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子

日子

後來的生活變得特別長，枯燥而乏味。普通人的日子就是這樣，空白到可以又一句話就帶過，卻又繁冗到每一刻時都是珍貴的寶藏。

他一輩子沒做出過驚天地泣鬼神的研發項目，卻頂起了響徹了20餘年之久的“西北第一刀”的名號。可是他木讷的比她還不會看人眼色，又嚴苛待事，總歸得罪了不少人。

“他要是嘴甜一點兒，也不至于現在這樣。”他的大兒子有時候會數落他，耄耋老人已然不再像當年一樣有力氣拿起雞毛撣子追着不好好讀書的大兒子打了，有些疲倦又拘謹的在一旁聽着。

女孩用筆搗着稿紙，癟癟嘴怼到：“那也比你強！你爸在人民大會堂裏領獎，你進去是游客參觀吧？”

這不怪他兒子說的。如果他真的嘴甜一些、眼力見好些，當年北大醫學部深造的名額也不至于被有心之人調了；向中央醫學部申報的“優秀人才”也不至于被茍且替掉。

當女孩問道不後悔嗎，老人搖搖手中的蒲扇，躺在搖椅裏。午後的陽光眯了他的眼，半響的沉默只是換來一笑。

這是個很痛苦的問題。

他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卻又是普通人裏不普通的那一類。

60歲的法定退休年齡，看着三個兒女成家立業，他卻被三次加薪加稱返聘回崗；每次他撒手不想幹了，院長就找到辦公室裏苦口婆心的說，你可是西北第一刀，颌面外科不能沒有你啊！你看看你那幾十個學生，哪有一個能抵得過你的手穩的？

直到他68歲，看着自己最愛的女兒給自己生了個最愛的外孫女，老人喜出望外，終于結束了自己在崗生涯。

他倆可喜歡女娃了。這在那個年代，乃至這個年代都很少見。

給取個小名兒吧。

他倆兩個沒有一點兒藝術細胞的嚴密科學的大腦冥思苦想，覺得再華麗錦簇的字詞也不能彰顯對孩子的寄語。七斤七兩的娃娃在她懷裏笑得哈喇子滿臉，多年塵封的記憶湧出。

61年前，一個比她瘦小的女嬰出生；61年後，諾基亞都出現了的信息時代下，她佝偻的身軀捧起另一個女嬰。

這61年她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

就叫步步吧。

“這名兒......”女孩聽到這兒，挑挑眉，一言難盡，“取得真是，随便。”

然而并不。

願你以後的日子不管多累多苦，都要一步步走下來；願你以後的日子，步步平穩，事事順心。

就像你的名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