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次日路雨舟到了相約的地方，林姑娘卻沒在那。

他等了兩個時辰，來回踱步後便去了她在的院子，這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只有一個圓臉小沙彌在裏面做些灑掃工作。

“小師傅，你可知景心姑娘去往何處了嗎？”路雨舟彎腰詢問小沙彌。

景心姑娘？果然親密啊，怪不得林姑娘的兄長那樣生氣呢。

小沙彌這樣想着，抱着掃帚說：“昨夜她兄長找來，将她帶走了，不過姑娘她留了話給你。”

“什麽話？”他沉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連忙問道。

“說是若是有空便去淮郊州，在那裏或許會遇到她。”

小沙彌按了原話告訴路雨舟，眼見着他面上都泛起了光，剛進院子的時候丢了魂似的。

等到路雨舟離開，小沙彌還是沒想明白為何林姑娘沒把真實身份告訴路公子，林長史為何認定他們已經暗生情愫，路公子明明很在乎林姑娘的樣子，但為何昨夜林姑娘又反駁林長史，說路公子對她毫無男女之情。

真是太難了，還是好好讀經書吧，小沙彌捂住腦袋，苦惱地想。

在林長史差小厮去打聽妹妹近況後發現她與一男子相談甚歡數日，便按捺不住逮人的心，結束了公務後便快馬加鞭上了山，仔細盤問後發現兩人确實是君子之交，但胸中的氣還是沒能咽下去。

兄妹相處多年，哪能看不出小妹的心思。

在聽到心兒說他并無此意後，剛壓下的火又上來了，說什麽也得帶她走。

林憬心無奈只好先行一步。

林憬心被兄長抓回了淮郊州的老宅，雖然一切都照常進行，但是若是閑下來便忍不住想起那幾日在寒山寺與他暢談的時候。

他總是笑着看着自己，即便皺眉也是溫和的，時不時冒出幾句有趣的話逗人笑，總是與她保持着男女之間應有的距離，從來不曾冒犯。

父親見她回來後常常失神，恐提結親之事傷了她的心，便退了一步讓她多去宴會玩一玩，便不提相中哪家好兒郎的事。

又隔了數日林憬心才被允許再去梧州城，她坐着船沿着潼水一路向西行，回到寒山寺，再推開那扇門，亦是不見故人蹤影。

正要下山時，有僧人将她叫住，林憬心定睛一看竟是乞巧那日解簽的師傅，她雙手合十拜過，師傅問她想不想知道當日解簽的內容。

當夜坐馬車下山，她一摸袖子便發現紅紙已然不知去向，可是偌大的寒山寺，她也不知去哪裏找，便就作罷。

“師傅怎麽知曉我丢了？”她有些好奇。

“是被路公子撿去了，我便叫他留下了。”

林憬心不由得微笑，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但僧人卻有些欲言又止，心中也在猶豫，她心思敏捷，看出了他有難言，便又問：“莫不是簽上的內容，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他嘆了口氣，卻并不直接回答林憬心，而是拐了個彎。

“林姑娘，您信命數嗎？若是種下不好的因，就得吞不好的果，您的因緣路不好走，得仔細又仔細。”他語氣十分鄭重，叫林憬心的笑意也斂了回去。

她擡頭遙遙望了眼古樹上的飄搖的紅綢，搖搖頭道：“我不信命數，但信因果，母親早逝，父親并未再娶續弦，情之一字何其艱，人生之路何其難，我願意嘗我自己種下的因果，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僧人輕嘆一聲，卻又笑了，雙手合十道：“姑娘心思剔透，那便祝姑娘得償所願，阿彌陀佛。”

她也回禮，心中卻是愈發堅定了，忽然回想起幼時祖母對她說，林氏的女兒命都苦，所以一定要快樂，才不負這短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