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軍營
第95章 軍營
岩武城就這麽大, 世世代代居住在這兒的百姓,都對彼此相互熟悉,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緊密。
消息傳播的速度, 甚至比顧璋前往武安大營的速度更快。
顧璋住在更靠近南城門的“富人區”,而大營則在城北,還有一部分在城外駐紮。
他也沒乘坐馬車,路上能觀察些百姓的情況,試試看能不能從細枝末節中,找到那場“夢”的線索。
“顧公子, 您還想要買些漂亮又香噴噴的花嗎?”一個穿着灰撲撲裙子的小女孩,在側前方小心地問。
這是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女孩, 手上挎着一個手工編織的竹籃,裏面載滿了五顏六色的花, 排排隊擠在一起, 尤為可愛。
顧璋沖小女孩溫和一笑:“是你啊。”
上次他和燕芷出來定制餐具彩釉花紋, 遇到了手裏握着一小把漂漂亮亮的花束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唱着歌走,燕芷小聲在他耳邊:“好鮮豔的花, 沒想到岩武城也有這麽漂亮的花。”
畢竟他們一路走來,連土地上的草都越來越稀疏, 像是禿了般一塊塊露出黑色的泥土來。
顧璋說給家裏的花園也種上,他肯定能種活, 又找小姑娘買下了她手裏的那一小捧花。
“你這次打算賣多少錢?”顧璋和煦問。
小女孩趕緊大聲道:“和上次一樣的,一文錢就好!”但聲音有點緊張發顫,像是鼓起很大勇氣才說的一樣。
顧璋:?
上次随手摘的一小捧賣一文, 這次帶巴掌大的小籃子,又是滿滿一籃子, 還賣一文?
顧璋給了她三文錢,并叮囑道:“小孩,以後長大了千萬別做買賣。”怕是要虧得連褲衩子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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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遇到了他這麽個正直又善良的好心人,不會騙小孩的錢和勞動力。
他把巴掌大的小花籃提在手裏,感覺到襲人的花香,許多濃綠的葉片點綴在緋紅缤紛的花瓣間,花團錦簇近在眼前,心情都跟着美妙起來。
最近府裏每日都有變化,無論是添置了東西,還是有了新的擺設,總是讓人高興的,越住越舒服,越住越習慣,若是給小姑娘帶點驚喜回去,她肯定會更高興的。
先去送望遠鏡,定是件高興的事!
然後回家給媳婦送花,也高興!
顧璋步子雄赳赳起來,感覺今天太陽都比往日明媚了!
小女孩乖巧地應了聲好,又道了謝,就一溜煙跑掉了,依稀還能聽見她咳嗽兩聲。
等跑遠了,小女孩捧着手裏三文錢,被一群街道兩側的叔叔伯伯嬸嬸姨姨們圍觀。
“賣出去了?”
小女孩眉開眼笑,高興得合不攏嘴:“賣出去了!顧公子給了三文!”
“他居然花三文錢買花,這可是三文錢!”
“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三文錢都能買兩個糙餅配水吃一頓飯了,他居然舍得買這個看幾下就枯了東西?”
岩武城百姓聽到顧璋花的這些錢,都忍不住有點肉疼,好像比花掉自己的錢還心疼一樣。
小女孩也暗暗嘀咕:“長大了還是要賺錢,我可太會賺錢了!”
不可以聽顧公子的話,他人是很好,就是錢多得有點傻乎乎的,有關掙錢的事情,還是不要聽他的了。
顧璋聽到李刀說的外頭傳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什麽!”顧璋又驚又疑,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确定那個揮金如土,到處撒錢的大傻帽是我?”
他分明想花錢都花不出去!
李刀幹咳兩聲,強調道:“他們沒有說大傻帽這個詞。”是您自個兒加的。
顧璋覺得自己冤啊,從進入岩武城到現在,他和燕芷兩個人加起來,五十兩都沒花到,連他離京之前,最後寫的那本《高等算學》明盛帝給的賞賜十分之一都沒有,更別說還有其他零零散散那麽多進項了。
“就這個描述,不是說大傻帽是什麽?”他頗有怨念看向李刀,問道:“這個傳言到底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一向是他坑人,怎麽能被別人坑呢?
誰,站出來等着!
李刀老實道:“據說有人認出了您天青色的那件水雲碧青紗長袍,說一件幾十兩才買得起,都夠在岩武城買套房了,還戲稱您将一套房穿在身上。”
顧璋:??
“誰造的謠?那件分明才十多兩!而且主要是料子好,夏日穿着也輕薄透氣,又舒展柔滑,還找了技術精湛的繡娘繡了精致複雜的暗紋,襯得人精神又挺拔,人力物力技術心血都在裏頭。”
李刀小聲道:“十多兩的話,好像也是可以在岩武城買個小房子的。”
顧璋:“……”
怎麽越說,他越像是個大傻帽了?
可他才花了不到五十兩!
在寧都幾百兩的花沒被說,在京城也是全京城到處玩,到處享樂,最後辦婚宴更是豪擲千金也沒被說,全京城都喜氣洋洋的。
如今花不到五十兩,變成揮金如土,到處撒錢的大傻帽了?
顧璋氣得頭頂冒煙,跟河豚一樣膨脹得鼓起來,大步走向武安大營走去。
等看到軍營門口徘徊的小蘿蔔頭,個個瘦小渾身黝黑,只穿着個破舊的小褲衩,“哼哼哈嘿”的跟着裏頭當兵的比劃招式,這股不由來的悶氣,又跟被小指頭戳了一下似的,“咻——”的一下就散了。
他跟漏了氣的皮球似的,無奈認下這個傳言,又嘆氣道:“還是太窮了。”
怎麽會有這麽窮的地方?被打進來也就算了,可偏偏邊關已經好多年沒有被打進來過了。
怎麽會産量不到一石?又不是種的問題,別處大多都在一石四鬥到一石六鬥間,這些年寧都的良種不斷往外擴散,許多地方平均畝産差不多都到了2石。
感覺自己無辜頂鍋,顧璋還是有點氣哄哄,灼灼明亮的目光,迎面就對上了兩杆交叉的黑色鐵槍,槍尖碰撞發出铿锵的金擊聲。
“出示令牌!”兩名身着黑甲胄的士兵齊聲,渾厚又洪亮。
顧璋從腰間掏出剛赤府知府令牌,交由守衛的士兵核驗。
飛游的思緒被金擊聲拉回來,顧璋朝大營裏頭看去。
入口處攔着一條條木質的倒插尖刺,還有一條是專門用建城池的黑色礦石打磨制成,閃爍着寒光,防止有人馬沖營。
兩側筆直地矗立着氣勢十足、身着盔甲的兵卒,目光均警惕地注視着營地外的動靜。
“顧大人!”核驗完顧璋腰牌的士兵,倏地收起黑長槍,抱拳行禮道:“沒有收到您要入營的命令,容下官先去通報一聲。”
顧璋點頭由他去,又退後兩步,站在外圍觀察營地裏的情況。
營地的布置很巧妙,站在入口處,只能看到一片寬大的訓練場,其它都掩映在一排排黑色的營房中,不知裏面是睡人,還是存放武器。
入目的一大片寬大的訓練場,也沒有進行很特殊的訓練,只是拿着綁着石頭的長木杆,在集體做一些刺、挑、劈等動作,整齊劃一,威嚴有序。
如今已經入夏,能看到他們精赤的上身布滿了細密的汗水,熱氣騰騰地往上蒸,一招一式都帶着十足的力量感,渾身都是肌肉和力量的線條。
顧璋光是看,就感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他給自己來了點神仙水,一絲絲的涼意布滿全身,顧璋頓時舒爽下來。
進去禀告的兵卒回來,他帶着顧璋往裏走。
“大将軍正在大帳中,和諸位将軍議事,我先帶您去歇歇腳。”
顧璋帶着李刀和随從,跟随這位引路的兵卒往裏走。
顧璋也沒東張西望,畢竟第一次來,不好整得跟打探消息的細作似的,不過一聲聲清脆的馬兒嘶鳴聲、兵器碰撞聲,人力竭時的吼叫聲……都一道道朝他耳朵裏傳來。
顧璋甚至看見了薛将軍那匹極為神俊的汗血寶馬,即使隔得很遠,那種如烈焰一般的氣勢和火紅色皮毛,讓他一眼就能看見。
就是不知出了汗,染上血紅色後,會不會更加氣勢灼人。
穿過訓練中的将士、路過享受着馬廄寬敞單間的馬兒,又路過一片黑色的營房,最後在一片空地後頭,成群的軍帳前停了下來。
帶路的兵卒主動掀開帳篷:“您先在此等候,若有什麽需要,可以和帳前守衛的人吩咐。”
顧璋道:“來點水就好,将軍議事一般需要多久?”
“這可說不好,将軍哪是我能猜透的?”領路兵卒陪笑着說,他的嘴很嚴,什麽都沒透露,準備好了水,就帶着人下去了。
顧璋估摸着,應該是為了前些天小股匈奴偷襲的事情。
攻守雙方各有各的難處,作為防守的一方,還地域遼闊,被進攻方化整為零,用小股兵力騷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顧璋随意的坐下來:“咱等等,應當不會太久。”
太久的話,他就先回去,改天再來也是一樣的。
他也不至于覺得整個軍營要圍着他一個人轉。
不知是不是沒什麽遮擋,太陽直射的原因,帳篷裏有些熱了。邊關要冰是鐵定沒有的,顧璋給自己撒了點神仙水,小半個帳篷都清涼下來。
他便閉目養神,輕點起自己的籌碼來。
莊園裏貔貅越來越亮,眼睛也越來越有神采,活水源源不斷地流動着,許多地方都比最初朦胧時更亮了,莊園最外頭的圍欄也緩緩浮現出原本面貌。
目前還剩下兩次煙花燃放,一件霓裳紅綢衣(10天)。
其餘獎品竟然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他都直接拿出來享用了。
淬煉白藤的藥液,也經過一路的浸泡,将枯藤改造完全。
原本枯褐色的藤蔓,經過浸泡竟然恢複了墨綠色,還隐隐透着點青,隐隐有些濃稠的玉色質感,束在腰間,妥妥變成了上好的“裝飾品”
顧璋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鬼索,自從淬煉好後,除了洗澡之外,他幾乎不離身。
李刀誇道:“您的腰帶真好看,應該也要花不少錢吧?”
顧璋手一頓。
李刀什麽都好,武功也行,幹活也不偷懶,更是吩咐什麽幹什麽,就是性格未免有些太直了。
哪有這樣和發月錢的主家說話的?!
顧璋淡淡瞥了他一眼:“樹林裏撿的。”
“撿的?”
正當李刀還想問,帳外傳來了一陣“踏踏踏”連綿聲響,還有“呼哧呼哧”略微粗沉的喘氣聲。◆
帳篷外,小片空地。
看起來應當是個不太一樣的訓練場,一個個彪悍高大的壯漢,身披黑甲胄,逐漸從遠處跑來,盡管胸膛起伏,看着耗費了不少力氣,但周身氣勢尤為彪悍,充滿了戰火裏淬煉出來的鐵血氣息。
很明顯,其中每一個人,都是經歷過大戰場,闖蕩在血與火中,真刀實槍拼殺出來的精兵強将。
站在這群兵将前頭的,是一位極為威武霸氣,與薛将軍有七分像的男人,七分裏至少有三分在氣勢上,身姿如松,周身喧嚣滌蕩着威嚴肅然。
與薛将軍磅礴又內斂的威嚴不同的是,這位渾身有股意氣風發的昂然氣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薛将軍那位少年時期就一戰成名的嫡長子。
他站在最前方,也不給大喘氣的黑甲胄士兵們一點喘熄休息的時間,指着自己身邊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震聲道:“老規矩,誰第一個拿到終點戰旗,這匹馬就獎勵給誰當坐騎。”
這馬一看就還沒被馴服,性子剛烈得很,不斷想掙脫束着缰繩的木樁,一看就知道是匹難得的良駒。
作為跟着見雷将軍到處奔襲,快速行軍的北骁衛,誰不想要這樣一匹好馬?
一雙雙勢在必得的目光,都牢牢地釘在這匹烈性難馴的野馬上。
薛見雷環視一圈,對周圍圍觀的士兵朗聲道:“想試的都來試,若能擊敗北骁衛奪得戰旗,直接牽走!”
周圍許多士兵都眼饞那匹好馬,騎兵本就少,騎兵裏的好馬就更少了,若能贏下,一是揚名,二是能當上騎兵,三代表了未來更多的軍功。
即使這樣眼饞,但真的站出來要參與比試的,也沒幾個。
誰不知道啊,北骁衛是見雷将軍當年帶着小股兵馬殺入匈奴腹地後,被大将軍親批,讓他從全軍挑選的強将,北骁衛一共也才300人,不說萬裏挑一,千裏挑一絕對是有的。
他們正這麽想着,還想看看身邊誰這麽有膽量去挑釁北骁衛。
一道明朗清脆的聲音,忽而滿懷期待和喜悅地從遠處傳來:
“想試的都來試,這話的意思,是誰都行嗎?!”
威風凜凜地矗立在原地的北骁衛,周邊聞聲而來的士兵們,都下意識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遠處一座小帳篷窗布被卷起,一面若冠玉的俊俏少年半個身子探出來,滿臉興致勃勃地朝他們這邊看過來,眉眼間都是興奮和期待。
即使隔得遠,也能發現他烏亮烏亮的眸子,時不時就往白馬的方向看過去,顯然對馬兒很喜愛。
“噗呲—”有笑出聲來的小兵趕緊捂住嘴。
也有職位高的校尉朗聲提醒道:“沒聽過北骁衛的威名嗎?這裏頭每個可都是軍中好手,要不然見雷将軍怎麽敢這麽說?”
顧璋還穿着文官官服,只露出來一半,本就對文官不熟悉的士兵們,也辨認不出品階來。
但薛見雷卻一眼就認出來了,認出了官服,本人是誰也就一目了然了,他挑眉,半點也不帶猶豫,果斷道:“當然可以!”
顧璋掀起衣擺,手一撐,靈活翻身出了帳篷。
他笑意盈盈道:“見雷将軍可不能騙人。”
北骁衛:“……”
哪裏來的小子,還真以為能比得過
他們不成,未免也太自信了?
“我說的話,從不反悔。”薛見雷饒有興致地看顧璋:“你怎麽知道我是誰的?”
顧璋神采飛揚道:“我可是聽着見雷将軍的故事長大的,自然認得出!”
這話聽着就讓人舒服,不僅薛見雷眼裏帶着點笑意,連原本威風赫赫的三百北骁衛也都面色緩和。
原來是崇拜他們見雷将軍啊!
小子還挺有眼光。
怕本來就不是想跟他們比試,争奪那匹難得的好馬,而是想在崇拜的人面前露露臉。
顧璋眉眼笑意更濃。
一句話,讓所有人對他放松警惕!
薛将軍吩咐人拿來一套騎兵勁裝,扔給他道:“換上。”
顧璋接過來,也不扭捏,直接在場邊脫掉外衣,只留純白裏衣,然後換上更靈活,便于運動,在地上打滾也不心疼的麻衣。
就是……就是有點刺人。
顧璋感覺脖子後磨得不适,還特意整理了一下,把裏衣往上拉了一點,隔開。
許多北骁衛看到這一幕,還有明顯柔軟舒适的裏衣,都啧啧兩聲:“皮膚都這麽嬌貴,到時候可小心着點,別把小家夥給碰壞了。”
這會兒,倒是有最近幾日恰好出營,聽到過外頭傳言的士兵,有些隐隐猜到了顧璋身份。
雖然別的文官也比他們白很多,但是年紀這麽輕的,就顧璋一個!
但他們來不及,也沒機會告訴前幾日都在外頭巡查,才回營地北骁衛,比試就開始了。
這塊小訓練場和別的不一樣之處,就在于上面有很多阻礙,比如模拟搖晃的懸崖木橋,比如兩米高的牆,還有的下面是水泥坑,只能抓着上面欄杆過去。
每組十人,燃香為計,後頭九名都不需要成績,在第一名奪得戰旗後,立馬用刀削掉燃燒的部分,最後每組第一比長短。
顧璋看了幾組,感覺挺有意思,他記得薛将軍是一品鎮國大将軍,當初他還小的時候,其實說見雷小将軍都是戲稱,約指薛将軍的兒子,那會兒他還沒有具體官職,不過如今已經是三品骁騎将軍了。
傳言中雷厲風行、用兵詭谲出奇的評價,他訓練的這支北骁衛,大概就屬于快速反應的突擊隊?
顧璋指着北骁衛身上的黑甲胄問道:“那個很重吧?我也穿上比較公平。”
“哈哈哈,你穿上怕是要被壓趴下了。”
“不用公平,就當是讓你的。”
顧璋眉眼含笑,饒有興致道:“等會兒我要是真贏了,可不能要求重比。”
一位虎背熊腰的北骁衛,氣壯如牛道:“誰好意思要求重比,誰是龜孫兒!”
顧璋看向拍板的薛見雷。
薛見雷對上顧璋烏亮的眸子,眼底浮現一抹思索和好奇,又看了一眼自信滿滿的北骁衛,還是道:“也沒你這個身量的黑甲胄,硬要說公平,他們還比你年長,力氣更大,更有經驗。”
顧璋頓時神采飛揚:“那我準備好了,下一場加我一個!”這簡直勝券在握啊。
他本身練習鬼索,身體就更靈活,藤蔓輾轉翻騰間,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相比北骁衛,他身量更小更輕。
顧璋站在黑甲胄中間,像是一堆強壯黑熊裏,多出來一只白軟的大熊貓,格外顯眼。
“你咋笑得那麽開心?”那位虎背熊腰,說誰反悔誰是龜兒子的北骁衛正巧顧璋在一組。
顧璋沖他燦爛一笑:“當然是因為開心。”
虎背熊腰的北骁衛,被他笑得退後兩步,要和身後的人換位置,粗聲粗氣地說:“我怕給他胳膊碰折了!”
誰也沒覺得顧璋是真奔着馬去的,不過圍觀的人倒是很樂意給他加油。
聲勢都比前二十多組高了。
“咚——”響鼓!
周圍正熱情喊“不要怕”“沖上去”“只管跑就是了!”的士兵,聲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向嗖地一下飛射出去的人影。
在滿是斷垣殘壁的城市裏躲喪屍的追堵,是每位末世異能者刻在骨頭上的基本技能。
顧璋停也不停,蜻蜓點水般“踏踏踏”穿越過吊在半空中搖晃的橋,也不下去跑兩步,直接縱身一躍,飛撲到前方的斷岩處。
“他直接跳過了!!!!”
“這要是撞上去,怕是要頭破血流吧?”
……
原本寂靜的人群裏,接連出現驚呼聲,還是突然拔高的。
不過十一人誰也沒受影響。
顧璋跳躍到石壁上後,手腳并用地飛快往上爬,到頂端後,又順着麻繩飛快降落,他在頂端轉身時觀察了一下後頭,都在奮力追趕他。
在距離地面還有大約3米多的高度,直接松手往下跳,許多北骁衛因為穿着沉重的黑甲胄,并不會選擇在這個高度就松手。
不遠處的帳篷群深處,一座平平無奇,誰也辨認不出的大帳中,薛将軍和數位将領都聽到了數道高聲驚呼。
“外頭何事?”
片刻後,有人進來回禀:“回将軍,是顧大人參加了北骁衛的戰馬争奪,奪得了第一。”
帳篷裏将領們嚴肅的面容,不約而同地齊齊露出詫色。
誰在北骁衛戰馬分配裏奪得了第一?
而外頭。
顧璋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下,成功第一個奪得了戰旗。
而在他身後,第二個到達的,正是那位虎背熊腰的北骁衛。
雙目瞪大如銅鈴,眼睛移也不移地看着顧璋。
顧璋看了一眼自己的香,剩得明顯最長,便放心回頭,對他笑道:“這位兄臺,這樣看我,不會是想當龜兒子吧?”
“你!”力熊黝黑的臉漲紅,怒道:“你騙人!”
他哥說得果然沒錯,文官嘴都厲害!
“你倒是說說,我哪一句騙人了?”顧璋一臉正氣凜然道,“按照我朝律法,血口噴人,栽贓污蔑最高可杖三十,關五年。”
顧璋特意沒說全,這是要造成嚴重後果才會有的判罰。
“我沒有!”力熊連忙反駁。
力熊頓時臉臭了,他努力回憶,竟然回憶不起一句這小子說謊的話!
文官太可怕了,一句自己實力弱的話都沒說,他們卻都覺得這文官弱小,而且無意搶奪戰馬,這就是文官嗎?!
“力熊。”薛見雷威嚴喊一聲。
力熊頓時站得梆直。
顧璋笑着站在薛見雷身旁,聽他發出洪亮的聲音,下達指令:“北骁衛,列隊!”
三百名北骁衛頓時按照十個小隊快速站好,人人挺起胸膛,表情嚴肅,身體筆直硬如長槍。
顧璋十分配合給薛見雷拉仇恨,表情笑嘻嘻的又帶着點得意,聽見雷将軍黑沉着臉,冷着聲音,把北骁衛好生訓斥一頓,還下了為期十天,訓練翻倍的懲罰。
被訓斥得越狠,被罵得越慘,他笑容咧開得越燦爛,越得意。
然後感覺一群銳利如刀槍箭矢的目光,朝他射過來,如果眼神能殺人,顧璋覺得他可能已經沒了。
沒這番拉仇恨之前,本來還有在這個項目上争奪戰馬無望的人,對他抱有好感,甚至有些好奇想來認識一番。
“拉仇恨”過後,300人同仇敵忾地對他恨得牙癢癢。
顧璋也不在意,又不敢真來打他!
周圍休息的兵卒們,早就一個都不剩,帶着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飛快跑回自己的營房,上到辎重隊、下到火頭營,一個不落。
***
大帳中。
薛将軍和數位将領已經議事完畢,還聽下頭小兵繪聲繪色、活靈活現地還原了比賽現場,小兵說得那叫一個激動。
仿佛有人打敗了北骁衛,是多麽讓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從比賽開始,說到比賽結束,後頭他就沒看了,被叫來這邊。┆┆
力蠻:“……”他的傻弟弟。
薛将軍聽完,神色不變,只眼底透出一絲欣賞,而後對身側副将低聲交待道:“既然他有這個本領,新兵營就換到北骁衛。”
副将猶豫:“那北骁衛的任務?”可都危險重重。
薛将軍道:“那就不必了。”
副将颔首:“末将明白。”
***
顧璋跟着薛見雷往裏走,留下300北骁衛在原地每人重新跑一百次。
“馬我等會就牽走了。”顧璋拍拍他的胳膊:“別心疼,等會兒我送你個好東西。”
雖然只有三個,倍數最好的那個他要留着自己用,警戒可能發生的險情,但是見雷将軍威名赫赫,又是薛将軍兒子,平日行軍任務一看軍種就知道危險,肯定會有一個的吧?
明盛帝的信只有薛将軍一人看了,擔心洩露,也沒寫太清楚,只說顧璋會帶一寶物,想來薛将軍定會喜歡。
薛見雷不知,他神色嚴肅地提醒:“薛将軍不喜私賄,收受賄賂和送禮的人同罪,跟軍中禁止聚賭一樣是嚴令禁止的。”
顧璋:“……”
“我要是真送點錢,薛将軍真會用軍法處置我?”
薛見雷見他這樣說,倒是放心了,不過依舊正色:“按照禮輕重來,軍紀不可違。”
顧璋感慨:“薛将軍果然如同皇上說的一樣,極重視軍紀啊!”
薛見雷神色也柔和了些,眼底有些淡淡的懷念。
恰好也有士兵前來接引:“薛将軍議事完畢,特派我來請顧大人。”
顧璋帶着人進入大帳,一眼望去,倒是和其它帳篷沒什麽區別。
他讓随從将箱籠放在中間的桌上。
當日一同出城的副将、力蠻,都對這個箱籠眼熟,他們當時還覺得,顧璋帶得行李挺多。
顧璋看了眼大帳中的人,道:“此物甚重,還請将軍屏退左右。”
薛将軍揮手,幾位小兵退了出去,不過幾位将領還在,薛将軍沒有讓他們出去的意思道:“幾位都是軍中悍将,也是我的心腹,顧大人無需擔心。”
顧璋數了數,加上薛見雷,一共八人。
但千裏眼只有三個。
顧璋淺笑道:“我并非不相信幾位将領,不過還是勸薛将軍您一句,留這麽多人一起看,您肯定會後悔的。”
薛将軍目光如炬,銳利的眸光掃過顧璋的面龐,和他的眼睛直直對視,一股磅礴的威嚴霸氣撲面而來。
顧璋并不懼怕,屍山血海都對視過,更何況他能分辨出,薛将軍威嚴可怖的氣勢,并非真沖他來的。
那雙深邃矍铄的眼眸裏,是有溫度的,只有武力和殺氣的人不可能掌管大軍,守護邊關幾十載。
薛将軍收回目光,定言道:“直接打開,我薛安琛從不做後悔的事。”
顧璋從懷裏掏出鑰匙,邊開鎖邊道:“此物獻給您,您定會喜歡的。”
力蠻緩緩坐直了身體,好奇地往箱籠裏面看去。
文人實在是太會哄人了!先是把媳婦哄來邊關,現在說得他都有些好奇,這裏頭的禮物到底是什麽東西?
除了戰馬、兵器、
他從沒見過薛将軍喜歡過什麽。
按照鎖芯設置,顧璋左扭三圈,右擰九圈,又往回半圈。
只聽輕微的“咔嚓”一聲,鎖開了。
掀開蓋子,露出裏面森森的布置,顧璋一點點往外拿:“若有人想要強行破開,裏面東西也會損毀。”
哦,看來還是個脆弱不堪撞擊的東西?
顧璋最後揭開柔軟的棉沙層,将三個粗竹筒形狀的黑色物品,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