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影冢(一)

入影冢(一)

郁雪融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他腦海中晃過一雙眼底藏着紅色的眼睛,但又很快消失在茫茫識海之中,不見蹤跡。

等他再要仔細去想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抓住。

算了,慢慢來吧。

想要恢複記憶是件很複雜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時。

郁雪融收拾好情緒,将那身明豔紅衣穿上,襯得他更靈動豔麗幾分。

接着他攏起如雪般的白發,本想試試那條金錦鲛绡所織成的新發帶,但最後看了看,還是覺得用紅綢挽發更為相稱。

收拾好衣着,郁雪融推開房門,他的小院裏此刻鋪滿晨曦。

屋檐下有擠着一群避風過夜的鳥兒,叽叽喳喳地朝他打招呼。幾只跑來暖泉喝水的狍鹿見郁雪融出來,紛紛湊上前來,親昵的蹭着他的掌心。

郁雪融摸摸狍鹿毛絨絨的頭頂,然後去給院子裏的苗圃澆了點水。

正打理着苗圃,郁雪融突然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少年音,卯足了勁兒在院門外叫他。

“浮靈——”

直吵得郁雪融耳朵疼。

他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後,對于別人再叫浮靈這麽名字,開始有些不太适應。但是畢竟他沒想起以前的記憶,也不知自己以前是否會有什麽仇家或麻煩,還是暫時保密為妙。

況且這名字在宗內用了三年,要改的話還得上上下下改個遍,他又暫時給不出合适的理由,想想就很頭疼。幹脆就暫且先這樣吧,反正他來往的人也不多。

郁雪融起身朝院落門前走去,看見了站在門前那個衣着華貴的少年。

他是蒼衍仙君的二弟子,郁雪融的二師兄,沈子麟,出身于昭臨國王室。

昭臨國位于上重天與下重天的交彙臨界之處,是來往于上下兩重天之間的重要樞紐。下重天的凡人若是想到上界求仙問道,最廣為人知的方法便是去昭臨國參加各門派的選拔。

沈子麟是昭臨帝的幾位皇子之一,他雖然年紀在諸位皇子中最小,但卻因為身上重新出現了昭臨王族失傳數百年的仙麟血脈,被昭臨帝尤為看中。

于是不僅直接以麟字為其取名,更是早早送到蒼衍仙君門下教養,望其能成材。

憑心而論,在過去的這三年裏,沈子麟倒是沒對郁雪融做過什麽太過分的事,甚至算得上少數幾個願意和他主動說話的人。

只不過沈子麟自小金枝玉葉,少不得嬌慣,脾氣着實算不上好。

再加上他雖然向來和蕭念不對付,于是對于過去總是粘着蕭念的郁雪融,沈子麟脾氣上來了免不了要嘲笑、或是刺上他幾句。

所以之前,郁雪融大多數時候都故意躲着沈子麟。

“有什麽事嗎?”郁雪融隔着院門前的籬笆,問對面的沈子麟。

這會兒離得近了,郁雪融有些驚訝的發現,沈子麟那張金尊玉貴的臉上,不知為什麽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沈子麟指着自己黑成一圈的眼眶,怒道:“你昨晚怎麽睡得那麽死,你知不知道蕭念那個家夥,跟有病一樣守在你門前,斷斷續續硬是敲了一晚上門,煩死人了,害得小爺我一夜沒睡好。”

這郁雪融倒是真不知道,昨晚他睡得十分舒服,連一丁點兒噪聲都沒聽到。

不過就算聽到了,郁雪融也并不打算單獨見蕭念,聽他的所謂解釋。好不容易才脫身,郁雪融是真的完全不想再和蕭念有什麽交集。

郁雪融看了看沈子麟那滑稽的黑眼圈,理所當然地回了一句:“那你當時把他攆走就好了。”

沈子麟聽了這話,睜大眼睛好似見鬼一般,上下打量着郁雪融。

一是驚訝以往總是怯生生,又沒什麽脾氣的郁雪融,今天怎麽突然開始跟他回嘴了?二是不可置信,以前把蕭念當成命一樣的郁雪融,居然會提議讓別人直接攆走蕭念,這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有什麽區別。

就在此時,從道路盡頭氣喘籲籲跑過來一個沈子麟從家中帶來的伴讀少年,打破了沈子麟的尴尬境地,卻也給他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伴讀少年喘了口氣,大聲道:“小殿下,不好了!月辭鏡師兄他誤入禁地,和外面失去聯系了!”

“啊?怎麽會這樣,他不是昨天才在淩霄峰休養嗎?”沈子麟聽聞這個消息,又驚又氣,轉頭又把蕭念罵了一邊,道,“蕭念一天都在幹什麽,怎麽連個病人都照看不好,真是廢物死他算了。”

郁雪融倒是并不驚訝,他記得那場預言夢中,在婚宴半途取消後的幾天,原本在淩霄峰休養的月辭鏡,為了給蕭念準備一件禮物,陰差陽錯闖入了南明宗的禁地,影冢。

蕭念不惜違抗門派禁令,弟子進入影冢,費勁周折,才将月辭鏡救出。

這會兒從沈子麟口中聽到月辭鏡的名字後,他因為預知夢而産生的不适感一下子就浮了上來。

沈子麟和月辭鏡關系很好,因為他們才算是真正相處了很久的師兄弟,至于郁雪融,大概在他們眼裏只是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人。

那場預知夢中,沈子麟一開始也還算是正常,但在月辭鏡回來之後,情況立刻就發生了改變。

每次浮靈和月辭鏡起了争執,沈子麟幾乎都是無條件的偏心月辭鏡。并且因此越來越厭煩浮靈,以至于後來對他簡直不像是同門,而像是仇人。

最後浮靈被判剔去靈根後,是沈子麟親手将他逐出了師門。

郁雪融回想起夢裏的這段情形,默默往後退了兩步,準備趁着沈子麟沒注意,先溜了再說。

因為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預知夢中的浮靈這個時候,被救師兄心切的沈子麟二話不說一起帶到了影冢裏,被逼着幫忙一起找月辭鏡的蹤跡。結果浮靈心懷嫉恨,故意漏掉月辭鏡行蹤的線索,害得月辭鏡沒能被即使找到。

這個也是沈子麟從還算正常,到處處偏心月辭鏡,視浮靈為仇敵的開始。

“你跑什麽?”沈子麟看了郁雪融一眼,拽住了他的胳膊,“月師兄不也是你師兄嗎?走,跟我一起去找,宗門裏召集了好多弟子一起去找人,你可別想獨自躲清閑。”

“……我幫不上什麽忙,就不去拖後腿了。”想偷溜被發現的郁雪融,嘆了口氣,雖說按照預知夢來說,他們最後倒也算是有驚無險,除開浮靈這個惡毒小師弟被一群人讨厭了以外,主角團基本沒人受傷。

但郁雪融作為一條鹹魚,完全不想攙和這種費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他正要轉身回自己小院,卻突然感覺手被拽住,身體一輕,接着眼前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等郁雪融定了定視線,這才發現沈子麟這肆意妄為的家夥,剛才直接化出了仙麟原型,用尾巴将郁雪融一拉一卷,直接扔到了麟背之上。

這回兒已經飛在半空中了。

郁雪融看着腳下懸空的山峰河谷,風毫無遮掩地從耳邊擦過,感覺人有點麻:“……”

這下好了,和預知夢裏差不多,他又要被強行帶到影冢裏去了。

*

禁地影冢位于南明宗最北端的一處狹淵之內,位置偏僻,附近極少有人踏足。此刻因為月辭鏡失蹤一事,影冢入口之外反倒是聚集了宗門內衆多弟子。

遠遠就看見,人群中似乎有兩人在争執。

“蕭念,你身為即将繼任的下任執劍長老,卻為了私情擅開禁地。還擅自動用權利召集衆多修為不足的弟子,不顧危險進入禁地尋人。你就是這樣準備執掌一宗刑律生死的嗎?”

面對蕭念而立的,是個身着淺青色衣衫、面容溫婉大氣的女子。但此刻她溫婉的眉目之間,卻盡是壓抑不住的怒意。

看上去若不是有副宗主在場,她大概真想上去給蕭念一巴掌。

被指着鼻子罵的蕭念此刻不敢辯駁,因為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冒險。

但是時間緊迫,影冢之內廣闊無邊,并且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在不得以的情況下進入影冢,也必須在夜色降臨想辦法離開,否則仙神難救。

也就是說蕭念想救月辭鏡,只剩下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

倒是江副宗主出面勸道:“折芳長老,我知道你向來愛護弟子,但蕭念這孩子也是不得已為之,你也知道影冢一旦入夜,會比白天危險數十倍,現在多叫些人手去尋,也并沒有什麽大錯。這樣吧,我來做個折中,你把這裏還沒進影冢的丹霞峰弟子帶回去,可好?”

折芳長老聞言,冷笑一聲:“原來江副宗主是這麽覺得的,就因為在影冢失蹤的月辭鏡是蕭念的心上人,就一定要搭上這麽多普通弟子去救他?月辭鏡的命是命,其它人都無關緊要是嗎?”

江副宗主剛才還算和藹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說道:“折芳,救助同門本就寫在宗門規矩裏的,難道你想否定不成。”

“江副宗主不用拿規矩壓我,救助同門是規矩,不許私入禁地也是規矩。更何況,救人并不意味着要修為不足以應付危險的弟子去送死。”折芳長老目光清晰,每句話都擲地有聲。

“那你想怎麽辦?”江副宗主不悅道。

“蕭念想救擅闖禁地之人,那就讓他自己去救。”折芳長老擋住江副宗主的目光,将身後的年輕弟子護住,“況且還有江副宗主幫忙,以二位的能力,一定能順利将人救出,不是嗎?”

“哼,來人,請折芳長老回丹霞峰歇息。”江副宗主冷哼一聲,也不再勸和,而是直接擡手将數道靈光揮出,化為一個四方結界,将折芳長老軟禁在原地不能離開,聲音也盡數隔絕。

他身後的侍衛領命,準備将折芳長老“送”回丹霞峰。

江副宗主轉過身,對蕭念道:“無須在意,就按你剛才的計劃辦。但記住,所有人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離開影冢,否則一旦驚動了深處的東西,你我都擔當不起。”

“是,江世叔。”蕭念點頭應下,又有些猶豫地回頭,遲疑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不論如何,折芳長老也是一峰首座……”

“折芳這個人,天資修行确實都十分優秀,可惜是下重天出身的凡人,做事永遠瞻前顧後、不顧大局。她做到長老的位置也便是到頭了,你是上重天世家出來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不必過于在意她的想法。”江副宗主倒是無所謂,甚至語氣中帶着點不易察覺的輕蔑,說道,“而且話說的直白些,你要救的是閉月仙的孩子,蒼衍仙君的徒弟,就算情急之下壞了些許規矩,也不會有人怪罪于你。”

蕭念點點頭。

江副宗主所在家族與蕭家是世交,南明宗上任老宗主璇玑子辭世後,原本要繼任掌門之位的蒼衍仙君,卻因為一些原因并沒有接任掌門,而是依舊作為太上長老,只過問門中大事要事。

所以江副宗主雖然是副宗主,但其實大多數時候與掌門無異。他一直對蕭念多有提攜,蕭念和蕭家也對其頗為信任。

“好了,快去救人吧,外面的事情我幫你守着。”江副宗主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蕭念的肩膀。

*

沈子麟趕到影冢時,正好看見影冢入口已開,宗門內的弟子們分為十幾人一組的小隊,各自進入不同的方向搜索。

從天上往下看,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正是蕭念。

沈子麟撇了撇嘴,不屑與蕭念一道。于是踢了踢自己化作麟形的前蹄,趁着禁地門口的守衛弟子不注意,直接從半空中踏雲而下,一溜煙地沖進了影冢入口。

路過蕭念旁邊時,還故意揚了他一身塵土。

沈子麟心裏鉚着一股勁兒,身後似乎有人在叫他快回去,但他只當做沒聽到。腳下生風,一騎絕塵,直到确認後面的人追丢了才停下。

等那股勁頭過了,沈子麟放緩腳步,忽然感覺頸後傳來一陣疼痛。

那是坐在他背上被晃得臉色蒼白的郁雪融,因為閉着眼睛太緊張,不小心拽下來了一撮他脖子後面的鬃毛。

“啊——我的鬃毛。”沈子麟發出一聲哀嚎,停了下來。

“誰讓你跑那麽快。”郁雪融長嘆一口氣,趕緊抓緊機會,慢慢從他背上滑了下來。

然後郁雪融看了看四周,他依稀記得剛才沈子麟是從左邊那條路跑過來的,應該還沒離入口處太遠,郁雪融覺得自己多走會兒,還是能走回去的。

“你又想半路往回跑?”沈子麟腦子賺得不算快,手倒是挺快的,一下子就拽住了郁雪融的袖子,“你就那麽讨厭月師兄?你這三年也沒見過他啊。”

郁雪融:“……有沒有可能,是你的月師兄先讨厭我的?”

兩人剛說了兩句話,只聽輕微的“滴答——”聲,半空中有水滴落了下來。

沈子麟抹了一把臉頰,緊接着更多水滴從半空中落下來,砸在了他臉上。

郁雪融也發現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天空。

周圍不知什麽時候,驟然間聚起濃烈的霧氣,幾乎把四周的視線都淹沒了。郁雪融剛才還能分辨清楚方向和路,這會兒卻是什麽都看不清了。

……這是什麽奇怪的天氣,總覺得好像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害怕了?就這點膽子你還想單獨在這裏行動,別一會兒讓什麽東西叼走了。”沈子麟看上去倒是不怎麽害怕,畢竟他也是金丹境界,還有仙麟血脈,獸類看到他大多會自行退避。

“……那你倒是別拉着我進來。”郁雪融話音剛落,就感覺天上的雨越來越大了,他擡起頭,看見天上的灰色雨雲越發厚重,低低地垂下來,讓人感覺有些透不過氣。

雨水打濕了衣衫,好冷,郁雪融抱住了胳膊。

“別看了,跟我來,那邊好像有人,我們過去彙合。”沈子麟拉過郁雪融,擡手在頭頂劃出一道靈氣,然後掐了個法訣,便好像在兩人頭頂上撐開了一把無形的雨傘,将雨水隔絕在外。

郁雪融暫時有了躲雨的地方,周圍霧氣太濃,他也不敢再自己往出走,于是只好低着頭不說話了。

被沈子麟牽着的那只手,柔軟而冰涼,像它主人一樣恹恹地沒什麽力氣。沈子麟任性慣了的心,突然間好像微微動了一下,心想,這人也太瘦了些,也太蒼白了些。

以前雖說是住在同一峰,但他這個小師弟平日裏深居簡出,還喜歡躲着他。于是沈子麟也沒有太注意過,這下一看,才發現他真是……太清瘦了。

算了算了,下次還是不要再帶他來這種地方了。

二人越是往前,雨就越大,前方雲層之下,似乎确實有劍光與雲影。

等他們快走到人影所在之處時,光線幾乎都全部被雲層遮蔽,黑壓壓地一片,只能聚起靈氣做光源,才勉強能看清四周。

沈子麟朝對面人影的方向丢了幾團靈氣,終于借着緩緩落下的光,他終于看清楚在那裏的人影是誰。

“月師兄?你們沒事吧。”沈子麟朝着那邊喊。

月辭鏡聽到喊聲回過頭來,臉上卻沒有該有的驚喜,反而是十分緊張一般,朝沈子麟打着手勢,讓他先別出聲。

沈子麟于是立馬不說話了,小心翼翼地拉着郁雪融往對面靠過去彙合。

月辭鏡所在之地,是被巨大樹木根系所覆蓋的一處地穴。數不清的樹根纏繞交錯在上方,形成了天然的遮蔽。

蕭念也在。

郁雪融倒也不驚訝,甚至從理性來講,這還讓他松了口氣——蕭念找到了郁雪融,至少證明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出去了。

蕭念正以一種警惕的姿态,護在月辭鏡身旁。

在看清沈子麟帶着過來的人是郁雪融之後,蕭念眼中滿是驚訝,下意識地收回擋在月辭鏡面前的手,顯得無措又有些尴尬。

他似乎對郁雪融出現在這裏感到擔憂和不安,卻又暫時不方便出聲。

只能先對着沈子麟怒目而視,仿佛在質問,為什麽要帶郁雪融來這麽危險地方,難道不知道他身體不好嗎?

沈子麟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眼神似乎在說,這不是沒事嗎?我又不像你一樣空有一身元嬰修為,做事卻那麽廢物。

一時間,兩人雖不能說話,但氣氛卻比直接吵架還要劍拔弩張。

月辭鏡看着這般場景,眼神不自覺地冷了下來。他暗暗攥住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幾道印子,從黑暗中注視着郁雪融的眼神,越發不善。

郁雪融感受到從暗處傳來的敵意目光,雖然光線太過昏暗看不真切,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這目光來自于月辭鏡。

這倒是提醒了郁雪融。

雖然現在外部環境有點糟糕,他們暫時得呆在一起,但任何時候都一定別忘了——離月辭鏡遠一點。

月辭鏡站起身來,剛才那種不善的目光被他掩藏得毫無蹤跡。他走到沈子麟身邊,牽起他的一只手,然後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又牽起面前蕭念的一只手,将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處。

神情誠懇得像是一位真正脾氣友善、關愛同門的好師兄,勸解兩人不要再争吵了。

看到這一幕,郁雪融心裏垂下眼眸,漫不經心地笑了。

他突然想起在那場預知夢中,有一次浮靈于月辭鏡相争,結果慘敗。

而且明明是月辭鏡用了不甚光彩的手段競争,但其它人卻都護着月辭鏡,将他的錯處輕輕揭過。反而對于不甘心,想要重新比試的浮靈,被訓斥說嫉妒同門、争鬥之心太強諸如此類,最後被罰去環境惡劣的思過臺數日。

之後被衆人安慰的月辭鏡,穿了一身蕭念新送的白狐裘來到思過臺,居高臨下的看着浮靈,笑得譏諷。

他眼神輕蔑,說,我是蕭念情深義重的竹馬,是師父最寵愛的徒弟,是師弟最敬慕的師兄,而你呢?不過是個後來的外人罷了,連融入師門都做不到,你拿什麽和我争?

“轟隆——”巨大的轟隆雷聲從天際傳來,将郁雪融從回憶的思緒中拉回來。

因為來得晚,所以無論他做得再多,也無法融入師門嗎……

那就不去融入了罷,不喜歡你的人無論你做得再多,也依然不喜歡你。即使強求來所謂的情誼,也并不會讓人覺得開心,只會讓人越發患得患失,陷入泥潭,最後也未必真的得到那些人平等的對待。

郁雪融擡起頭,透過頭頂樹木糾纏根系的縫隙,往天空看去。突然間猛烈的雷光電影,剎那間将昏暗的天際照得如同白晝。

這時而漆黑,時而驟亮的環境,不由讓人感到恐懼和心慌。

再一次短暫的黑暗過後,比之前更為刺眼的閃電撕裂天空,灰色的雲層間出現了一雙昏黃的巨型蛇瞳。

這條巨蛇大得驚人,身體被極其堅硬的黑色鱗片層層覆蓋,四爪鋒利,身後是同樣大到幾乎能遮天蔽日的雙翼,比起蛇來說,更接近于有翼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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