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5 再來一杯
“你這是又‘卡文’了?”陸安将大都會推到姜朝眼前,後者此刻正伏在吧臺上蔫兒了一般。
姜朝長長嘆了口氣,才拿手把自己腦袋支起來,慢悠悠道:“知我者,莫若酒吧老板也。”
陸安無奈搖頭:“你們這些喝大酒的,搞得我們酒吧老板不是做生意的,是來給你們人間渡劫的一樣。”
“哦~~陸老板,這話經典,我給你記下來,下次我寫酒吧老板的時候能用上。”姜朝不開玩笑地邊說邊掏手機打開備忘錄,全然不顧陸安朝她飛來的白眼。
“所以這次又卡哪裏了?”陸安正好沒單子,雙手空下來便撐在吧臺邊,認真問姜朝。
“也不能算卡在哪裏,就總有點迷惑,男女主從許多方面來說并不合适。我寫着寫着都覺得,也許他們分開或許會更開。”姜朝手指滑過三角杯身外的凝結起來的水汽,“其實你說兩個人合不合适,相處一段時間就差不多知道了吧。要是不合适的,磨合有用嗎?而要是天生一對,又哪會處處鬧別扭呢?”
陸安聽完,摸了摸下巴,半晌道:“嗯,這是個大問題。”
姜朝一個大白眼回敬他,喝了口酒,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我不認為世界上有完美合适的兩個人。”陸安這才認真起來,說道,“大家背景經歷都不同,三觀啊習慣什麽的最多是相似,怎麽可能完全相同?所有不同的地方都是要一起找到合适的相處方法。要麽你這裏退一點,我那裏讓一點,因為有感情,兩個人就樂意做一些改變。所以總要吵吵架,鬧鬧別扭,你和你爸媽都得有點不開心,別說是一個二十幾年後才認識你的男人了。姜朝你這一愛情寫手,這點事兒還看不穿?”
“也不是看不穿。”姜朝擡眼,“就是有點不樂意接受。其實愛情和世界上其他的感情可能也沒有太大區別,在給你帶來快樂的同時,也會給你帶來痛苦。”
“哈哈,多大人了,還想只吃甜的,不吃苦的?”陸安勾起手指,骨節在她頭頂上微微一敲。
“最讨厭你這種毒雞湯,現實得讓人沒法反駁。”姜朝擡起臉把大都會一飲而盡,空杯子推向陸安,“再來一杯!”
“那要不給你調一杯Tomorrow,喝完睡醒起來又是新的一天?”陸安打趣。
“也不是不可以,對了,有個有意思的事兒得和你分享!“姜朝忽然想到似得,激動起來。
”哦?“
”你還記得有次我來喝酒,你說有個女的給男的酒裏加料,後來我把人家酒杯打翻了。記得嗎?”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那男的我後來竟然給碰上了!是顧桑的高中同學!可巧了,世界還真挺小的。“
”顧桑?你那個閨蜜?”
“對。”
“是挺巧的,然後呢?”
“然後麽,就是顧桑想給我倆牽線搭橋呗。”
陸安微微皺眉,欲言又止。姜朝并沒注意,接着說道:“不過這男的我接觸了兩次,隐隐覺得,我那天可能是多管閑事了。”
“哦?”陸安收了她的酒杯,開始調酒,應得有些散漫。
“說不上來,就覺得以他的情商估計早就看出來貓膩了。”
“你好像對他挺上心的。”
“是麽?”姜朝眼睛轉了一圈,思忖片刻,“也許吧,我覺得他挺有意思的。”
陸安沒接話,片刻後,他将調好的Tomorrow擺到姜朝面前:“有趣,很可能是一段孽緣的開始。”
他深深看着她,“你悠着點喝,別給自己摔慘了。”
姜朝被他盯得發毛,存心抖了抖:“好怕怕哦,但我平衡感好。”
在陸安那兒喝了個半醉,姜朝打了個車回家。Liquid其實離她家不遠,三點幾公裏,一個起步費的價錢,她興致好的時候還嘗試過步行去那兒。不過夜太深了,姜朝還是不太敢走夜路。
剛到家把自己扔沙發上,手機震了,姜朝一看:顧桑。
“顧奶奶,快十二點了,還沒歇着呢?”
“......姜朝你又去Liquid了是吧。”
“我一喝酒這麽明顯?”
“喝多了嘴欠。”
“呸。說吧,什麽事?”
“我剛下班,憋了個好大的嘈要吐!”
“又是哪個客戶爸爸惹你了?”
“客戶爸爸就算了,誰讓是爸爸。今天搞笑了,白天LHgg公司的HR給我打電話,想挖我去上班,我也是想聽聽條件,聊一聊,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但你猜怎麽着,HR問我說我們公司平時加班多麽。我回答說不怎麽加班。結果丫居然嗆我,說gg公司不加班,你們不是正常公司吧。gg狗gg狗,就是要加班的知道哇!”顧桑拿腔拿調地學,而後又切換回來,“喔唷真給我氣的。和着她是邀請我去他們公司當狗啊?我愛做人不行,非得去當狗?再說了,LH在行業裏名聲一般好吧,pay也不高。真是不是有病!”
姜朝在這頭哈哈大笑:“出來混,總是要碰道奇葩的。我覺得你們上班也挺有意思,每天都是大型表演現場。”
“哎,你這種單幹的真不懂我們上班的苦。上面有頤指氣使的老板,下面是幹活不給力的小朋友,同事時不時給你搞點事情,還要對付外面千奇百怪的客戶爸爸,內憂外患,嘔心瀝血為這麽點工資,這麽點提成。結果今天還邪門的什麽,剛說好加班少,就加班了。哎,不行,再說下去要哭了。”
“別,你也有逍遙的時候啊。像我們這種網絡作家,每天起碼三千字,逢要宣傳還得囤稿,想出去玩個三五天,不得加急一天寫個一兩萬。收入沒保障,五險一金得自己繳。說錯話還招黑,文下總有人罵。想想我這種還背着貸款欠銀行債的人……”姜朝說着也桑氣起來,“啊,我也要哭了。”
“哎哎哎。不行,我們不能這麽喪!”顧桑改口,“姜朝,我們才二十六,一個已經是高級客戶經理,一個是微博十八線網紅,長得都人模人樣,雖然不是暴富巨美,但已經很棒了!我們要給自己豎起大拇指!你說是不是!”
“哈哈哈哈,顧桑,你怕不是有毒。好,你說的都對!”
“我覺得一定是因為我太久沒有休假了,急需一個假期。對了,要不找個周末去周邊踏踏青?讓沈司開車,順便叫上陸男神,正好洗洗眼。”
“你就這麽給沈司派了任務,他知道嗎?”
“他自己前陣子和我叫要出去玩的,這是求仁得仁。”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你們定了提前和我說,我得提前安排寫作任務。”
“得了,挂了,洗澡去了。”
“嗯,我也是。”
撩了電話,姜朝從沙發上爬起來。腦海裏閃過陸洲那個含蓄又得意的笑,靈光一閃,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她問陸安的那個有些愚蠢的問題。
她所寫的一切都關于愛情,這個長長久久以來被人歌頌、讨論、研究而至今未果的問題,它無法用尋常邏輯來判斷。或許有許多人,從理智上知道兩個人不合适,知道未來坎坷,但那種深深的對另一方的渴望卻沖淡了理智的判斷,這種近乎盲目的沖動是也許正是許多愛情沖突和波折的來由。因為我們怎麽願意相信,那麽喜歡的這一個人,卻不是适合我的對的那一個人呢?一定有什麽方法。我們一定會這樣說服自己再去努力一下,堅持一下吧。
可是很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呢?應該和單純的依賴不同吧。
哎,果然思維就是這麽惱人,每當你想通一個問題的時候,它總會抛給你一個新的問題。姜潮決定不再胡思亂想,收了心思洗澡睡覺了。
過了幾日,姜朝收到陸洲的微信。
【聽沈司說,過兩個禮拜我們要去周圍玩一圈?】
【應該是吧,顧桑提議的,她應該會安排?】
【哈哈,好的好的。
對了,明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看天氣不錯,騎車去。】
于是乎,第二天晚上八點,姜朝就站在離Liquid一個路口的小路邊,掃着ofo的二維碼了。她剛開鎖,陸洲就騎着一輛酷炫的公路自行車如約而至。
“你騎着它來是自信能立馬把我教會了?”姜朝非常不熟練地踢了踢腳蹬,問陸洲。
“哈哈,不是,我大老遠把它從美國運回來,藏家裏太可惜了。”
“很誠實。”
“我剛過來看到一小塊空地挺合适的,我們過去吧。”
“好。”
姜朝推着自行車,陸洲則控制着他的自行車龜速向前,到了地方,他把車停在一邊。
姜朝先一腳跨上自行車站好,陸洲繞到她身後,只聽得他“hmm”了一聲。
“嗯?”姜朝扭頭看他。
“共享單車不好,後面也沒個帶人的座,這樣我就可以扶着這個座。現在的情況……”他皺了皺眉,“我這手有點沒地方放。”
姜朝一想,也對,他要扶着車凳,和扶着她屁股……好像也沒太大區別。
她也正為難,見他繞到她身前來:“我還是扶着前面這個車把吧,你悠着點。”
“踩起來踩起來。”
“看前面,別看着地。”
陸洲這麽指導。
“不行不行要倒了!”
“疼疼疼,踏板敲到膝蓋了!”
姜朝這麽喊。
十五分鐘後,兩個人推開了Liquid的大門,均是一臉的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