得來,永珹看在永琪的份兒上願意與你來往,這便是人情網,四通八達,互相照應,給個情面,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容錦的一番言辭使得德勒克慚愧不已,他堂堂男子漢,竟還不如一個姑娘家看得通透,

“你說得對,我會去校場,但讀書也不能拉下。每日我在上書房都會遇到一些疑問,師傅答的皆是之乎者也,太過深奧,我聽不懂,又不好意思再問,只能回來問你。”

那麽如何才能兩者兼顧呢?思來想去,容錦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要不每隔一日去一次?或者每日午後你只去校場半個時辰,我再陪你讀半個時辰的書?”

認真思量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我選後者。”這樣他就能每日都看見容錦,哪怕去校場,也還留有一絲期待。

商定好之後,德勒克不再為此而苦惱,接下來的每一日午後他都會去校場,久而久之,他與其他孩子的關系比之原來要緩和很多,唯獨永琨依舊對他有意見。

德勒克在上書房時與五阿哥他們一起讀書,但在校場上就得與同齡人比賽。

他從蒙古帶來了一匹青灰色的馬,名喚清風,精瘦健碩,神姿昂然。

初聞此名,永琪十分好奇,這樣一匹高大威武的駿馬,為何起了這麽柔弱的一個名字。

直至看到德勒克騎着它在賽場上奔馳,那一刻,永琪才算真正理解這名字的含義。

三阿哥永璋和明瑞他們的馬都在疾速奔馳,德勒克的馬從旁邊一閃而過,輕而易舉的就超越了他們,将他們甩後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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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那馬蹄快得都看不清楚,哪裏是在奔跑,分明就是在飛!”

在旁圍觀的永珹亦是目瞪口呆,“這馬也太厲害了吧?到底是不是吃草長大的?”

“興許是吃仙丹長大的,天馬?”

兩個孩子一臉崇拜的望向德勒克身騎駿馬,在原野間飛馳的飒爽英姿,被甩于身後的永璋卻是一臉震憤。

明瑞一向有眼色,從來不會主動超越三阿哥,賽馬時只會與他并肩,哪怕不小心超了,他也會裝作不經意的慢下來,等待三阿哥再次超過他,是以每次比賽都是三阿哥第一,可這德勒克不懂規矩,頭回比賽居然就展現了自己的實力,讓三阿哥難堪。

時常拿第一的三阿哥自是不痛快,怎奈他這馬的能力擺在這兒,任憑他再怎麽努力,也始終趕不上德勒克。

比賽結果毫無懸念,德勒克的清風得了第一名,永琪他們皆拍手歡呼,誇贊德勒克馬術精湛,永琨卻是不以為意,瞥眼嗤道:

“那是馬兒厲害,又不是他的功勞,有什麽值得炫耀的?”

永琪卻有不同的見解,“馬匹的能力固然重要,但人的騎術也很重要,得兩廂配合方能人馬合一,跑出最好的狀态,換個人不一定能得第一。”

“那可說不準。”為證明自己的論斷,永琨提出由他騎着清風,與永琪、福靈安等人一起比賽,肯定也能得第一。

德勒克聞言,當即拒絕,“清風是我從蒙古帶來的馬,由專人照料看管,它認生,你不能騎。”

“一匹馬而已,有什麽不能騎的?你怎的這麽小氣?”

“它脾氣不好,陌生人馴服不了它,強行乘騎,極易被傷。”德勒克說的都是實話,永琨卻認為他誇大其詞,不願讓他騎馬才故意找的借口。

永琪和福靈安等人都勸他不要冒險嘗試,永珹卻在旁慫恿道:“永琨騎術那麽好,還能馴不了一匹蒙古馬?”

被四阿哥這麽一起哄,永琨不好意思退縮,逞強叫嚣,定要試一試,“甭看我年紀小,身手可是矯捷得很吶!我倒要瞧瞧這匹馬有多厲害,後果我自負,不讓你擔責,你少在這兒吓唬人。”

永琨不聽勸阻,堅持要騎清風,德勒克懶得再說廢話,有的人就是犟驢脾氣,驕傲自大,不讓他嘗試,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到得清風跟前,永琨先捋了捋他的鬃毛,跟它打了聲招呼,而後踩着馬镫,縱身一躍便翻身上了馬,整個過程十分順利,成功騎上清風的永琨得意揚臉,哼笑道:

“我看它脾氣挺好的嘛!”

雙腿夾着馬腹的永琨示意它往前走,它卻一動不動,仿佛聾了一般,渾然不似德勒克駕馭它時那般機靈。

“駕---駕---”永琨再次發號施令,清風似乎很不耐煩,揚起前蹄嘶鳴一聲,整個馬身擡至半空,以致于永琨也身子後仰,險些摔倒,幸得他緊抓着缰繩,努力控制牽引才又重新坐穩。

他尚未來得及反應,清風已然邁開蹄子開始往前狂奔,奔跑之際它并非直行,而是左晃右甩,似乎想将背上的陌生人給甩下去。

德勒克見狀便知不妙,清風果然又開始發脾氣了,它一發火,成年人都難掌控,更何況永琨才九歲,如何馴服得了它?

德勒克即刻跑上前,高聲呼喚着讓永琨趁勢下馬,他卻犟着不肯,依舊在扯拽缰繩,試圖馴服清風。

“快下來,別逞能!”

“你少廢話,我肯定可以的,”永琨還想再試,孰料清風竟然猛地跪下前蹄,直接将他往前甩去。

永琨的手已被缰繩磨得通紅,他只在防着它側翻,萬未料到它居然會把他往前帶,沒個防備的永琨直接摔至清風的正前方,整個人都給摔懵了!

此刻的清風十分狂躁,擡起馬蹄就要去踩他,德勒克眼疾手快,迅速撲至永琨身前,将他護在懷中,抱着打了個轉兒。

永琨倒是躲過了一劫,可憐德勒克的胳膊竟被馬蹄踩踏,劇烈的疼痛迅速自臂間傳來,痛得他冷汗直冒,緊咬牙關輕嘶一聲,忍着痛楚将永琨抱了起來。

照料清風的蒙古人急忙過來安撫清風,将它拉走,衆人皆在關心永琨的狀況,問他可有傷到哪裏,永琪見德勒克默立在一旁,緊攥着手臂沒吭聲,猜測他可能傷得很重,忙命人去請太醫。

這事兒很快就傳到了壽康宮,因着永琨是和婉公主的弟弟,是以嬷嬷特地将此事通傳給四公主。

彼時容錦正與月藍一起研究珠繡,永琪的額娘愉妃娘娘壽辰将至,容錦打算親自做一副珠繡,贈給愉妃做賀禮。

乍聞此訊,容錦憂心忡忡,慌忙放下手中的珠線,焦急詢問,“琨兒怎會突然受傷?他傷到了哪裏?嚴不嚴重?大夫怎麽說?”

“公主勿憂,”嬷嬷溫聲安慰道:“老奴聽人說,少爺他傷得不算嚴重,擦破了手掌,眉骨處流了點兒血,暫無大礙,倒是那位蒙古世子,為救少爺被發狂的馬匹踩傷了胳膊,好像是骨折了。”

一聽說德勒克骨折,容錦心急如焚,哪還坐得住,徑直起身去往乾西四所。

她先去了永琨屋裏問明情況,得知是他逞能才釀出禍端,容錦的憂慮瞬時被怒火沖散,揚起巴掌便要揍他,

“你這孩子總是不聽勸,整日的惹是生非,平白惹禍端!”

她這巴掌尚未落下就被明瑞給攔住了,“哎---琨兒這會子還受着傷呢!才剛撞了腦袋,你可不能動手打,別把孩子給打壞了。”

永琨正委屈着呢!親姐也不關懷安慰,反倒訓斥他,他越發難受,撇嘴哭道:

“訓馬本就是冒險之舉,若人人畏懼,不敢訓馬,豈不是成了膽小鬼?”

除了狡辯他還會什麽?“那你也得掂掂自己的斤兩,你才九歲,就想馴服烈馬?你以為自己很勇敢,實則是莽撞無知!德勒克不許你騎,自有他的道理,你為何偏要逞強?自個兒受傷不算,還連累德勒克骨折,你就不覺得慚愧嗎?”

接連被打擊,永琨抹了把眼淚恨瞪着她,忿然質問,“我才是你的親人,你也不問問我的傷勢,只關心德勒克,還為他而訓我,他到底是你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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