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體育

體育

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後，又到了吃飯時間，大批學生湧向食堂。

她們四個人已經一起吃飯，往常都是林羽柔拉着李靜茹，陳思雨挽着陳悅一起走，同桌與同桌一起，倒是合情合理。

但今天，林羽柔與李靜茹“淡如水”，本想去重新和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陳思雨搭夥，結果這兩個人已經沒事了，陳思雨說說笑笑的挽着陳悅在前面走着，出教學樓走了一會兒後終于感覺不對了。

“你倆搞什麽呢——”陳思雨回頭看着非常和諧的保持一定距離聊天的兩個人，無語。

“君子的世界你們不懂。”林羽柔淡定回答。

“……”陳思雨和陳悅回以鄙夷的眼神，然後繼續在前面嘻嘻哈哈。

林羽柔看看走在前面的兩個人，自我檢讨，很久沒做這麽奇怪的事情了，跟朋友玩這個做什麽……于是林羽柔又主動挽上了李靜茹，淡如水什麽的，不代表走路連挽着都不可以。

李靜茹也不再抗拒，前面那倆人已經好了，既然林羽柔開始主動揭過這一篇，自己當然也不用再別扭，于是這不算風波的風波就這麽和諧的過去了。

下午第三節課是體育，16班學生們三三兩兩的組團去體育場，林羽柔一行人在快上課的時候才出發，到了體育場後，愕然發現15班的學生也來了。

15班與16班是平行班，各科老師一樣，課程交叉，16班第三節體育，15班就一定是第二節課體育，現在這兩個平行班居然湊一起了。

“你們換課了？”林羽柔逮住周妍，問道。

“是啊——你們四個算是徹底混亂了，你跟靜茹混一起啦。”周妍看着攜手同行的兩個人，以及不遠處笑的沒心沒肺的陳悅和陳思雨，唏噓道。

“人生的際遇，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林羽柔心滿意足的笑了，說起來她們兩個會變得這麽親近，多半源于自己吧，李靜茹的風格就是淡定，被動，持續被動。

李靜茹聽了這話，也開始思索，她跟林羽柔怎麽會這麽好的？似乎是，由于林羽柔想好好學習，她們才開始走近的。學習這種事，可以讓之前的林羽柔抗拒自己，也可以讓現在的林羽柔親近自己……

李靜茹不由得想到了林羽柔的學習動力，但她又主動忽略了，不再去想。

周妍笑道：“你倆本來就該特別好，這麽有緣分。我看他們打球去啦——”

“好。”揮別了周妍，林羽柔想着周妍最後的話，一笑，她和李靜茹确實有緣分。

高一的時候，她們是舍友，高二之後，不再在同一個宿舍，但分到了一個班。

只是高一時，雖然在一個宿舍，交情也就是比一般人更熟悉而已，高中生活繁忙，回宿舍只是休息睡覺，更多的時間在教室。

但有的感情，不需要成為朋友，只需要熟悉便可萌發，但自己不肯承認，不敢相信，甚至抗拒。這種抗拒，引發了一些不好的後果，讓她悔恨多年，現在……可以道歉了。

那一年天氣逐漸轉涼，雖然水房也有熱水，但林羽柔懶得涮衣服總去接熱水，于是她買了手套，回來的時候跟舍友們說，以後可以用這個洗衣服。

但李靜茹回來的有些晚，她便忘了再專門告訴她這件事。幾天後，李靜茹也買了一雙手套，告訴舍友可以用這個。

于是，宿舍一時陷入詭異，李靜茹的話裏沒提到林羽柔買的那個，顯然根本不知道。周妍笑道：“啊，羽柔買了一個，靜茹再添一個，我們就不用搶了。”

李靜茹看看衆人，面色變了變，轉向林羽柔，看了她片刻，随即轉身離開。

李靜茹剛剛回來，衣服尚未換，便轉身出了宿舍，林羽柔連忙追了出去。

“對不起，我忘了……我這忘性……那時候你回來的晚……”林羽柔連忙道歉。

李靜茹默然不語，等林羽柔道了許久歉後，才一笑道：“嗯，沒事了，以後注意點，別這麽忘性大。”

“嗯嗯。”于是這件事就這麽和諧的過去了，兩人以後果然也一切如常，但她們也始終不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其實林羽柔潛意識裏是故意這麽做的，她也無法解釋那種奇怪的念頭，仿佛是發覺對李靜茹的感情有些微妙後，為了證明自己的不在意，刻意忽略李靜茹。

她再随心所欲，忘性大，也不會忘了這種事情，造成舍友間的不和諧。可她就是在李靜茹比她晚到的情況下，故意忘記了她。

巧的是，李靜茹不僅沒有通過別的舍友發現事實，而且也想到了買手套，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也是她最期待的情況。

那年的林羽柔甚至在為這種效果竊喜，這也在她計劃之內，其實她若想與誰成為朋友，再簡單不過，女生之間，很容易關系變親近，就如重生而來的自己這般，主動靠近她。但若想與誰疏遠，也很簡單，制造一個矛盾就好了。

自己那時候，果然是……不可理喻。

那件事不大不小，後來的李靜茹也從沒有介意過，一如往常般親和而疏離的相處。以前她們是熟悉又疏遠的同窗關系，林羽柔不必再道歉，可她們現在成了朋友，李靜茹上午剛與自己鬧了一場朋友間才有的別扭，現在她終于可以道歉了。

“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惹你生氣來着，對不起。”

“什麽？”李靜茹疑惑了。

“就是，那次，手套事件。”

李靜茹蹙眉，看着認真而又有些忐忑的林羽柔，陽光落在她的發梢，透着一種迷離的光暈，看着眼前這個愧疚而悔恨的林羽柔，再想到當年那個忽略了自己的人，李靜茹有一瞬的恍惚。

她确實還記得這件事，她也早已不生氣了，只是再想到，還是有些低落。

“我存在感是不是特別低？”李靜茹微笑道。

“不是，是我當年太蠢……”林羽柔連忙道。

李靜茹看着她，忽然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不管是疏遠還是靠近，她都無法抗拒林羽柔的意志，她想疏遠自己，自己就毫無辦法，她想親近自己，自己也無法抗拒。

當她不想靠近自己的時候，就算是舍友，也不能拉進距離。而她忽然想好好學習的時候，自己這個學霸才對于她來說有着別樣的意義。這個人随心所欲，而自己永遠抓不住她。

李靜茹似乎又有些生氣了，和當年的生氣略有不同，其實她當年更多的也是低落委屈，林羽柔一直是個很好的人，她也不是故意要忽略自己。但今天她卻有立場生氣了，她們已經是好朋友。

于是李靜茹轉身走了，林羽柔連忙又追上。

“怎麽補償，不要走啊，靜茹靜茹——”

林羽柔一路追到了籃球場邊，彼時陳悅和陳思雨也在那裏看球，看到兩人的情況後，又有些發愣。

“你倆……”

“又怎麽了……”

“陳年舊氣。”林羽柔道。

“陳年？……”兩個人徹底無語了。

林羽柔一邊繼續纏着對方表達衷心，一邊感嘆，自己以前怎麽別扭到那種程度。

如果說高一的時候尚可以靠近的話，高二開始，林羽柔真的只想疏遠她了。高一尚未文理分科，李靜茹成績好得不是太明顯，她的地理很爛，政治也不怎麽樣，雖然她的理科成績一直不錯，但也沒多少人意識到她的成績好到那種程度。

文理分科後，李靜茹再無弱科，逐漸成了班內第一，成績在全年級也在前列，而林羽柔這個在化學上可勁兒作的人已經無法企及李靜茹的高度了。

在後來的一次次考試中，她不得不更加注意到李靜茹，那個沉靜溫和，不急不躁，好好學習的李靜茹……和自己有太大的不同，但也許正因為她具有自己所缺乏的品性，所以更加吸引自己。

她們不再是舍友，她們做着熟悉的同學。平時她也會關注李靜茹這個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但那時以她的成績，自然每個人都會關注她，林羽柔依然抗拒把那種關注聯想到情愛方面去。

後來高考，大家各奔東西，林羽柔高考失利，但不肯回到高三複讀。于是她去了一個普通的城市，上了一個三本院校，在大學中，她發現自己時時想起那個學霸，那個去了大城市，讀着211院校的學霸，那個曾經被自己故意疏遠的舍友。随着時間的推移，她在想到那人的時候，心中的隐痛會越來越甚。

這代表什麽？林羽柔不想懂得，她以繼續疏遠對方作為自我安慰，欺騙自己的借口。但是，有些感情不是逃避就可以當不存在的，越壓抑，越洶湧。

感謝迪士尼在2016年開館，否則自己沒有見李靜茹的理由，會一直逃避，一直自我安慰那是錯覺。而今天，逃避了這麽多年的自己，終于幡然悔悟，成為她的好朋友，能有資格以好朋友的身份再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算是，彌補了一個很大的遺憾。有時候，不僅連靠近是奢侈，連說一句對不起，也沒有資格。過去了太多年，那人也許早已不記得了，而且不是朋友，何必道歉。

這一世，終于不再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