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縣試

第39章 縣試

他的懷疑果然是對的。

顧璋仔細查看未來幾天天氣變化。

竟然真如此巧合, 前幾日都沒有明顯的變化,恰巧在縣試開考當天,氣溫驟降, 伴随着4級風和陣雨。

天意弄人。

恐怕說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顧璋關上了系統,烏黑的眸子中閃過幾分思考。

看來要多準備幾件衣服才好。

等到午時。

顧璋收好書,打算找個地方提醒一下虎頭。

卻不料旁邊的虎頭先開口:“小石頭,你跟我出來一下。”

顧璋将書整理好,起身跟在虎頭身後往外走。

走到教舍外一偏僻無人的牆角。

顧璋道:“想說什麽?”

他正想私下提醒虎頭,沒想到就被帶來了牆角樹下, 也算一種緣分。

虎頭小臉認真,嚴肅道:“你這幾天要多準備幾件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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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璋眉頭微微一挑。

虎頭壓低了聲音:“我娘去山裏捯饬藥材的時候, 發現山裏有一棵樹樹葉變紅了。”

顧璋聽到這話,就有了猜測。

擔心顧璋不信, 虎頭仔細解釋道:“去年夏天不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落雨嗎?我娘去年發現那棵樹葉子變紅之後, 就下了一場雨。”

“家裏人看了天色, 都說恐怕這幾日要轉涼,下雨。”

顧璋了然。

河村後山的那棵樹他也看過,在山稍深一點的地方, 名為青岡栎。

這種樹生長在海拔60-2600米的山坡或溝谷,久不落雨的時候下雨, 雨前樹葉會變紅,雨過天晴之後, 樹葉又會變成深綠色。

他還對這樹動過心思。畢竟這樹的種仁,味道類似牛奶、豆類的味道,鮮美可口, 是他上輩子很喜歡的零嘴之一。

不過在燕府吃得好,又忙着準備科舉, 他也就臨時起意,很快就歇了這個心思。

虎頭抓住顧璋的手腕,有些緊張道:“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是小石頭你可要往心裏去,你本來身體就不好,萬一吹了風淋了雨會感冒的。”

盡管顧璋身板早就結實多了,但是有前些年體弱多病,幾次都差點死掉的印象在,幾乎整個永河村的人,都還覺得他是要小心呵護的瓷娃娃。

虎頭都被大人帶偏。

顧璋眼底閃過一絲暖意,他道:“我知道了,會多準備幾件單衣的。”

他看了眼虎頭身上的衣服,也挺單薄,提醒道:“你也別仗着自己身體好,就穿少了。”

虎頭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我什麽體格啊?從小在山裏跑、水裏游都沒生過病,你放心好了!”

顧璋一道冷飕飕的目光直直地射過去。

虎頭頓時感覺脖子後一涼,連忙賠笑道:“放心放心,我就是說說,我爹娘管着呢。”

“小石頭可你別這樣看我!”虎頭下意識讨饒,這是被坑了許多次後的下意識反應。

顧璋這才放心。

虎頭見他神色緩和,趕緊轉移話題道:“小石頭你說那棵樹是不是神樹?又不是秋天,竟然會變紅!”

“應該不是。”顧璋倒是知道一些,變色是因為這種樹葉片裏的葉綠素和花青素比值,會随着天氣變化。

末世五十五年,喪屍占領了大片土地,許多設備科研基地都被攻破,衛星等許多科技都沒法正常使用,更別說天氣預報了。

基地裏也養了幾棵青岡栎、還有些其它植物來預測極端天氣。

想起這些,顧璋也難免有些傷感。

他死後,也不知基地最後怎麽樣了?

小呆瓜察覺到他情緒低落,探出頭來:“宿主你不會考前焦慮了吧?”

據說不少人都會這樣,然後突然考砸,小呆瓜擔心的撓撓地。

它用顧璋送的積分,換了一身特別喜慶的裝扮,變成了一只身穿大紅裙子的小布偶貓。

又給系統界面,換了一個金榜題名的紅金色主題背景。

“喵喵喵!”它鼓舞士氣:“宿主你別怕,你都努力這麽久了,每次任務都完成得那麽好,肯定能行噠!”

“金榜題名!沖鴨!”小呆瓜氣勢十足,一副它要去參加科舉的自信模樣。

顧璋被逗笑。

心中突然湧起

的那一絲愁緒和懷念被沖散。

時間一天天接近。

鄉野農家關心地裏的麥子,害怕影響了今年的收成,有經驗的老農倒是都陸續發現了點苗頭。

縣城中的許多人家,早就不種田很多年了,脫離靠天吃飯的日子久了,對天氣感知也沒那麽敏銳。

農人忙着在地裏忙活,科舉之家全心全意,精神緊繃地準備應付考試。

井水不犯河水的兩批人,消息流傳的屏障着實有些大。

平日裏賺錢的、關鍵的消息,總是鄉野農家相對閉塞,往往事後才得知。

這次倒是反了過來。

對虎頭來說,這可能是難得的機會。

考前一天。

顧璋到學堂報到,确認互結的五人無恙,又按照懷夫子提醒,抄了一份物品清單和注意事項。

懷夫子身有功名、兩個孩子也有功名在身,是不怕這次征兵的。

他看着這麽多選擇此次應考的學生,心中感慨,此次競争恐怕尤為激烈。

他交代道:“縣試如何考查、流程這幾日我已與你們說過數次了,今日好生休息。答題時切莫慌張,字跡工整……”

懷夫子好生交代一番,這才讓他們回去休息。

顧璋從學堂出來時,正好碰上霍問青。

那日燕老到學堂授課,霍問青說的夢想被顧璋聽到,他這才知道霍家原來是做藥材生意的。

如今挂在主母嫁妝名下,這是如今宣朝三代洗白入仕的常用手段。

霍問青本就喜歡顧璋。

顧璋從金家要了一輛火爆的猛虎下山自行車,和霍家熟悉後,永河村那些藥材,就有了固定的出貨渠道。

顧璋上前道:“霍問青。”

霍問青剛剛上馬車,他轉過身來,蹲在車門口問:“顧璋,有事嗎?”

他顯然有些焦慮和緊張,整個人都不似往日看見顧璋時帶上燦爛笑容了。

顧璋記得他水平不錯,有希望考上的那種。

霍父親自來接,如今正站在馬車邊。

“霍伯伯,”顧璋拱手見禮,稍放低了聲音道:“村裏擅長農事的老人觀天象,覺得明日恐有寒風,小生特來提醒。”

霍父頓時臉色嚴肅起來,道謝後,趕緊回家了。

***

翌日。

天色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就有許多人家都傳出動靜,燭火也燃了起來。

縣試從黎明開始,考一天,不給燭,當天寫完交卷。

但在黎明前,學子們都齊聚在考場大門前。

大多和夫子、與自己結保的五人一起。

顧璋提着考籃,裏面是考試的用具,有扁平輕巧的硯臺、上好的墨、毛筆、飯盒……

衙役敲響鑼鼓,提醒送考的父母親人離開隊伍,考生開始進場。

即使是深夜,顧家人和村長一家都來了。

顧璋道:“要考一天的,等會找個地方吃飯休息,別在門口傻等着。”

秋娘攏了攏他的衣服,關切道:“可千萬別嫌熱脫了,也別緊張。東西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顧璋将考籃布揭開,呈現給秋娘看。

顧大根蹲下來小聲道:“聽夫子的話考就行了,爹娘也不懂,身體最重要,要是有什麽意外,就先出來。”

顧大根覺得單衣穿幾層也不保暖,小時候蒼白虛弱的臉,還是讓他心有餘悸。

“我知道的。”顧璋應道。

衙役走到這附近,顧家人也都被趕到考場大門遠處。

隐約間,顧璋還能聽到奶奶王氏拜菩薩的聲音,“菩薩保佑……”

顧璋眼角微彎,洩出幾分笑意。

姜武也抱臂站在不遠處樹下,倒是顯得沒那麽擔心。

畢竟燕老親口說過,顧璋如今水平,參加縣試綽綽有餘。

家屬都被隔開,只剩下一個個拎着考籃的學子,開始一個個往裏走,檢查夾帶入場。

此時天色還暗,即使有燭火,也看不仔細。

一眼掃過來,根本看不出穿了幾層衣服,尤其是顧璋,身板結實,即使穿了幾層衣服,擋住了勁瘦緊實的身材,也只是看起來和常人差不多的體形。

虎頭結實個子大,看起來也不過胖了些。

沒引起多少注意。

很快就輪到顧璋進入小房間搜身。

這時,全身的衣服才引起了懷疑,連搜查都更仔細了些。

“怎麽穿這麽多?”搜子擡頭質問。

顧璋解釋:“學生自幼體弱,幼時差點落水喪了命,畏寒了些。”

即使這樣,也還是搜了好幾遍,确定沒有夾帶抄寫,這才放他入場。

後面的人等了許久,也注意到這點。

顧璋入場後,見虎頭和霍問青在,走過去站在一起。

“沒事吧?”

虎頭正在束發:“連頭發都要拆散了,真的太嚴了。”

“沒事。”霍問青搖了搖頭,用手扯了扯領口,不知是內心燥熱還是穿衣多了熱。

他們五人都進來後,均由懷夫子認保。

那衙役高聲喊出顧璋等五人名字。

他們一一上前應答。

懷夫子朝考官一揖行禮。

而後開始朗聲開始唱保,他的聲音很大,大到足夠考院四周的人都能聽到,這是對作保人的要求。

“康德二十七年廪生懷承平,保顧璋、霍問青……五人,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均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1]……”

懷夫子唱保時,也有衙役拿着報名冊,根據上面的描述,是否無須、膚色、身高等特征,一一比對。

若有問題,作保之人和互保的五人,都要受到牽連。

一道道嚴格的程序,在這個科技尚不發達的時代,努力保證科舉的公平性。

顧璋走完了所有流程,終于在黎明前,進入到了考院中。

顧璋環視一圈,考棚看起來都不大,整齊劃一地陳列在院中。

進入考棚後,顧璋從看了眼環境。

果然如懷夫子所說,每年只用一次的地方,難免髒亂、多年沒翻新也顯得有些破敗。

即使有派人提前來打掃,也沒有那麽細致。

他拿起考籃上蓋住考籃的布,取了些水開始打掃起來,将答題的木板和坐的地方擦幹淨。

顧璋做完這些,天色才漸亮。

他坐下來,喝了一小口水,只抿濕了嘴唇。

還未開考,四周隐隐有小聲的動靜。

“怎麽這麽髒?”

“書案都發腐了,能換一塊嗎?”

都是些年輕稚嫩的嗓音,倒是沒有中年人的聲音。

多半是早已習慣了。

“有水滴到我脖子裏了!”

顧璋聽到這道聲音,連忙凝神往頭頂看去。

現在滴下來的是清晨的露水,等會兒可就不一定了。

正好天色微亮,四周還暗。

如果考棚頂端有縫隙,會有光透進來。

“運氣也不總眷顧我。”顧璋搖頭,他頭頂這塊考棚木板,竟有四五處小指蓋般大小,參差不齊的破洞。

這幾年寧都少雨,許是縣試都沒遇到問題,就一直沒修繕,畢竟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顧璋打開系統面板。

小呆瓜也正托腮發愁,愁得貓耳朵都打折了。

“宿主,這可怎麽辦啊,四處漏風也就算了,等會要是真的遇上陣雨,外面大雨裏面小雨,還正對着你的桌子下!”

小呆瓜急得團團轉,像是貓兒在追自己的尾巴。

顧璋還打算讓它幫忙找找的,這下歇了這個心思。

他借着燭火,努力辨認地上青苔、四周植物的痕跡。

最後選擇了周圍肉眼可見的幾種植物,在兌換界面中搜索起來。

他選了性價比比較高的帶土青苔,還有幾種密封性很好的植物。

小呆瓜愣愣的。○

它用粉紅的爪墊撓撓頭,扒拉着小腦袋不下來。

它怎麽沒有想到呢?

顧璋這一年多攢下了幾千積分,根本不愁用,他兌換完之後,就看到小呆瓜雙爪抱頭的模樣。

“我家小呆瓜,是要開始長腦子了嗎?”顧璋心裏說。

小呆瓜:“哼!”

它兩只小貓爪人性化的交叉抱在胸`前,後腿立起來,整只貓傲嬌道:“你要是不道歉,我是不會幫你投放的!”

它一臉“來求我呀~”的得意小模樣。

顧璋輕笑,寵着它道:“好呆瓜,求你了。”

小呆瓜頓時後腿立得更直了,它覺得自己膨脹到一米八!!!

“交給我!”

很快,顧璋購買的植物,都被分散投放到了那些不起眼的破洞空隙處,又各滴了幾滴高級生長液。

很快,夜色中,這些不起眼的小植物、小青苔,不知不覺填上了空隙,将破舊的考棚保護得密不透風。

原本有些微涼的考棚裏,沒了夜風往裏鑽,頓時暖和不少。

黎明時分,縣試開始。

衙役發答卷,同時敲着鑼高聲道:“縣試開考,保持肅靜,縣試開考,保持肅靜……”

一遍遍重複,走過一排排考棚。

原本還有些人聲的考場,頓時安靜下來。

顧璋拿到答卷、素紙兩張。

以楷書在糊名線內填寫籍貫、姓名等信息。若此處填到了外面,糊名時會直接照舞弊取消成績處理。

沒多久。

天亮了起來,衙役舉着考題板巡回展示,上面正寫着第一題的內容。

“德潤身。”

第一題考查四書的內容,接上下句,再根據此句做一篇文章。

顧璋早已熟背四書五經,一眼便知此句出自《大學》,考得是“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2]”

他構思了一番,便開始在素紙上寫起了草稿。

四周寂靜,只有研磨、紙張翻動摩攃的聲音。

天色也慢慢大亮起來。

太陽越來越高,可奇怪的是,不少考生都覺得越寫越冷。

顧璋此前覺得有些熱,這會兒反而漸入佳境,洋洋灑灑一口氣寫完了第一題。

他看了眼天色,約莫早上十點。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還有略微僵硬的筋骨。

正好是公布第二題的時間,衙役帶着粘貼考題的木板來回。

不少考生都專注地看貼題板,這時一陣風呼嘯而來。

顧璋早就被姜武練出了反應速度,飛快地一把摁住被卷起的素紙和答卷。

幾乎同時,聽到前後左右傳來的驚呼聲。

“哪來的風?”

“我的答卷!”

還有遠處考棚傳來痛哭聲,想來是答卷出了不小的問題,這場縣試沒希望了。

大約五六個聲音來源,很快被衙役鎮壓。

也許大多還在素紙上寫草稿,即使有些損毀也無傷大雅,最後只有兩處動靜鬧得有點久。

衆人都警惕起來,手摁着答卷和素紙,或者拿東西壓着。

但那陣邪乎的風像是開了個頭

,沒一會兒,風便呼啦啦地刮起來,一道比一道冷。

明明剛剛還像是春日,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冷得像是冬天,讓人想要穿上厚實的冬衣。

尤其是只穿了幾層單衣的考生,簡直像是掉進了冰窟窿。

不少人吃起飯食來,想着吃過東西,身子會暖和點。

顧璋都感覺有些冷。

他也趕緊吃了兩口,原地活動了一下,讓身體稍微熱起來一點,就抓緊時間繼續寫。

他都不用看天氣預報了,單看這個天,就知道下午肯定要下雨。

下了雨,就更冷了。

顧璋穩住心神,穩紮穩打地繼續答題。

寫完前兩道題之後,又按照規定的韻腳,作了一首五言詩。

稍作修改,檢查無誤,他就開始在答卷上謄寫起來。

顧璋習武身體本就比常人熱些,手上還有一層薄薄的肌肉線條,即使有些冷,也落筆穩健。

他謄寫到一半時,考場中又傳來一陣騷動。

“怎麽突然下雨了?!”

“考棚怎麽會漏雨?我的答卷被洇濕了!”有考生驚慌失措地哭嚎,甚至試圖找衙役換一張新的。

此刻,縣試考場外,等候的考生家人也都焦急成一片。

他們身上有的裹着冬日的夾襖,有的披着披風,像是匆忙從家裏取來的。

不少人手裏還拿着厚實的衣服,焦急地看向院內。

“早不冷,晚不冷,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冷!”

“又刮風又下雨的,我兒那三件單薄的衣裳怎麽扛得住?”

衙役在考棚內緊急發了油紙遮雨。

顧璋等紙上墨跡幹了,又等了一會兒,雨停了之後,就将答卷交了上去。

他答得快,這會兒許多人都還沒答完,他就在門口等待,要湊夠五十人才能放行。

不過這塊倒是比考棚暖和多了,還能活動身體。

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陸續有人出來。

有零星幾個,發絲額角都還帶着點濕痕,但也不顯狼狽,面色坦然自若,顯然也如顧璋一樣胸有成竹。

他們看了顧璋一眼。

見他年紀小,還以為是提前放棄了,也沒在意,只是都有些羨慕顧璋身上的衣服,忍不住談起了今日的天氣。

“方才真是凍死我了,若不是平日習字下足了功夫,今日提筆懸腕恐怕要發抖。”

“文兄發絲怎麽濕了?可是考棚漏雨?”

“無礙,只打濕了點素紙。”

霍問青很快也出來,一出來就朝顧璋使了個感激不已的眼色。

集齊了五十人,便開了大門。

他們一出去,門口等待的人便呼啦啦地圍上來,面色焦急,不斷向內張望。

“我兒呢?”

“快,披件鬥篷,咱快回家洗個熱水澡。”

“考得怎麽樣?有沒有被影響,你夫子可說你穩中的!”

顧璋才從人群中走出來,就遇到霍父朝他走來。

他帶着霍問青,滿臉感激道:“真是多虧你提醒。無論問青此次是否考中,以後永河村的藥材,我們霍家都全收下,保證價格公道。”

聞言,圍上來的顧方正頓時滿臉笑容。

他倆笑着寒暄時,顧璋被迫喝了一碗姜味極濃的姜湯。

又等了兩撥,虎頭也出來。

***

這次縣試坎坷又充滿驚險。

參加的人又多,往年都沒有參考的價值,大部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偏偏這時候,京城傳來消息——寧都府征調兵卒,前往邊關抗擊突厥,一戶一男丁。

消息比政令先一步到達,說得并不清楚,卻讓等待放榜的日子,顯得格外漫長起來。

不少人家籌劃起賣田賣地、開始四處奔走,找親戚借錢。

參加了科舉的人家,也都耐不住性子,焦躁無比地在家問考生:“考得怎麽樣?”“你倒是給我個準話!”

縣衙。

一群人正在評縣試答卷。

有老者看着答卷上的水漬和暈開的墨,猶豫道:“這種該如何評判?”

一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對征兵的皇令,都有些不忍心按照慣例将話說出口。

他們最後商議,“不如咱們先照常批?等最後交由吳縣令定奪?畢竟考棚漏雨,也非考生所願。”

“如此甚好。”

兩日後。

除去大片空白的,沒寫完的,污損太過嚴重的,所有完整作答的答卷,都被評閱完畢。

吳縣令身着官袍,走進了這間屋子。

衆人連忙起身行禮。

“免禮。”

一老者作為評卷官代表站出來,拱手恭敬道:“縣試答卷我等皆已評完,只等您下令除去糊名,定下案首。”

吳縣令走到書桌前,随手翻閱答卷,查看情況。

還沒翻幾張,就看到了被雨水污過的答卷,幾滴雨水的痕跡将墨汁暈染開,形成了一小團明顯的痕跡。

他眉心緊皺,厲色道:“這種污卷如何能放在裏面?”

“可考棚漏雨實非考生所願,而且,如今征兵令恐怕馬上要到咱們寧都了……”老者上前求情。

吳縣令聞言,反而面色不愉,答卷依法留存下來,日後豈不是都是他舉辦縣試有疏忽的證據?

他冷眼壓眉,肅聲道:“有污的都抽出來,卷面不整豈可考中,入我縣檔?皇上要調兵卒前去邊關抗敵,你們難道覺得不妥?”

“萬萬不敢!”

侍候這些評卷者的書童紛紛上前,将一份份有雨水污漬的答卷抽出。

吳縣令又看向評卷官呈上來的前三份。

“這是吾等覺得可作為案首的三份答卷。”

“尤其是最上面那份,字跡骨力道健、筆力灑脫,堪為佳品,文章也做得精妙,深入淺出,言之有物。看得出此學子定積累厚重,見識不俗。”

他頓了頓:“唯有詩詞差了點,顯得有幾分匠氣。後面兩份的話……”

吳縣令也覺得這字跡一看就舒心。

他簡單翻看過後兩份,有了第一份做對比,瞬間覺得內容思想都不大氣廣闊,有所局限。

他道:“就第一份吧,拆開看看,咱們縣的案首是哪位學子?”

童生試,若是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即使文采斐然,放在案首也實為不妥。

倒讓人覺得他們縣中無人。

師爺過來小心拆開糊名,他念出糊名之下的名字、籍貫等信息。

衆人頓時變了神色。

“等等,你說他才十歲?”吳縣令頓時眉頭緊皺。

考棚出問題本就已經引起不少考生不滿,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穩妥,這樣前所未有的先例,他可不想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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