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韋家的宅子很大，前面被劃出來設為武館，後半部分為住宅區。
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館裏便暫停了訓練，此刻弟子們正三兩聚在一塊打鬧。
幾人繞過前院進了回廊，遇到幾位穿着統一服裝的韋家班弟子，韋爺爺平和地笑着回應他們的問好。
尹紹目光不動聲色地從那些人身上滑過。
今後他是不是也會穿上這種看起來很劣質的白色衣服？很難想象出會是怎樣一副鬼模樣。
突然他腳步一頓，視線停在一張黑得發亮的人臉上。
喲吼，韋家居然還收外國弟子，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這位黑小夥一看到他就咧開嘴露出白牙，還興奮地朝他招手。
很熱情啊。
尹紹面色不變，一雙鳳眼眼尾稍稍吊着，拿捏起高冷派頭，故意忽視對方炙熱的注目。
對方太熱情了，他必須做冷處理。
不然別人還以為他性子軟，好相處呢。
路過黑小夥身旁時，尹紹輕咳了聲，思忖着對方會用中文打招呼，還是用英文？
“小唯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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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紹愣了下。
眼見着黑小夥張開雙臂朝他……身後撲過去。
随後‘乓’一聲，他似乎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顫抖了幾下。
“愛華，”身後某位姑娘語氣輕飄飄的，“跟你說過好多次了，男女之間不能随便摟摟抱抱。”
類似情況韋爺爺平時見多了，習以為常，向好友解釋：“小孩子打打鬧鬧正常。”
尹爺爺說：“館裏還招外國人啊？”
“不是正式弟子，那小泥鳅對中國武術感興趣，過來待幾天開開眼。”
尹紹本不想回頭看的，可身邊幾位都面朝後方，留他一個幹瞪眼看着前面不太好。
他一回頭，就看到那姑娘緩緩收起出招的手勢。
她正對着的方向，名叫愛華的黑小夥抱着回廊上的柱子痛得龇牙咧嘴。
她……把人拍上了柱子？
太暴力了，尹紹決定以後離這位女生遠點。
剛才他還對她翻了幾個白眼，對方不會記仇吧？
“尹紹？”韋爺爺在喚他。
尹紹回神，“嗯？”很憐惜地出了一個音。
不能多說，話一多，想去廁所的欲望就更濃了。
韋爺爺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笑得和藹，“我讓唯唯先帶你去你的房間看一下。”
“謝謝。”
尹紹露出一個稍縱即逝的笑容。
臉頰上的肉也跟着揚了揚。
從進來到現在，他算是看出來了，韋爺爺是韋家的主梁柱。畢竟以後要在這住一段時間，想要過得自在他得跟韋爺爺搞好關系。
得到了尹紹的回答，韋爺爺轉頭把還在跟周愛華講道理的韋唯扯過來，“帶你尹紹哥哥去二樓房間。”
韋唯有點懵，“我對面那間？”
“還有幾個二樓？”韋爺爺笑着反問。
雖然爺爺是笑着的，但韋唯覺得這笑裏帶了劍。下一秒她要是敢拒絕的話，劍氣立馬就呼天嘯地地襲面而來。
韋唯立馬拽上揉臉的周愛華一塊給尹紹帶路：“這邊走。”
她口吻冷漠，挺不甘情願。
“嗯。”尹紹輕輕鼻哼了一聲。也不确定對方有沒有聽到這聲嗯。
韋唯和那周愛華在前面領路，兩人交頭接耳講着悄悄話，還時不時輕笑出聲。之後周愛華便轉過頭，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尹紹。
尹紹感覺怪怪的。
周愛華是近幾天才過來學武的。
他後媽是中國人，父親是尼日利亞人。剛結束高中學業周愛華就随母親一同回中國住段時間。
周愛華癡迷中國武術，而母親恰好又是闾南小鎮裏出來的姑娘，他早就聽母親講過什麽韋家武館，這次回中國就是沖拜師而來的。
原本是想拜韋爺爺為師的，可韋老爺子早就不收徒弟了，就讓他在武館裏當個實習弟子，什麽時候離開什麽時候打報告。
周愛華聽完剛才尹紹被門檻絆倒的笑話，又問韋唯：“小唯唯，你說他來幹什麽的啊？”
周愛華的普通話是跟他後媽學的，帶着闾南鎮特有的口音，末尾總愛帶上‘啊’。
“不知道，跟你一樣學武的吧。”韋唯猜道。
周愛華立馬高興了，“那這樣的話，我就有師弟了啊！”
“對啊對啊，”韋唯學他，語調卻聽不出半點喜悅，“我也要有一個胖胖的師弟了。”
緊随其後的尹紹：“……”
暴力蘿莉惹不起，他忍。
到了房間。
尹紹一手推一個超大號行李箱，周愛華看他辛苦本想幫忙的，可大師父李峰喚了一聲，就噠噠噠地跑了。
離開前還不忘多看了尹紹幾眼，見他回望愛華毫不吝啬地露出友好笑容，白牙亮晃晃的。
“這兒就是你房間了。”韋唯半邊肩膀倚在門框上。
房間早幾天前就收拾好了，之前韋唯還奇怪小師父突然收拾這間房。
房間裏有一張實木單人床，也是新做的。
韋唯站在尹紹身後，從上到下把他重新看了一遍。明白小師父為什麽會做這麽長的單人床了。
尹紹站在房間正中默不作聲地環視一圈，這兒沒家裏的卧室寬敞，裏面家具配置也簡單。
床、帶着全身鏡的衣櫃、書桌和一張木頭座椅。
這些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
沒有電腦！
尹紹帶着疑問轉身，乍一回頭就看到身前小女生正仰着脖子，烏亮的杏眼探究地盯着他。
她在打量他。
她為什麽要打量他？
難道她也知道了娃娃親的事，所以在觀察他這個未來丈夫？
呸呸，什麽未來丈夫，不存在的事！
不過她的觀察很光明正大了，被逮到也沒有尴尬低頭，或者害羞臉紅。
先前因為跟她離得遠，再加上身高差，尹紹沒怎麽瞧得清韋唯的樣貌，印象裏也就是個小圓臉。
現在近距離觀察，發現她長相還挺可愛的。
齊劉海，披肩發，膚色是健康的白，不像他那些女同學們白得吓人。眼睛挺大的，臉上還有嬰兒肥，肉嘟嘟的想捏上一捏。
他腰挺直了站她面前，她也只到T恤領口的位置。
個矮臉又圓，真的很像個小妹妹。
說真的，有那麽點齋藤飛鳥的影子。
等等！
可不能忘了此人先前彪悍揍人的模樣！
尹紹收回視線，拒絕被她蘿莉的外表迷惑。
“你叫什麽來着？”尹紹問，剛才也沒注意聽韋爺爺介紹。
韋唯低頭她按了按揚得發酸的脖子，“韋唯。”。
“你再說一遍？”他沒聽清楚，後退兩步微勾下雙肩，眼尾略揚注視着身前的女孩。
韋唯冷漠瞥他一眼：“韋——唯。”
“？”
尹紹眼神困惑，不出幾秒又明白過來。
她姓韋，叫wei。
姓氏他知道是哪個字，韋小寶的韋嘛，可名就不清楚了。
“後面那個是唯一的唯嗎？”
“不是，是唯我獨尊的唯。”韋唯淡定回答。
“……”
尹紹沉默了，轉頭的瞬間又不輕不重地笑了下。
韋唯眼尖，沒放過他嘴角輕揚的那個小細節。
她眯眼，“有問題？”
語氣驟然冷了幾個度，尹紹後背一涼，尿意好像更甚了。
“沒有，我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現在只想她趕緊離開，于是裝作忙碌。
尹紹将行李箱拉到屋裏，拿掉上面的防水套，塑料套上的水漬被甩到地板上。
韋唯露在外面的腳腕也被殃及。
他沒有立即打開箱子整理，而是翹着二郎腿，白淨修長的手指在行李箱上無節奏地輕敲着。
像在等什麽。
韋唯見慣了男人粗糙的手，瞥到他的手時鬼迷心竅地多觀察了一會。
很奇怪，這位怪脾氣的少爺胖歸胖，手指卻修長，不像肉饅頭。
尹紹眼神不聚焦地在房間四周亂竄，最終停在還站在門口的人身上。
“韋唯——”這個名字念起來真的很奇怪，尹紹說，“喂，我叫尹紹。”
韋唯擡眼，用嫌棄他多此一舉的口吻說：“我知道。”
“哪個尹你知道吧，”他聲音懶洋洋的，又像是有氣無力不願多說，“紹是業紹箕裘的紹。”
韋唯木着一張臉，“哦。”
“……你不問問我業紹箕裘是哪個業紹箕裘？”
以前他跟人這樣介紹時，別人都追着問他那成語是什麽意思。
韋唯往外走，“沒興趣。”
“诶诶诶！”
韋唯停住，回頭問：“有事？”
“那個……”尹紹撓撓頭，環顧四周，發現這卧室不帶衛生間的。
“這層衛生間在走廊最東邊。”
“哦。”他愣愣回答。自己什麽都沒問呢，她怎麽就知道了？
難道被她看出來自己想上廁所了？
不行，得把這個話題遮過去，才不要讓她知道自己正憋着一泡尿。
“對了，”尹紹站起來，把衣櫃全部拉開檢查，背對她聲音不高不低地問，“你們家有電腦嗎？”
“有。”她有問必答。
家裏一共有兩臺手提，其中一臺是爺爺剛給韋唯買的，當做她高中畢業的禮物。另外一臺，是韋唯的大師父在用。
“家裏有無線？”尹紹繼續問。
櫃門都被打開，裏面有淡淡肥皂的味道。
他找了一圈，看到最上面一層放了塊舒膚佳的肥皂，兩邊盒口都打開，香味正是從裏面散發出來的。
“有，賬號名字是‘韋家誰可愛’，密碼是 ‘唯唯最可愛’的拼音字母小寫。”
她講這句話時不僅面色未變，連語氣都沒丁點兒的感情。
尹紹神色異樣地回頭，手裏捏着那個肥皂。
韋唯以為他對密碼不滿，“密碼有什麽問題？記不住？”
“……不是。”
韋唯注意到他手裏的肥皂，“哦，肥皂是我小師父放進去的，新櫃子有味道，樟腦丸味道又太沖，所以放了一個味道不重的肥皂。”
尹紹內心像是有了思量，小小皺了下眉，沒說什麽，又将肥皂扔了回去。
不過把肥皂當香袋他還是頭一回聽說。挺清爽的香味，能接受。
他掏出手機坐在鋪好床褥的床上，對韋唯說：“謝謝了，我要跟這床稍微磨合下，你先出去吧。”
韋唯眉梢揚了下，嘴角露出一絲輕笑。
磨合這個詞，洋氣。
“麻煩帶上門，謝謝。”尹紹頭也不擡，手機連上無線就打開了游戲。
關上房門，韋唯就回了斜對面自己的房間。
幾乎是剛關門的瞬間，她就耳尖地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笨重的腳步聲。
朝着東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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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唯今天出去沒帶手機，一進房就看到書桌上手機提示燈忽閃忽閃。
有人給她發了信息。
她拿過手機，盤腿坐在椅子上，是高中班級群發來的消息。
消息顯示99加。
她從頭開始看。高考結束，分數還沒出來，這段時間大家都很輕松，聊天也放開許多。
難得輕松，大家也沒提高考的事，讨論起今天市裏舉辦的醒獅大賽。
韋唯今天之所以會去，還有一層原因是其中一隊的參賽者有她同學。她跟同學約好了去助威的。
聊着聊着，有人提起聚會一事。
年輕人啊，說風就是雨。
剛提了個建議，分分鐘就把時間地點給定下來了，韋唯全程插不進話，最後只能附和回了個“好”。
窗外雨拍玻璃的聲音漸漸變小，韋唯聽到窗外有異樣聲響，回完信息，她就丢下手機去拉開窗簾。
窗戶下是後院，周愛華正站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沖她擠眉弄眼，示意她下樓玩。
她手貼着窗戶玻璃比了個OK的手勢，穿鞋出門。
經過尹紹房間窗戶時下意識撇頭。
窗戶開着，窗簾也沒拉。只是無意一瞥，韋唯就驚住了。
赤.裸上身的尹紹背對她站在鏡子前，一手捂着左胸，胳膊忽上忽下。
他在……撫摸自己？
韋唯冷不丁打了個顫。
房間內，尹紹按着胸口被櫃子邊角劃傷的部位，眼睛微擡看到鏡子裏映出來另一個人的臉，那人站在他窗外。
尹紹臉色一下沉了，回身大步過來，‘刷’地拉上了窗簾。
在厚重的窗簾後瞪她，“色狼！”
韋唯沒反應，駐在原地，思緒慢慢從那一片白花花的胸上轉回。
剛才他說色狼，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