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遲南岑說着,搶先一步把那玉白色的毛筆送入口中,一口咬下,衆人似乎能聽到那爽脆的筆筍在他的齒下被咬開的脆響。

遲南岑原本只是吃給別人看的,但嚼了兩下,便完全忘乎所以了,筆筍的脆嫩,蝦膠的鮮甜,猴頭菇蘸着濃湯的獨特口感,統統都讓他沉迷不已。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陶醉地品位這極美的滋味。

“咕咚!”周圍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居然發出了一聲咽口水的聲音,但這時候誰都無暇去管他,畢竟自己的口水也還在流呢!

黃老到底是主角,大家紛紛請黃老先品嘗。

黃老見遲南岑吃得如此陶醉,也不客氣了,捏起一支筆,蘸了蘸“墨汁”,也送入口中。

還一邊笑着說:“黃某寫了一輩子的字,這吃筆還是平生頭一遭啊!”

等這筆一入口,他就再也沒空說話了,好吃,太好吃了,誰能想得到,這幾樣食材的結合,竟然能迸發出如此美妙的滋味。

如果說看剛才夏晚青寫字,是一場視覺的盛宴,那如今,就是味蕾的狂歡了。

只可惜這筆只有六支,遲南岑吃了一支,黃老吃了一支,剩下的四支,也就只有黃老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可以享用了。

其他人就算心裏再想吃,也只能忍着,還得一直不停地說着各種誇贊的吉祥話,直把夏晚青誇出一朵花來。

作為帶夏晚青過來的遲南岑,自然也受到了黃老的感謝。

夏晚青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銀剪,建議黃老把她寫滿了字的那張紙剪成小塊,可以分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品嘗一番。

黃老愛字如命,怎麽可能舍得。

夏晚青笑着說:“這本來就是食物,不能久放,進入衆人口腹之中,才是它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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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只能心疼不已地讓人把這幅字分了,每人大概能分得一個字大小的一片。

好吃是真的好吃,可真的不夠吃啊,這麽小小薄薄的一片,放入口中就化了,還來不及下咽就消失無蹤,僅剩滿口餘香。

吃完以後更想吃了怎麽辦?

黃老跟夏晚青讨價還價,讓她用真正的筆墨再寫一幅《草書歌行》送給自己,作為交換,她可以随意向他提出一個要求。

甚至黃老還強烈地表現出,想要收夏晚青為徒弟,讓她跟着自己學書法的意思。

要知道此前有多少人想要拜黃老為師,都被他拒絕了。

但衆人似乎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剛才夏晚青寫的字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是真的好,甚至她即使不拜師,假以時日,也能成名成家。

誰也沒想到的是,夏晚青居然婉言拒絕了,而且她說得很明白,她是廚師,也熱愛廚藝,而書法,只不過是閑時陶冶情操的愛好而已。

她這話好像也挑不出毛病,畢竟年輕輕輕的,就能做出這樣的美味,光用天才這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出色了,如果她放棄下廚,怕是也會有許多人嘆息暴殄天物的。

這時候大家才突然想起來,在一開始遲南岑介紹她的時候,說的就是全國烹饪比賽冠軍。

而且她對于書法的這種态度,似乎更契合黃老淡泊名利,以書法修心養性的理念,更是得到了衆人的贊嘆。

其中最為驚嘆不已的非遲南岑不可了,夏晚青給他的驚喜實在是大大超出他的預期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做得這麽好。

而且,在黃老答應讓夏晚青随意向他提一個要求的時候,他以為夏晚青會為她自己求些什麽的,畢竟她已經出色地幫他完成了任務。

可沒想到,夏晚青提出的要求居然是,希望黃家能出手一幅墨寶給遲南岑,是的,不是贈與,而是出手,至于要不要收錢,怎麽收,她都不過問,也不管是新作還是舊作,都全憑他們的意思。

其實黃老早就有心理準備,遲南岑這次是有備而來,他也做好了準備給他一幅作品的,其實夏晚青提出的這個要求,就相當于她什麽好處都沒要。

這就更讓黃老對她高看一眼了,更是邀請她以後常來做客,哪怕只是作為愛好,跟他探讨一下書法也好。

夏晚青自然是高興地答應了。

生日宴結束後,遲南岑送夏晚青回去,還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感謝夏晚青,贊嘆她多才多藝:“實在是沒有想到,你除了能做一手好菜,字也寫得這麽好,我聽你說話,應該受的是比較傳統的教育吧!”

像夏晚青這個年紀的人,其實普遍文化水平都不太高,畢竟在他們該求學的那個年紀,正是最亂的時候,很多人都根本沒有好好學習過,更不用說傳統文化了,早就被破四舊給破了。

所以夏晚青這種日常遣詞造句裏都能感受到文化造詣的,實在是難能可貴了。

夏晚青其實她說話已經盡量在往現在的人說話的習慣靠攏了,只是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一時半會實在很難改變。

她笑着說:“說來見笑了,我在鄉下長大,是家中長輩啓的蒙,并沒有上過正式的學校,要真按學歷算的話,可以說是文盲呢!”

“你說笑了,如果你這樣的還算文盲,那我這種只認識幾個大字的算什麽?”

到了飲食公司宿舍大院的門口,遲南岑先下車,再繞到另一邊,把車門打開,還紳士地把一只手擋在夏晚青頭頂的門框上,請她下車。

夏晚青下車,忽然看見樹後面轉出來的人影,愣住了。

陸望亭就這麽站在樹下看着他們。

夏晚青自覺也沒做什麽虧心事,但不知為什麽,就是有點兒心虛。

遲南岑也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那位是……”

夏晚青坦然回答:“他是我對象,陸望亭。”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對象似乎是軍區那位陸首長的孫子?”

“你記性很好,沒記錯。”

遲南岑不解:“既然你有這樣的對象,為什麽還要為這點小事來找我?”甚至還付出了那麽大的心思,幫他讨好黃老,明明這點小事,陸老擡擡手就能解決的。

“我只是不想讓他為難,陸建華是他的堂兄。”

遲南岑挑眉,有意思了,她要對付的人,居然是她對象的堂兄,不過他不是那種八卦的人,夏晚青今天幫了他的大忙,他自然也不會去拆她的臺。

陸望亭已經走了過來:“晚青,這位是?”

夏晚青給雙方介紹:“這位是我今天去工作的顧客,遲南岑遲老板,遲老板,這位是我對象,陸望亭。”

兩個男人臉上都帶着毫無破綻的笑容,握手,寒暄,遲南岑盛贊夏晚青今天的工作做得好,陸望亭則對他表示了萬分的感謝。

遲南岑離開後,陸望亭臉上的笑容收了些:“我今天去找黃經理了,他說并沒有安排你出外勤。”

夏晚青想了想:“對,算是我接的私活吧,他給的錢挺多的。”

陸望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晚青,你如果遇上什麽難事,只管開口跟我說,我都能替你解決的。”

夏晚青笑:“我知道的呀,你爺爺和父母有權,你有錢,還有能力,沒有什麽難事是解決不了的,我有事的話當然會找你。”

“那就好,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嗯,今天很抱歉,下次有機會,再帶我去見你的好友吧!”

“會有機會的。”

夏晚青其實知道陸望亭有點不太高興了,可是她還是不會把她打算對付陸建華的事告訴她的。

她不想去考驗人性。

在她的價值觀裏,家族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同一個家族的人,天然就是站在同一個立場上,一致對外的。

在她那個時代,親親相隐是社會上普遍認可的價值觀。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指望過,在針對陸建華這件事上,陸望亭或者說是陸爺爺他們一家人會幫她,她甚至都沒打算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免得他們左右為難。

遲南岑得到夏晚青的好處,對她委托的事也特別上心,很快就把陸建華購買和使用罂粟殼的整個鏈條,包括交易方式都查清楚了。

這其中還是葉曼琳牽的線,通過跟她相過親的那個小老板,從港城那邊的渠道拿的貨,至于廚房裏的大師傅,他們确實是知道湯裏肯定有問題,但往湯裏加料的事是陸建華親自動的手,而且清理湯渣也是他安排的專門的人處理,所以廚房大師傅們并不算是真正參與,只能說是知情不報吧!

“只是,事情出了點小小的問題。”遲南岑說。

“怎麽了?”

“你對象,陸望亭,他好像知道了我們在查這個事了,說實話,你這個對象,其實也還挺厲害的。”

夏晚青神色凝重:“具體的內情他知道多少?”

“應該暫時還不知道多少。”

“那我們現在手頭上掌握的證據,能釘死陸建華嗎?”

“如果我們動作足夠迅速,不讓他們有轉移銷毀證據的機會的話,應該能判了十年。”

“只有十年?”夏晚青不滿地皺眉。

“不夠的話,再想辦法運作一下,應該能讓他坐十五年的牢。”

“十五年也不夠,何況我們這邊能運作,陸家那邊也未必不能,萬一要是連十年都沒有呢!”

遲南岑暗暗心驚,這是得有多大仇多大恨啊,判個十五年都不滿意,這是想要把那人弄死的節奏啊!

他忽然有點好奇起來,如果夏晚青真的因為這件事跟陸望亭兩個人對上了,她會怎麽樣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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