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車子停在花園,霍斯言迎着月色歸來,面無表情,周身冷沉。
身後跟着陸冬,将手裏提着兩盒糕點給王芬,說是也給郁卿帶了一盒。
郁卿正蹲在地上逗皮皮玩,客廳滿室笑聲朗朗。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過頭,面容嫣然如溫風。
“你回來啦。”郁卿獻寶似的将皮皮抱起來給他看,“謝謝你收留它,我給它取名叫皮皮了。”
皮皮也沒辜負它的名字,一下子就從郁卿的懷裏跳了下去。
竄上沙發一路跑酷,中途還把一個抱枕踹了下去。
郁卿一驚,連忙将抱枕撿起來拍了兩下,窘迫的對霍斯言說,“皮皮它就是剛回來還有點新鮮感,過兩天它就安靜了,不會給家裏搗亂的,如果它撞壞了什麽東西,我一定賠給你,我保證。”
說罷立刻眼疾手快地抱起皮皮,不許它再亂竄。
霍斯言的目光落在一人一貓身上。
小姑娘性格乖巧溫順,沒想到養的寵物倒跟她反着來。
霍斯言走到她面前,男人身影高大,在陰影籠罩之下,皮皮也變成了乖貓,窩在郁卿懷裏低低“喵~”了聲不敢動。
男人伸手撓了撓皮皮的腦袋,又往郁卿的頭上輕輕揉了兩下。
他淡淡道:“不必緊張,我當初既然同意你養,就承擔得起這點損失。”
男人的臉色十分平靜,未見任何不悅,說罷就轉身回了樓上。
郁卿站在原地靜默了幾秒,忽然扭頭對王芬說:“芬姨,霍斯言心情不好。”
王芬手裏拎着糕點,聞言愣了下,笑呵呵道:“啊?有嗎,我看着不挺好,還摸你倆頭呢。”
郁卿把皮皮放回沙發上,眼睫輕眨,語氣肯定道:“反正他就是有些不太對勁。”
這倒讓王芬摸不着頭腦了,想了半晌,忽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不過小姐您別擔心,先生心情不好不是沖着你和皮皮,而是每次從老宅回來,他都不太高興。”
郁卿微微詫異:“回霍家老宅不就可以見到父母了嗎,為什麽要不高興呀?”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先生每月的十號和二十號都是固定回老宅的日子,今晚肯定也是回去了。”
王芬暧昧地笑了笑,“不過我瞧小姐是真了解先生,連我都看不出來先生的情緒不對呢。”
郁卿面色一熱,想也不想立刻否認,“才沒有,我是瞎猜的,我一點都不了解他。”
*
二樓卧室的陽臺上。
霍斯言擡眸望着夜色,今夜月光澄明,皎潔亮眼,一如數年前四壁白牆的屋內,他唯一可以擁有的東西,也是那方窄小窗外的夜月。
正這時,身後傳來兩聲敲門聲,喚醒了他煩亂不堪的思緒。
門外
郁卿一只手拿着牛奶杯,另一只手抵着門板,拿耳朵貼近往裏聽動靜,皮皮踩着貓步跟在她腳邊,也依樣畫葫蘆用爪子抓了兩下門板。
裏頭沒有動靜。
難道是自己敲門聲音太小?
郁卿擡起手準備來兩聲大的,不料還沒碰門板,門就自己開了,而門後卻沒人。
她沒見過世面地眨了眨眼,慢慢探頭往裏看了看。
才發現門鎖是電子的,可以遙控開門。
她舒了口氣,屏息凝神觀察着卧室四周。
外面的陽臺沙發上有男人的背影,沒開燈,僅靠月色照明。
而卧室裏面也只開了一盞壁燈,面積很大,除了正中央的大床,裏頭還有衣帽間,整體灰墨的配色顯得簡約冷淡。
這就是霍斯言的房間。
一個男人的卧室。
不知怎的,郁卿的腳步忽然變得有些沉重,每走進一步,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料皮皮比她要勇,已經踩着貓步就進去了。
郁卿吓了一跳,趕緊彎腰将它撈起來放到門外,然後迅速關上門。
好家夥,她敢擔保,皮皮要是在霍斯言的卧室裏鬧騰,那麽今晚之後它的跑酷地點就是外頭的寬闊大馬路。
“過來。”
霍斯言忽然出聲,沒回頭,聲音比平時更低幾個度,更顯寒意,讓人畏懼靠近。
她覺得手裏的牛奶來給她壓壓驚會更合适,甚至開始後悔,不該聽芬姨的上來安慰他的話。
露天陽臺放着兩張白色沙發和一張圓形的玻璃茶幾。
郁卿走近了,聞到空氣中清涼的薄荷味,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煙味。
她嗅了嗅,還好,不算難聞。
“站在後面幹什麽,坐。”
男人穿着浴袍,懶懶地靠着沙發,發梢微濕,月色下面容皓白。
郁卿忽然覺得,他身上竟有一股破碎感。
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猛地眨了好幾下眼,瞥見他的右手指骨夾着一根煙,煙頭發出一點猩紅的光,那抹平白而來的破碎感才算蕩然無存。
郁卿左顧右盼,彎腰,将牛奶杯放在玻璃桌上。
然後走到他對面沙發,堪堪坐了個沙發邊邊,有些不太自在。
霍斯言側眸看了眼牛奶杯,放在煙灰缸和煙盒中間。
突兀且違和。
郁卿見他目光看過去,開口解釋道:“這是無糖的,喝了助睡眠。”
霍斯言低笑了聲,夜晚的清風掠過肩頭,心中的郁結也随之消散。
“給我送牛奶,你當自己在哄小孩呢?”
“那之前我心情不好,你還不是讓我喝牛奶。”
她剛住進這裏的時候,擔憂郁遠山再加上心裏忐忑不安,成日裏苦着張臉。
王芬便每天晚上都給她送一杯牛奶上來,讓她安心入睡。
後來郁卿去感謝王芬,王芬說是霍斯言吩咐她這樣做的。
霍斯言不以為然,“我跟你不同。”
郁卿在心裏默默附和,男女有別當然不同。
“你是小孩,我不是。”
“……”
他什麽時候跟自己争論過這種問題,她現在更加肯定他今晚情緒不對勁了。
“郁卿。”男人忽然出聲。
“嗯?”郁卿擡眸看他,這似乎是第一次,他這麽認真地喊她。
四目相對,彼此無言。
霍斯言忽然直起腰,傾身問她:“如果我放你走,送你去國外,不用再理會郁家的事情,安心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你可願意?”
郁卿有些錯愕,像是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些話。
她怔了兩秒便作出了果斷的選擇,“不願意。”
其實自從答應待在他身邊後,在這裏的某個夜晚她也曾後悔過。
可她更加清楚,除了霍斯言,沒有人能幫她,既然她還有點價值,那不如就将這點微薄的價值最大化。
霍斯言低聲笑了笑,眼底的陰郁徹底散去,将煙頭摁滅。
“我也不會,所以我們注定是一樣的。”
郁卿還沒來得及問什麽東西一樣的,他的掌心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有些涼意的感覺傳來。
她的身子一僵。
霍斯言沒像往常那樣把她拽進懷裏,而是捏了捏她的手腕,“自己過來。”
她咬了咬唇,緩緩起身,坐到在了他旁邊的沙發。
霍斯言圈着她的肩,将他整個人攬在懷裏,又伸手點了點桌上的玻璃杯。
“所以你今晚是特地來哄我高興的?”
郁卿飛快眨眸,矢口否認,“才沒有,我是牛奶熱多了自己喝不下,分點給你而已。”
小騙子。
男人唇角微揚,臉上總算有了笑意。
郁卿一愣,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笑起來真好看。
她也跟着勾了勾唇,自告奮勇道:“要不我替你揉揉吧。”
她雙臂擡高,手指放在他的額前輕輕揉動。
以前郁遠山在家時,她也常常給他捶背,郁遠山便會欣慰地誇她是個乖女兒,那霍斯言肯定也會覺得她很乖吧。
霍斯言勾了勾唇,往後靠,閉上眼,一副享受按摩伺候的模樣。
只不過擡高手臂動作很累,酸楚感襲來,她的氣息也有些不穩。
霍斯言懶懶睜開眼,瞧見了她額角滲出了薄汗。
小騙子今晚這麽賣力?
既然如此,不如成全她這份主動。
他勾了勾唇,忽然将她打橫抱起。
郁卿吓了一跳,下意識環着他的肩,“你幹嘛?”
霍斯言抱着她走進屋內,行至床邊,刻意停了腳步。
郁卿轉頭看了眼那張席夢思大床,眼底有些慌,腦子裏甚至已經開始幻想霍斯言将她丢到床上的畫面。
霍斯言意味不明地低笑,“慌什麽,你不是想哄我高興嗎。”
郁卿看了眼那張大床,舔了下幹燥的唇,“我現在不想了。”
男人的視線落在她沾染上水光的唇,眸色微微發沉,抱着她的腰緊了幾分。
“不想也太遲了。”
他本是故意逗她,只是還沒點到為止,郁卿的肚子忽然發出兩聲“咕──”
兩人俱是一怔。
霍斯言蹙眉看她,“沒吃晚飯?”
還是被自己吓餓了?
郁卿的臉色漲紅,唇張了又合,“沒……”
天,這是什麽社死現場。
別人的公主抱是多浪漫的事,她的公主抱就是不停的肚子叫?
霍斯言見她恨不得當場遁地的表情,低聲笑了笑,将她放下來,“行了,下去吃飯吧。”
在老宅看人做戲飽了,根本沒吃幾口,現在這會兒也餓了。
郁卿想到自己今晚做的功課,興致勃勃道:“你想吃面嗎?”
霍斯言狐疑睨她:“你會?”
郁卿自豪努嘴,“當然,我還會煎雞蛋呢,上次──”
話音一頓。
霍斯言問:“上次什麽?”
郁卿搖搖頭道:“上次我做得可好吃了,芬姨都誇我。”
“行,那就煎個雞蛋放進面裏。”
郁卿眼眸一亮:“好!!”
一樓
霍斯言倚着餐桌,擡眸望着玻璃門裏的廚房,小姑娘的身影忙裏忙外,一會兒拿雞蛋,一會兒拿蔥花。
竟然比平時溫柔乖巧的模樣更加舒心生動。
正這時,郁卿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霍斯言随意瞥了眼來電顯示,傅澤二字映入眼簾。
男人舒展的眉梢瞬間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