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緒(二)

心緒(二)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默起來,郁雪融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就在這時,郁雪融感覺到玉鑰似乎亮了亮,提醒他有人到訪。這似乎暫時解救了有些尴尬的氣氛,郁雪融小聲說了句:“我出去看看,是誰來了。”

說完,他從床榻上坐起身,有些匆忙往小院外走去。

傅孤塵看着郁雪融好像逃避似的背影,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郁雪融順着玉鑰的提醒來到外面,看見站在扶危峰石碑前的人,是之前在鎏雲舟上,為他引過路的靈侍。

靈侍俯身,雙手奉上一個匣子,說是龍尊派他送來的。

匣中放着一枚原本極為純淨的靈丹,它通體接近半透明的白,可惜卻因為離開原主人太久,表面被不夠純粹的靈氣染上斑駁雜色。

郁雪融看了一眼就認出,這竟然是當初他那顆被蕭念取走的靈丹。

“可這東西不是在月辭鏡身上嗎?怎麽會……”郁雪融接過匣子,向那位靈侍問道。

靈侍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向郁雪融簡單說了一遍,但他十分謹慎,并未提起舒棄公子如何取得這枚靈丹,只說是月辭鏡交出靈丹,換得在蓬萊仙山做靈侍的機會。

郁雪融聽完,一時覺得有些心情複雜。

他當初在婚宴上,并未向蕭念索要這枚靈丹。一是因為自知體質特殊,天生靈體所結成的靈丹,若被強行換給其它人,必定會被不純淨的靈氣所污染。即使索要回來,想要重新淨化也相當麻煩。

二是他知道蕭念和月辭鏡感情糾葛頗深,那時候郁雪融只想盡快脫身,不想卷入其中,所以寧可不要這靈丹,也要和他們迅速劃清界限。

郁雪融沒想到,時至今日,這兩個人居然也會刀劍相向,反目成仇。

他并不覺得有多高興,只覺得有些後怕。郁雪融想,幸好自己從來沒有動搖過,即使後來蕭念表現得似乎分外“深情”。

蕭念喜歡月辭鏡的時候,可以為他剖取其它人的時候靈丹,不喜歡的時候,又可以親手提劍,再把那顆靈丹取回來。

這樣的所謂“深情”,反複無常,又極端自私,只讓人覺得害怕。

郁雪融收起手中的匣子,雖然這靈丹受了污染,但既然拿回來了,也算是意外之喜。後面等身體好些了,再慢慢淨化就是。

靈侍完成了龍尊的交代,正準備告辭離開,卻被郁雪融叫住:“等一下,我還有些事情,能帶我再去見一次龍尊嗎?”

雖然沉壁言語散漫,又時常說些不着邊際的玩笑。但郁雪融仔細一想,至今為止除開自己時不時冒出來的記憶外,還真就是在沉壁那裏得到的信息最多。

郁雪融還想試試,能不能再問出些什麽。

靈侍點了點頭,他雖沒有應允誰能見龍尊的權利,但很明顯,眼前這個發絲雪白,眸色淺淡的少年,在龍尊那裏有些特殊。

兩人一路到了鎏雲舟上,果然并未被阻攔,靈侍将郁雪融帶到湖心小築,然後很很自覺地退出門外。

“怎麽又回來了?之前走得那麽急,像是生怕我吃了你似的。”沉壁斜靠在那裏,擡眼朝郁雪融看過來。

就這麽不長的時間裏,沉壁察覺到,郁雪融身上隐約沾上了些旁人的味道。

龍總是對這些東西的味道格外熟悉。

啧,除了自己和蒼衍之外,居然還其它人也在虎視眈眈。可是這懵懵懂懂的小白雀,卻好像還毫無察覺。

郁雪融看不出沉壁那些百轉千回的心思,只聽出他語氣似有些不悅。

他想了想自己不久前突然離去,對于龍尊來說可能确實有點失禮。自己現在又算是有求于人,于是乖乖道了個歉。

沉壁嗯了一聲,似乎對他這副乖巧的樣子很受用。

郁雪融這才開口問道:“我還想問一件事,當初在浮靈山,我是說百年之前的浮靈山,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是說寒淵劍尊隕落那件事?”沉壁想了想,說,“這事你可問錯人了,那是我還不是龍尊,當時仙道衆門派圍困浮靈山時,我也不在其中。”

郁雪融一聽,這才想起來,确實,無論龍尊還是蓬萊仙山,确實是近百年來,才驟然間間在仙道中一騎絕塵,力壓衆仙門。

“那應該去問誰呢?”郁雪融追問道。

沉壁輕笑一聲:“當然是蒼衍仙君,那時南明宗才是仙道第一宗門,寒淵劍尊又是他師從同門的師弟,當年浮靈山的事,還有誰能比蒼衍更清楚的嗎?”

“可是……”郁雪融也反應過來了,卻不由皺起了眉。

“可是他從來都不說,對吧?”沉壁側過頭,語氣有些玩味,“他應該早就認出你是誰了,但他什麽都不會告訴你。只是收你為徒,用一個看似無比正常的理由,讓你永遠都留在這裏。”

郁雪融想起之前蒼衍仙君,偶爾流露出的一些微妙表現,此刻終于明白了緣由。

“但這……又是為什麽?”郁雪融疑惑地眨眼,他想不出蒼衍仙君有什麽要這樣做的必要。

“這你就要去問他了,不過大概只會得到一個,類似于‘為了你好’這樣古板又無聊的答案吧。”沉壁說到這裏,擡手撐住下巴。他側頭看過來,語氣有幾分不易察覺地誘哄:“所以有機會的話,多去外面走走吧,不然的話,也許真的會被困住。”

郁雪融抿了下嘴唇,或許他應該去問問蒼衍仙君。

雖然從沉壁的話中來看,蒼衍仙君似乎是不可信的,但同樣蒼衍仙君也說過,沉壁的話不可盡信。

至少自己要将兩邊的說法都聽過後,再決定要信哪一個。

郁雪融想到這裏,也不打算再繼續聊下去了,他怕自己的想法被沉壁帶得偏向他更多。

他想了想,從手腕上的紅繩裏取出一個精致的木匣。那是一個月前在婚宴上,沉壁讓執令使帶給他的一件禮物。

木匣上特殊的香氣幫他解掉了鐘情蠱,而剩下的這根發帶,雖然由金錦鲛绡織成,十分華美珍貴,但郁雪融并沒有打算留下來。

他還是喜歡一直用的紅色發帶,就像曾經……寒淵認真看向他的眼睛顏色一樣。

更何況,以他和沉壁的關系,送發帶這種東西有些不合适。

“這個禮物我不能收,還是還給你吧。”郁雪融将裝着發帶的木匣,放在了沉壁面前的桌上。

沉壁打開木匣,看了一眼,問:“不喜歡嗎?”

郁雪融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說:“不是說它不好看,只是送這樣的禮物……有點奇怪。”

“那還是不喜歡。”沉壁眼眸中的金色有些發暗,似乎這個小小的拒絕舉動,讓他心情有些不太好。

他将木匣裏的發帶取出來,虛繞在指間,看了一會兒。

下一個瞬間,一團金色的火焰卷上來,将發帶完全吞噬其中,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下幾縷灰燼。

“你怎麽……把它燒了?”郁雪融有些詫異地問出聲。

這發帶是極罕見的金絲鲛绡所織,他雖然不會收下,但看到這東西被沉璧如此随意地燒毀,難免覺得驚詫惋惜。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沉璧倒是無所謂,輕笑一聲,眼神卻沉郁,“你既然不喜歡,那它也就沒用了。”

郁雪融從鎏雲舟上離開後,他擡起頭,站在聞道臺上遙遙看了一眼遠處的長生峰。

他喚動玉鑰來到長生殿前,卻被紙鶴童子告知,蒼衍仙君有些事情要處理,如今不在宗內,大概需要幾日才能回來。

郁雪融只好将想問的事情先放到一旁,先回了扶危峰。

回到小院的時候,郁雪融看見傅孤塵在書房中,閉目而坐,似乎在運轉某種清心寧神的心法。

郁雪融沒有打擾他,而是走到書桌前,發現桌上擺着一疊文書,看樣子應該是宗內的管事送過來的。

郁雪融坐下來,拿起表單來看。

上面寫了具體的情況,大概是說,十年一屆的仙門大比,下月即将在昭臨國的王都——昭京城舉行。

各峰若有意參加的弟子,填寫表單後一起交上來,經由宗門批準後,到時按名單結成隊伍,一起前往昭京。

除開基本情況外,文書寫得非常詳細,後面十幾頁都是注意事項,以及宗門審核名單的标準。

郁雪融看完這份文書,都感覺有點眼暈了。

他擡起頭,正準備問問傅孤塵去不去,卻撞上了一雙眸色沉沉,甚至有些晦暗的眼睛。

這時候郁雪融才發現,他看文書的時候,習慣性地往傅孤塵那邊湊近,不知什麽時候,又幾乎靠進了他懷裏。

郁雪融不知道自己靠了多久,只覺得後背上緊貼的胸膛,在發燙。

看着傅孤塵那晦暗不明的眼神,郁雪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

今天那件事,傅孤塵他……是不是不高興了?郁雪融回想了一下當時,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太明顯,以至于傅孤塵發現了。

畢竟這麽些年,他應該沒少遇到那種,覺得他和寒淵太過相似的視線。

一種不安和愧疚的情緒湧上來。

郁雪融在這樣的情緒下,突然又覺得,自己一直因為傅孤塵身上特殊的溫度能驅散寒氣,所以就這樣老是往他身邊湊,應該無意中打擾了他很多次吧。

以傅孤塵冷淡的性格,平常應該是幾乎不和旁人接觸的,而自己不僅白天往他身上湊,晚上還把他的床分掉一半。

郁雪融一邊想,一邊察覺到,傅孤塵身體似乎有些僵硬,更是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趕忙往旁邊挪開了一點,然後就聽見傅孤塵很淺地吐出一口氣。

原來真的是這樣,唉……郁雪融想,那自己以前真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不過好消息是,今天郁雪融發現,原本藏在體內深處的一股陰寒之氣,曾經凝結成團,十分頑固,不知怎麽的今天突然消解掉了。

這樣一來,他體內的寒氣幾乎已經被消去大半,剩下一些邊邊角角,只靠淨水靈泉應該就已經足夠。

以後應該就不需要總是麻煩傅孤塵幫忙了。

傅孤塵漸漸平靜下來,胸膛不至于像剛才那樣過分熱了。他今天自從抱着郁雪融泡過淨水靈泉後,就似乎很容易被挑動一些晦暗、灼熱,無法言說的念頭。

畢竟當時那段落入他腦海中的記憶碎片,熾熱而潮濕,極盡纏綿,對于這具還年輕的身體來說,實在有些……

傅孤塵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但那些心緒與欲念,都不可言說,都是他不敢在郁雪融醒着的時候,顯露出來的東西。

絨絨眼中的小傅眼神陰沉:他是不是生氣了?不喜歡被我蹭蹭抱抱?

實際上:再蹭要克制不住了(

今天有點事更晚了,明天會多寫點,吧唧一口各位小天使們~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