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晚風37

晚風37

商未晚再醒來時已臨近中午。

這在她過往的人生裏也算前所未有。

上學時更不必說,早上五點多就起來背書,等到天色蒙蒙亮,她再踩着路燈的影子去學校。

商未晚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個頂聰明的人。

頂聰明的人應當是天賦極高,老師課上講的那點東西聽十分鐘就夠,剩下的時間都在做自己的事兒,可因為智商超群,會甩掉同齡人一大截。

她大概只能算有點聰明,再加很多努力的人。

所以她一直不太敢停下來。

上班以後更沒睡過超過八個小時的覺。

這次十多個小時的覺讓她整個人神清氣爽,但醒來以後房間裏已經沒了程闕的蹤影。

房間裏的糜亂仍存,地上的衣服都還沒收。

不僅如此,她身上青紫斑駁的印跡也很多。

昨晚的程闕像條瘋狗似的,尤其是看到宮程電話以後。

男人的那點占有欲,商未晚還是知道的。

但程闕昨晚對她,真的一點兒不溫柔,以至于她這會兒下邊還隐隐作痛。

這回以後起碼一個月不跟他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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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經不住他這麽折騰。

商未晚兀自想着,卻感覺肚子有點餓了,起身去衣櫃裏拿了新的衣服。

以前這衣櫃裏都是清一水的大牌裙子和工作裝,但有一個隔間多了很多T恤和運動褲。

商未晚又不去上班,順手拿了T恤。

換好以後準備出門,卻在櫃子上看到了一盒藥。

商未晚拿起來看了眼說明書,才發現是塗私處的。

看來他也知道自己昨晚太狠了。

商未晚啞然失笑,她瞟了眼快要沒電的手機,剛好程闕發了短信來:【醒了沒?我喊人給你上餐。】

商未晚都打算離開,昨晚的夢做到現在又醒了,她還是得回自己的出租屋裏去。

但程闕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我的賠禮。】

看到他這句,商未晚轉身回到了客廳,問他:【哦?做錯了什麽需要賠禮?】

程闕:【今天有客戶要見,所以提前走了。不然可以陪你一起吃個午飯。】

商未晚:……

解釋得還挺詳細。

商未晚還當他會為昨晚的粗魯行為道歉。

不過之後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酒店套房裏吃飯時,她隔着幹淨的玻璃眺望這座城,忽地想起一句話——

【床上歸床上,床下歸床下。】

當然,這句話也是程少爺說的。

商未晚在10月底就已經成功辦理了離職。

結束後還請Kevin和兩個實習生吃了個飯,談起寶萊這個項目難以填平的天坑,她勸Kevin盡早跟郭偉交涉,免得到時候自己擔了全責。

Kevin什麽都沒說,只讓她找下家的時候一定擦亮眼睛。

商未晚便沒再問,但寶萊是她入行以後第一個中途放棄的項目,多少還是心有愧疚。

不過大家都知道私下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是遇到那種上司,商未晚肯定要跟這個項目死磕到底。

很多漏洞是商未晚發現的,很多解決方法亦是商未晚提出的。

Kevin知道她已經盡了力。

也是在聚餐時,商未晚才知道這次的保代考試Lina和Herry都參加了,不過兩人都說自己沒複習,估計去了也就是當分母的命。

不管怎麽說,商未晚總算離開了萬青證券,并且準備好了自己的新簡歷。

在簡歷上提及寶萊這個項目時猶豫了下,最後改為:作為寶萊IPO項目的核心成員參與其中。

保代考試在11月5號,商未晚臨考試前還生了場病。

不算什麽大病,就是小感冒。

程闕并不知道她隔兩天要考試,之前倒是問過,但商未晚就囫囵地說了個11月,程闕還當是月底,所以3號傍晚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出來。

商未晚沒看見天邊豔麗的火燒雲,也沒有食欲,接起電話時用帶着鼻音的聲音回答:“我都快考試了,你看我還有心情出去嗎?”

“明天就考?”程闕那聲音吊兒郎當的,“你還病了?”

“就有點感冒。”商未晚說:“後天考。”

“那着急什麽。”程闕在考試這事兒上向來心寬,“後天考試,明天着急也來得及。”

商未晚:“……”

她盯着題目,腦子裏的字都混在一起打結,吸了吸鼻子,又從一旁抽了張紙。

這架勢比高考都認真。

商未晚以為沒應答他,他就會不打擾她考試,安靜地挂斷電話,等她考完試再來約。

結果隔了會兒,程闕微嘆一聲:“我還說今兒天挺好,帶你出來放放風。”

商未晚:“……”

這話說的,跟遛狗似的。

“真不出來?”程闕說:“我都在你家小區外邊兒了。”

他的兒化音說慣了,每個尾音都落在恰到好處的位置,聽着很舒服。

商未晚蹙眉。

“快點兒下來,太陽都要落下去了。”程闕催她:“我就帶你出去吃個飯,等會兒送你回來。”

掙紮不過,她溫吞地應答:“等我幾分鐘。”

合上做了一半的考題,換了身舒适的衣服,乘電梯下樓。

一出電梯就遇到一堵“人牆”,正在回味知識點的商未晚并未擡頭看,而是繞過對方繼續往前走,結果下一秒就被人抱進懷裏。

吊兒郎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走路都不看?”

商未晚仰起頭,就看見程闕皺着眉嫌棄:“再瘦下去就成排骨架了。”

他的手落在她腰間,隔了會兒便松開。

見面之後,商未晚一直沒開口。

程闕盯着她看,擡手往她額頭摸,卻被商未晚捏住手腕,她清了清嗓才道:“沒發燒。”

說着往後退半步。

“我檢查一下。”程闕要求。

商未晚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上回暈倒的事兒怎麽說?”程闕反問。

商未晚頓時啞火,悶着聲音不太有底氣地回答:“那是意外。”

程闕見她狀态還行,除了鼻子泛紅外沒其他症狀,看上去就是個小感冒,便沒堅持。

但她這身體底子确實一般,還沒到冬天就已經感冒過好幾次。

程闕如此說着,商未晚走在他前邊跟只小孔雀一樣,背挺得筆直,聲音淡淡:“老毛病了。”

這話一點兒都不像是個還不到三十歲的人說出來的。

程闕問她:“有多老?”

“十幾年了吧。”商未晚還認真地回答:“讀初中的時候,秋季開學第一天我溺水,被人撈上來的時候差點沒命,我家人都開始給我準備葬禮的時候我才醒,從那之後一到秋天我身體就不太好。”

忘了是哪個調皮的男同學。

但她記得,那男生前一個學期還給她寫過情書。

她上學時還流行寫情書,送折紙給女生,商未晚放學後被他跟他兄弟攔在校門外的巷子裏,被逼問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商未晚說不要。

後來那男生就趁她不注意,把她推到了池塘裏。

可即便經過了這麽大的波折,學校也沒将那男生怎樣,不過是一頓口頭教育,跟她解釋的時候說,那男生就是青春期,想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而古翠芳本來為這件事很生氣,在醫院一副要鬧個不死不休的架勢,結果對方賠了三萬塊錢。

古翠芳獅子大開口地要到五萬。

她姐在一旁小聲抱怨,“那可是妹妹的命呀。你為什麽不跟他家争?讓他來給妹妹道歉。”

結果被古翠芳碎碎罵了一下午。

商未晚那時腦子昏沉,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就跟在聽鳥叫一樣,叽叽喳喳,吵個不停。

她不過昏迷五日,古翠芳已經去跟人讨論給她配冥婚的事情,說是哪家前些日子死了個兒子,準備拿二十萬給其娶妻,古翠芳動了心思,結果她姐在醫院裏哭着大鬧,被古翠芳拿起掃把就打,在醫院裏追逐一路,成為當時笑柄。

商未晚就是在這種混亂中醒來的。

見她醒來,古翠芳還有點失望。

大概唯一真正高興的只有她姐了吧。

那個中間人走的時候看她,不大高興地拱火:“芳姐,你家小娃子呀,命硬的哝。”

記憶會自動美化痛苦,商未晚如今想起來已經不大疼了,只是會想:原來那是她媽呀。那就不稀奇了。

古翠芳就算現在殺人縱火,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商未晚跟程闕說的時候,自然不會說得這麽詳細,寥寥幾句概括了當時困擾她很久的事。

走出樓道,呼嘯的秋風迅速包裹了全身,商未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仰起頭半眯着眼看天。

大片大片的火燒雲被風吹着飄遠散開,澄澈的天空宛若一面鏡子。

商未晚肩膀上忽地壓了重物,她一看,身旁的程闕正單手插兜站在她身側,半邊身子擋着她的,将肆虐的風擋了一半。

程闕的米色外套到了她身上,下擺長到遮住了她的臀。

他就穿着件T恤,一點兒都不怕冷地站着。

兩人在樓道裏磨蹭了會兒,出來後只剩下個夕陽餘跡。

看了沒五分鐘,程闕就催促:“吃飯去。”

商未晚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吃什麽?”

“京北剛開了家涮肉館。”程闕說:“聽他們說挺好吃的,帶你去嘗嘗。”

“你沒去過?”

“最近忙,沒空。”

商未晚也沒問他忙什麽,而是問他:“她們又是誰?你的紅粉知己都聚起來了?”

程闕微怔,腳步停下,商未晚差點撞在他背上,但慣性使然,額頭已經抵了上去。

“怎麽?”程闕語氣輕漫,卻又仿佛運籌在握:“吃醋”

“怎麽會。”商未晚淺笑,“程總紅粉多,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見過誰?”程闕抓住她手腕,沒讓她高傲地往前走。

“商場那個,醫院那個,酒吧那些。”商未晚一一列舉,“我還得給你數嗎?根本數不過來。”

程闕蹙着的眉忽然松了,淡然笑着:“商場那個是一朋友的妹妹,關系一般。醫院那個就一小明星,借着我上位拿資源。酒吧那些,是指哪些?”

程闕的指腹摩挲過她的手腕,喊她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商未晚,你去「願」那麽多次,什麽時候見我玩過?設局的人不入局,就跟賣酒的人不喝酒一個道理。”

商未晚仔細回想倒也是,在「願」見過他幾次,盡管他桀骜風流,坐在那兒就像個萬花叢中過的浪子,但從未見他找過女人。

可即便如此,商未晚仍笑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再想起來,商未晚跟程闕之間的關系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變化的。

商未晚處處警惕提防,卻還是沒能防得住。

那家店本來是涮羊肉招牌,但商未晚感冒,程闕便只點了牛肉。

兩人在一家新開的涮肉館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袅袅白煙往上飄,大堂內人聲鼎沸,他們并沒有聊天。

程闕将肉下進去,隔一會兒就撈出來夾到商未晚碗裏。

商未晚抱怨,“養豬都不帶這樣的。”

程闕表情沒變:“不多吃點怎麽考試?”

“考試用腦子,也不是用胃。”商未晚說:“吃得多了大腦會不運轉。”

“那我以前考得差還是因為吃太多?”程闕問。

“也可能是單純不聰明。”

程闕啞然失笑,“跟你這種學霸比起來,确實不算聰明。”

商未晚不知道程闕什麽學歷,但常跟他一起的沈沂是宜海大學畢業,亦是TOP級高校。

程闕沒說,商未晚也就沒問。

等飯吃完,程闕又去藥店買了藥,一堆放在車裏。

商未晚翻找着看,發現不僅有藥,還有保健品。

“你這是要在我體內養蠱啊。”商未晚吐槽。

程闕說:“你看着吃,別吃多了。”

商未晚懷裏抱着藥,走在他副駕上睡着。

再醒來時車子停在她家小區外,程闕正坐在主駕上玩手機,小區內的路燈已經熄滅,淩晨只餘呼嘯的秋風,連人都不見一個。

商未晚啞着聲音問:“幾點了?”

一開口還打哈欠。

程闕看了眼表:“兩點半。”

商未晚:“……”

她的睡意全消,有些愧疚地看向程闕:“不好意思,讓你……”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程闕打斷了她的話,順勢打開車門:“你一個生病的人有資格任性。”

說完又繞過來給她打開車門,朝她伸手,商未晚怯怯地伸出手,不知其意。

程闕緊握住她的手,拉她下車,“但要是你的話,在我面前可以任性一點兒,別那麽懂事。”

這句話好似一下觸到了商未晚心底的柔軟。

第一次有人跟她說別那麽懂事。

人們從來都只會誇她會來事,長袖善舞,滴水不漏。

此時卻有人跟她說可以任性。

她壓下心底的五味雜陳,被程闕送上樓,在明亮的夜色下行走,借着月色的光,踩碎一地枯黃的樹影。

等程闕送她到家後,程闕轉身準備離開。

商未晚猶疑後問他:“還要走嗎?”

程闕微頓,“你想讓我留下?”

“太晚了。”商未晚說:“不嫌棄的話可以在我家休息一下。”

程闕想說自己一個做夜場的,這個點兒正是酒吧裏群魔亂舞的時候,哪裏算得上晚?

但觸及到她的眼神後,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行。叨擾了。”

進家之後兩人前後腳洗漱,商未晚在車上睡了很長一覺,并不覺得困,等程闕洗澡出來後卻已經坐在床上,手裏還拿着書在看。

程闕瞟了一眼沒管,只坐在她身側。

拿出手機玩了兩局消消樂,忽地感覺肩膀有點沉,他扭頭是商未晚靠在他肩上,手裏拿着筆還在書上勾畫。

程闕刻意往她那邊坐了坐,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商未晚從未想過這種場景會發生在她和程闕身上。

但她确實靠在程闕肩上,做了會兒題後又與他躺在小床上相擁而眠。

仔細想來,程闕确實會哄人。

尤其是女人。

商未晚溺在他的溫柔之中,跟他在狹小的出租屋裏度過了考試前的最後一天。

她複習,他就用她的電腦看電影。

恍惚間擡眼,有種兩人認識了許久的錯覺。

考試那天也是程闕送她去的,停在考場外的豪車不少,但像程闕這麽豪的,不多。

所以商未晚自然也引來了注視,但她來得遲,踩着點進考場,也沒引起大的浪潮。

去考試的路上,商未晚看着天色不對,看了眼天氣預報,說是會下雨。

便讓程闕在回去途中去趟她家,收一下昨天晾到了陽臺外的衣服。

程闕這種大少爺哪裏做過這種活兒?

但商未晚吩咐的時候極其自然,程闕也應答得無比自然。

車再次開到商未晚這個老破小區外,程闕上樓卻見兩三個人圍在商未晚家門口正在輸密碼。

程闕沒作聲,只拿出手機錄下來。

片刻後,顯示密碼不正确,為首的女人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直接換了新的密碼,房門打開。

程闕這才上前,“你們做什麽?”

“你這是做什麽?”女人說着皺眉:“你幹嘛?”

程闕看了眼局勢,立刻猜到了:“你是房東?”

“是啊。你又是誰?”說着忽地眯着眼,“這個小娘皮把我的房子租給別人?我起訴她,她當二房東。”

程闕握着門把手,微頓:“我是她男朋友。”

女人光明正大地打量了程闕一番,爾後語氣泛酸地道:“她眼光還挺好,找了個這麽帥的男朋友。”

咕哝完,才招呼跟着一旁的中介:“你趕緊拍,拍完咱們走。”

外邊一聲悶雷,黑乎乎的雲壓下來,一道閃電劈開黑暗雲層。

程闕站在門口堵了門:“她還沒到退租的日子,而且你們趁她不在進門去拍照,這樣不好吧?”

女人蠻橫道:“我的房子,現在要賣了,我不講理啥了?”

說着就要破門而入。

程闕一個眼神壓下來,冷若冰霜,“她明天搬走,你明天再來拍。”

女人心裏打着算盤,商未晚還有一個半月才到租期,現在搬走的時候她又不用退錢,白得幾千塊,頓時笑起來,卻又覺得不能缺了氣勢,凜着眼道:“真的?”

“你現在進門,我立刻報警。”程闕冷笑:“或者,咱們私下聊聊?”

女人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個寒顫,“行,這可是你說的,明天就搬走。”

聊完狠話後帶着中介匆匆離開。

程闕站在原地,忽地又一聲悶雷,瓢潑大雨轉眼間便落下。

他進去先收了衣服,又站在陽臺看着滂沱大雨抽了支煙,這才給王昶打電話,讓他找專業的搬家公司,過來收拾東西,順帶把雲庭花苑那套房換成智能門鎖。

都是程闕拿來投資的房子,這套是去年剛裝修好的,地段也好。

本來程闕打算自己住。

但他一直犯懶沒有搬。

王昶微頓:“給商小姐住?”

程闕站在陽臺,手裏撚着一支煙把玩,“除了她還能有誰?”

晚上再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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