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風19

晚風19

商未晚蜷縮在車後排,車內格外安靜。

車子駛離輝煌華麗的別墅,就像灰公主在十二點前駕着馬車駛離王宮。

滂沱大雨将整個世界籠罩在如夢似幻的霧中,兩側的路燈街景不斷倒退,車內卻昏暗又壓抑。

商未晚始終明白,旁人給構築的豔麗夢境終有醒來的一刻,睜開眼就能看見破敗的現實。

卻沒想到,在看過豔麗夢境後,破敗不堪的現實竟令人如此難過。

若是沒有對比,商未晚大抵還不會如此難過。

在上車的那瞬間,她感覺自己是落荒而逃。

秘書很貼心地打開了暖風,狹小的空間變得溫暖起來。

車載香薰也被打開,一閃一閃的氛圍燈将車內空間變得溫馨。

甚至秘書還放了一首舒緩的輕音樂,營造出适合短寐的氛圍。

商未晚在這樣的環境中,愈發難過。

她身上被雨淋過,發梢都濕了一截,估計妝都花了一半。

此時也顧不得更多,她靠在車門上,在回去的途中調整情緒。

商未晚租的房子離周悅齊家的別墅不算遠,開車半小時。

秘書準确無誤地将車停在小區門口,要往進開的時候,商未晚讓他就在這下車,好打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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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的地下車庫出來以後走路的話還要走幾百米,這會兒雨勢仍不見小,哪怕打着傘也可能淋濕。

秘書有些為難,但商未晚朝他笑了下:“都是打工人,我會跟你們大小姐說你把我安全送到家門口了的。”

“我還是送您進去吧。”秘書說:“周總吩咐的事兒,我得做好。”

商未晚問他要回哪,秘書說是華盛小區附近。

商未晚直接在車裏幫他打了車,秘書一驚:“我自己來就行。”

“我這偏,晚上不好打車。”商未晚說:“我有會員,打車會快一點。”

沒多久,有人接了單,距離這個位置還有兩公裏,要等8分鐘。

車停在路邊打着雙閃,秘書局促地坐在主駕駛位上,悄悄從後視鏡裏看坐在後排的商未晚。

剛才上車時還萎靡不振,但閉上眼休息了十幾分鐘後,再睜開眼就已經恢複原樣。

哪怕坐在車裏,她的姿态也極好,端坐着看向窗外大雨瓢潑的世界。

說實話,秘書很怕她因為心情不好而沖自己發脾氣,他甚至都想好了幾種應對方式。

畢竟商未晚的資料他查過,只是因為跟周小姐交了朋友而已,并不意味着她也一步登天,成為了豪門小公主。

想要對他擺譜,或許還不夠格。

卻沒想到她貼心到專程給他打車,言辭間不卑不亢。

既不嬌縱也不任性,反而有種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感覺。

給他打車只是因為這附近不好打車,感謝他深夜送自己回家,哪怕這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商未晚還跟他說,害你加班了,不好意思。

秘書一怔,想說些什麽只聽商未晚往前指了下,“車來了,我手機尾號是5792,你下車時記得帶傘。”

說着拿起傘,下車撐開,站在主駕駛位旁。

她目送秘書的出租車離開,這才收傘進了車。

終于變成了自己的空間。

商未晚緩了會兒,調好車座的距離,這才關閉雙閃開車進入地下車庫。

回家後洗完澡,剛好收到出租車的結算訂單,因為下雨和晚上的雙重Buff,打車費比平常貴了不少,十幾公裏的路程要了59,而商未晚有8折打車券,減免了一部分。

她付了錢,很快收到周悅齊的消息:【寶!你人怎麽那麽好啊!木馬~】

商未晚:【?】

商未晚:【我剛回家洗了澡,怎麽了?】

周悅齊發了條長語音來,說鄭秘回家以後将她大誇特誇,為人處事毫無破綻,在事業上必是前途無量等等。

商未晚光是轉成文字都能腦補出周悅齊的語氣,“是鄭秘誇我,還是你誇我?”

周悅齊:【都有。嘿嘿。】

之後周悅齊又跟她說,楚青瑜也在家裏誇了她,還說之後想在家裏專門為她和趙南星開個小Party。

而周父周母皆為今晚沒見到商未晚遺憾,為此還責備周朗沒将客人照顧好。

周悅齊連着兩條長語音。

正好家裏沒什麽人氣,空蕩又寂寥,商未晚不疾不徐地點了播放。

周悅齊繪聲繪色地給商未晚講,晚上她離開後周家發生的事兒。

周悅齊的聲音将這個狹小燥熱的房間填滿,卻沒填滿商未晚空蕩蕩的心。

周家父母恩愛,小輩聰慧又孝順,放在豪門圈子裏都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而商未晚一個人背井離鄉,租昂貴又劣質的房間,深夜打開手機都是查收文件,找不到人陪她肆無忌憚地聊天。

正如夏蟲不可語冰一樣,她不太能若無其事地聽周家那些愉快的事兒,而周悅齊很大可能也不太理解她當下所處的境況。

她回複周悅齊消息也很快,【等有機會再去你家。】

周悅齊發了好幾個表情包來表達自己的欣喜,然後說打游戲去了,還叮囑商未晚少看會文件,少熬夜,工作是做不完的。

商未晚回了個OK的表情包。

在周家門外見到楚青瑜時的急促,在回到她自己的安全空間後消散殆盡。

殘留的不過是刻在骨子裏的深深的自卑。

這并不是一天就能消散。

商未晚知道,她與楚青瑜的差距不是一日就能抹平的。

楚青瑜出生時所擁有的,可能是她這一生奮力拼搏都得不到的。

如果沒有周悅齊,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會見到楚青瑜。

但比不過她,也不意味着什麽。

商未晚與她,從來都不在一條賽道。

鬼使神差地,商未晚拉開抽屜,在最角落裏放着程闕前天晚上送來的昂貴胸針,而胸針下是那張珍藏了許久的照片。

商未晚拿出照片,照片後字跡公正地寫着:【謝謝你曾照亮我的世界。】

說起來,商未晚喜歡上周朗也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大一那年,她外出做兼職,晚上十點多才結束,饑腸辘辘的她跑到一家小攤去吃燒烤。

就連燒烤都沒敢多點,兼職的工資不高,她還要留着當下個月的生活費,所以只能吃一點壓壓肚子,等着第二天早上吃學校食堂。

她一個人坐在燒烤攤前等,隔壁是一桌正在喝酒暢聊人生的男人們。

燥熱夏夜,商未晚穿着一件白色T恤,淺色長牛仔褲,白色帆布鞋,頭發紮成高馬尾,很平常不過的打扮。

但這張出挑的臉還是為她引來了危險。

她的燒烤剛上桌,隔壁那桌就有人走過來問她:“小妹妹,一個人啊?”

商未晚緊張又警惕地看向他們:“我在等我男朋友。”

剛成年的女孩兒說謊還不熟練,盡管渾身戒備,也還是沒能讓人害怕。

對方笑咪咪地:“那才點這麽點兒?”

“也沒關系。”另一個人說:“那等你男朋友來了,陪我們一起喝一杯。”

商未晚皺眉:“我不會喝酒。”

這燒烤是怎麽也吃不下去了。

商未晚正要起身走,結果對方捏着她手腕,那一刻痛感襲遍全身,她感覺自己的腕骨要被捏碎。

男女之間懸殊的力量感讓商未晚産生了巨大恐懼,小腿止不住地顫抖,卻還佯裝鎮定:“你再不松開我要報警了。”

來往有不斷路過的人,卻因為這夥男人都五大三粗,且人還不少,一有人看過來就瞪着兇神惡煞的眼睛回看,吓得路人都匆匆跑遠,于是那些男的越發嚣張:“你報啊。咱又沒對你做啥,跟你喝杯酒,你給個面子不就行了?”

“我不會喝酒。”商未晚說:“我還要回學校。”

“嘿,還讀書呢?”男人一聽樂了,“哪個大學的啊?這附近學校多了去,長得這麽漂亮,是不是那個爛專科的?”

“看着還小,也可能是哪家技校的。”

“學的什麽技啊?伺候誰的?”

幾個人喝得不少,下流的嘴裏沒一句正經話。

七嘴八舌的當着商未晚的面直接議論,商未晚氣得面紅耳赤,也不顧手腕的疼痛,一直試圖将自己的手腕從對方的手中掙脫出來。

商未晚當然不傻,沒說自己是哪個學校的。

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發了狠一樣瞪着。

“小模樣長得是真好看。”有個人伸手去挑她的下巴。

她往後一閃避開,順勢用在學校裏學到的防狼術,擡腳朝捏她手腕那個人的褲裆踹了一腳,在對方哀嚎的時候趁機往前跑。

但根本沒跑多久就被人捏住了肩膀,眼看就逃不脫,忽然有雙從天而降的手,抓住對方的手,用力一掰,商未晚聽到了骨頭錯位的聲音。

随後發生的一切很像是偶像劇裏的情節。

男孩替她教訓了那些蜂擁而至的男人,在快要筋疲力竭時拉着她的手腕在街頭狂奔。

爾後躲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後廚。

商未晚彼時對他并沒有崇敬和愛慕,只覺得感激。

對他道了謝,又請他喝了可樂。

但在結賬時,對方看到她手腕的紅腫,便帶她去臨近醫院的門診包紮。

等從門診出來已經淩晨兩點,男孩問她是哪個學校的。

商未晚想了想,撒了個小謊,說自己是雲京鐵路職業學校的。

對方就将她送到了學校門口,這才恍然想起這學校有門禁,還問她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商未晚搖頭。

其實雲京大學的宿舍是沒門禁的,因為熬夜刷題的人很多,校圖書館夜裏燈火通明,無數學子挑燈夜戰。

所以宿舍不設門禁,而這所學校離雲京大學就幾百米,商未晚是想等他走以後,自己再回宿舍。

結果對方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帶她來了明季酒店。

那是商未晚第一次住明季酒店。

明季酒店最便宜的房間,一晚上也要上千。

對商未晚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

對方卻讓她好好休息,替她辦理完入住後便離開。

商未晚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動容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微怔,回答道:“周朗。”

彼時商未晚年少,正青春洋溢,卻已見了不少男人。

她理所應當的認為,周朗這一晚上英雄救美又跑前跑後,就是對她有意思。

所以也覺得,第二天早上周朗一定會再過來,畢竟還沒要到她的聯系方式。

商未晚雖年輕,卻不相信這世上有正直的男人。

他們一定是有所圖的,而大多都是貪圖她的美貌與身體。

很多人都覺得,長成商未晚這樣,人生一定沒什麽煩惱吧。

畢竟長得漂亮的人在哪裏都會被開綠燈。

但商未晚太早就明白,長得漂亮這件事于富人來說是錦上添花,但對窮人來說,很可能是爬上去的階梯,也可能是刺向心髒的利刃。

哪怕你有才華,一次次熬夜加班做方案,用過硬的實力拿到本不屬于你的項目。

最後也可能被說成是不知道爬了哪個領導的床得到的。

而大學時的商未晚,因為家境貧困得到了一等助學金,同時因為成績好拿到了國家勵志獎學金,就在某次回宿舍的路上聽到有人說她是去陪輔導員喝酒睡覺得來的。

商未晚那些在圖書館裏熬的夜,為了拿到綜合加分參加的公益和社團活動,大家都選擇性當沒看見。

畢竟诋毀別人比自己努力要來得更輕松。

即便是在雲京大學那樣的氛圍裏,也有三兩個喜歡說八卦,造黃謠的人。

八卦的力量不在于真實,在于傳播和有趣。

越不靠譜的內容會被傳播得越快。

商未晚當時對周朗也是極不信任的,但躺在酒店柔軟的床上時又很糾結。

周朗長相溫潤,談吐得體,看上去也很有錢,又溫柔體貼。

好似是絕佳男朋友的人選。

商未晚沒談過戀愛,在酒店輾轉的一夜裏,幻想了她和周朗故事的無數個版本。

卻沒想到翌日早上沒見到周朗,只有酒店提供的早餐。

她自己辦了退房,回到學校宿舍。

舍友都選擇沒看見她,無人問她手腕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也無人對她昨夜經歷的驚心動魄好奇。

商未晚以為周朗會從此變成她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憶,卻沒想到後來在學校遇見。

周朗率先認出她,在學校操場上,他抱着籃球,額頭汗津津的,問她怎麽會出現在雲京。

商未晚這才知道他就讀于雲京大學經管學院,算是她的直系學長。

商未晚解釋自己是為了自我保護才撒謊,周朗不僅沒生氣,還誇她做得好。

站在陽光下,商未晚的心思愈發不純粹,于是在心底比量之後,忸怩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飯,說是報答他那天晚上的救命之恩。

周朗剛好也要去食堂,于是兩人相約而行。

卻沒想到在打飯時,商未晚的飯卡裏只剩了7塊錢。

商未晚拮據的現狀被他看到,而他卻沒戳破。

用他的卡刷了兩份飯,等吃完飯還問她要了飯卡,商未晚一頭霧水,後來去超市買飲料,她一刷卡才發現卡上多了一千。

商未晚糾結許久,在他已經走出一段路後追上去,直白地問他:“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周朗一怔,“沒有。”

他坦蕩又正直,“我有一個妹妹在讀高中,希望她也能被陌生人善待。而且學妹,我有女朋友了。我給你飯卡充錢是為了謝你那天晚上替我擋拳頭,沒有其他意思。還有,我看過你期末試卷,未來可期,加油!”

一番話說下來,猶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

澆熄了商未晚所有的憧憬和猶疑。

卻有愛火從濕漉漉中熊熊燃燒。

這張合照是後來周朗快要去留學時參與的一個大創項目,當時商未晚還不夠格參與進去,輔導員卻讓商未晚進去刷履歷。

一個大創項目可以加12分,輔導員為了将國獎留給她,煞費苦心。

項目基本都是學長學姐們完成的,商未晚只在最後結項時露了面。

也因此留下了她跟周朗的合照。

後來她在學校見過周朗和女朋友走在一起的場景。

還知道兩人一起出國留學。

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是周朗短暫地照亮她的世界。

于是商未晚有感而發,很認真地寫下這句話。

其實多年過去,商未晚并不清楚她對周朗還剩多少愛意。

或者當時只是她一時的不甘心與遺憾而已。

但她還是會刻意避開與周朗的接觸。

今晚在見到楚青瑜後,商未晚心裏很酸澀。

不知是羨慕她良好的家世,還是羨慕她完美的愛情。

抑或是,兩者兼有。

商未晚讀不懂那酸澀的具體情感,只覺得家裏空空蕩蕩。

再看向那張小床時,仿佛程闕坐在上邊,一個人占掉大半張床,IPad上還放着電影,将這冷清房間染上昏黃色調。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周朗予商未晚而言是目标,是希望。

想讓自己離他更近一些,也想讓自己看上去更體面一些,好讓來日再見時可以坦蕩地問聲你好。

只是,時間流逝,商未晚沒能如願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模樣。

再見到他時仍舊倉皇局促,看到楚青瑜時油然而生起自卑感。

她還沒能,好好将自己重養一遍。

還沒能掙脫束縛她的牢籠。

商未晚睡前想了太多事,翌日一早鬧鐘響起的時候只感覺昏昏沉沉。

醒來時發現手中握着那枚胸針。

商未晚昨晚是摩挲着那枚胸針睡的,她還在想什麽時候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買得起這一枚胸針。

還想着要買個什麽回禮給程闕,既在消費能力範圍內,又不顯得她吝啬。

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倒是在淩亂的思緒中睡着。

還夢見了程闕。

夢見他站在小區樓下,開着他那輛嚣張的跑車,引來無數人目光,而他依舊随性散漫地站在那,陽光落在他肩膀,整個一桀骜不馴的代名詞。

還夢見他帶着別的女人出入各種燈紅酒綠的場所,跟別的女人一起看《綠皮書》。

商未晚醒來時擡手擦了擦眼睛,還抹到了水漬。

也不知是為什麽難過。

可能是因為昨天淋了雨,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卻還是強撐着起來,随意吃了幾口面包,給自己沖了個感冒沖劑,開車直接去了城郊的工廠。

寶萊的工廠設在城郊,已經快出了雲京市。

但比起商未晚她們以前做的項目來說,已經好很多。

商未晚剛進投行接觸的第一個IPO項目是一家紡織公司,工廠在南方鄉下,那會兒還是悶熱的三伏天,恰巧趕上梅雨季。

商未晚和另一個實習生住在工廠給她們分的房子裏,其實就是臨時搭了兩間草房,臨近牛羊豬圈,一下雨就能聞到動物糞便的味道。

蚊子随便往身上咬個包都是旺仔小饅頭那麽大。

就在這樣的環境中,商未晚待了兩個多月,瘦了十斤。

而寶萊做醫療器械的,幹淨衛生是第一要義,所以進去視察工廠環境都要穿無菌服。

流水線很多已經智能機械化,商未晚帶着Lina和Herry在廠間轉了大半天,後來又去二樓的經理室坐着整合資料。

下午時商未晚的體力就明顯有些跟不上,但還是強撐着把報告寫完。

等快下班時她喊Lina先簡單做一下寶萊的同行業分析數據,到時要寫進《招股說明書》中,是IPO申報環節中最重要的文件之一。

Lina應了聲好,卻忽地擡頭問:“姐,你是不是感冒了?”

商未晚從電腦中擡起頭:“可能有點。”

Lina一邊收電腦,一邊叮囑她早點下班,回去後要喝藥。

商未晚應了聲知道,但在寫完手邊報告後,一擡頭發現已經八點十五。

工廠流水線都已經停止了運作,整個工廠空空蕩蕩。

商未晚收好電腦,關掉辦公室的燈下樓,開車駛離這裏。

在她車剛開進市區時,收到程闕的短信:【今晚還過來麽?】

遇上紅綠燈,商未晚抽空回了他消息:【去的。二十分鐘後你在路口等我。】

她公事公辦地回複以後也沒多想,一腳油門駛過路口。

而收到她消息的程闕盯着手機看了會兒,忽地笑了。

這女人是怎麽做到回情人消息像回工作消息一樣的?

但程闕偏偏吃這套。

她說還有二十分鐘過來,程闕就先跟還在喝酒的朋友們打過招呼,喝了幾杯酒當做賠罪,從喧嘩的包廂裏提前離席,襯衫扣子大喇喇地開了三粒,随性散漫地走出「願」。

走着去她說的那個路口,來時商未晚還沒到。

他站在路燈下,從兜裏拿了支煙點燃,在抽煙時才忽地反應過來——為什麽要等?

常常是別人等程闕。

程闕等人還是頭一遭,尤其是等一個女人。

程闕的煙抽了一半,覺得丢面兒,要是被旁人知道了不定怎麽笑他,于是掐滅煙,轉身往「願」的方向走。

但還沒走幾步,身後車燈照亮了他的路,還摁響了喇叭。

他回頭,那輛便宜的白色吉利靠了邊,正打着雙閃。

程闕下意識地往車邊走,等他走到車前,見商未晚還沒下車的意思,于是也站定。

隔着前擋風玻璃,程闕和她目光相對。

商未晚半眯着眼睛,就見他單手插兜,看上去又拽又痞的。

如果放在學生時代,應當是很多女生競相追捧的那種。

并且他身上還有幾分成年男性獨有的荷爾蒙,随性散漫、放蕩不羁。

沒有刻意裝酷,只是單純與商未晚對峙。

但商未晚沒什麽力氣,她強撐着開車到這裏已經很不錯了,所以懶洋洋地跟他對視,看他站在光線裏,渾身都浸着寒意。

且那眼神越來越冷。

商未晚都沒下車。

後來,還是程闕率先走過去,敲了敲她的車窗。

商未晚摁下車窗,将放在副駕上的衣服袋遞過去,一開口聲音就很明顯的沙啞:“給你洗過了,你看還要不要送去幹洗。”

商未晚也不是個擅長家務的人,雖然也知道他這衣服是要幹洗的,但那天偷懶,把這昂貴的西裝跟她的衣服一起放進洗衣機裏滾了。

也沒壞,不過有點褶皺。

商未晚還貼心地給他熨了。

程闕那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你生病了?”

語調往上揚,似有點生氣。

“可能吧。”商未晚不太在意地說,順帶吸了吸鼻子,總感覺鼻子不通,而且累了一天,她現在只想趕緊回家睡覺。

“我先走了。”商未晚說着要關車窗,結果程闕伸手進來,大手覆在她額頭上。

“你幹嘛?”商未晚差點夾到他胳膊,正要訓他結果就見他皺着眉低聲罵了句:“草。”

商未晚還當他是因為差點被夾了胳膊生氣,解釋道:“我都要關窗……”

話還沒說完,車門忽地被拉開,程闕撐在車門上,語氣愠怒:“你他媽發燒了沒知覺?”

商未晚:……

(我晚姐專治各種不服氣。暴躁小程會被治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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