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見

再見

祝寂雲和計念雁連同被選中的數百人,如同前世一樣,被楚風秀領着來到了清缪宗。

修真界靈氣充沛,人人皆可借用靈氣修煉。她們這些普通凡人點靈成功後,通過修煉才能在體內運轉蘊存靈力,修至開光期,方可築基。

修士以築基為分界嶺,築基成功跨入煉氣化神,才算真正的修行入門。否則只有區區一百二十載生命,只比普通凡人要長壽那麽一些。除此之外,他們因為體內靈力不足,修煉無法升階,只能簡單地使用一些最基礎的法術,終其一生也無法見證大道。

修真界的修士越強,體內蘊藏流轉的靈力就越多,如此一來,他們的壽命也随之增長,可世間萬物是非得失皆有定數,實力越強的修士,也就越難孕育子嗣。

這樣一來,修真界每年出現的優秀的新鮮血液也就十分稀少。

這也是為什麽每十年各大宗門都會組織門下弟子組成聯合隊伍去人間留岚山點靈,選取身負靈根的凡人修煉。

而清缪宗作為當世修真界第一大宗門,每次所需的弟子量也是最多的。

所以楚風秀帶着祝寂雲她們回歸宗門,後面浩浩蕩蕩跟着一百多人。

她将衆人帶到新弟子居住的蒼桐院,又和這裏掌事的交代了幾句,對這些事情早已經駕輕就熟的掌事很快就揮揮手和有事在身的楚風秀告別,将這麽一百多人依次安排好了。

祝寂雲現在被分配的房間和上一世截然不同,身邊因為有計念雁一直貼着,所以同住的室友也和上輩子并不一樣。

看起來,就好像一切都是重新來過,總會給人一種命運是可以改變的錯覺。

但祝寂雲沒有忘記留岚山時自己身上出現的異樣。

收拾好被褥,計念雁自從掌事那裏得知将來門下弟子可以從萬事堂那裏自行領任務下山入人界後,就收拾了心中和曾婆婆分別的難過,滿腔心思都想着努力修煉,早日見曾婆婆,早日報仇!

她見祝寂雲合衣躺在床上,濃密的睫毛一動不動,似乎睡着了。

對比其他人好奇心濃烈地想在四處看看,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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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念雁:“姐姐,你不出去逛逛嗎?”

祝寂雲閉着眼睛不動,恹恹道:“不出去,你如果想,就和她們一起吧。”

計念雁忽然有些猶豫。

祝寂雲像是知道計念雁要說什麽:“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躺一會兒。”

等房間裏的人都出去後,祝寂雲睜開眼,看着相似又不同的房頂看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淺眠了。

祝寂雲做了個夢,可這個夢讓人極度不安穩。

她唰地一下睜開眼,空洞的眼睛黑漆漆的,看起來格外駭人,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細汗,蒼白脆弱。

身側的手因夢的影響不受控制地痙攣。

她深呼一口氣,盡力忘掉夢裏鮮血淋漓的場景,盡力忘掉那抽骨拔髓之痛。

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以至于連久遠模糊的夢境現在都變得格外清晰了。

做了這麽一個影響心情的夢,祝寂雲臉色格外不好看地坐起身。

她剛下床,只覺得腿一軟,啪嗒一下跪在了床邊。

祝寂雲:“……”

深吸一口氣,忽略腦子裏系統的吱哇亂叫,祝寂雲面不改色地站起來,拍了拍腿上的灰,穿上鞋靴出門了。

這裏祝寂雲熟悉的很,怎麽說她曾經也在蒼桐院住過一段時間。

不需要人指路,祝寂雲七扭八拐,拐到了蒼桐院不遠處後山的一個鮮為人知的地方。

前世祝寂雲在又一次炸毀一個丹爐被罵後,心情煩郁,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

并且在這裏遇見了一只野雞。

肚子餓的不行的祝寂雲當場就把野雞逮住了,拾掇拾掇自己烤了吃。

即使沒有帶足調味料,那野雞的肉吃起來讓人唇齒留香,一下子被點燃了嘴饞屬性的祝寂雲之後又找了一次機會溜進這裏,拿着自備的各種調料,當場又逮住一只野雞填飽了肚子。

但後來她忙于修煉,加上又出現了各種事情,再也沒有找到機會跑到後山給自己抓野雞吃了。

不過上輩子沒機會,這輩子倒是可以。

時隔一百多年,再次想到烤野雞的滋味,祝寂雲突然很饞。

既然饞了,那就抓吧!

恰好這時候,有只羽毛鮮亮的野雞撲騰地飛入祝寂雲的視線內。

她眼中一亮,順手抄起腳底下的樹枝,擡手挪動間再不複噩夢驚醒時殘留的遲緩,行動迅捷,普普通通将要枯折的樹枝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起來,猶如一把銳意逼人的劍。

“叽叽——叽——”

這只羽毛鮮亮的野雞格外靈活,祝寂雲懷疑它在清缪宗的後山呆的太久,沾染了不少靈氣,飛起來都比她曾經逮着的兩只野雞高。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沒靈力飛不起來了,所以抓着不如以前順手。

眼見着它撲扇着翅膀叽叽叫的亂飛,祝寂雲更想把它抓住烤成麻辣口味的了。

這樣的野雞,肉質吃起來肯定更韌!

野雞在前面飛的格外起勁,祝寂雲攥着樹枝在後面追的也格外認真。

在即将接近野雞翅膀的那一瞬間,她提起一口氣,腳步瞬移,眨眼間就要戳中野雞了。

下一秒,衣袖翻飛,有無形的靈力擋住了她的進攻。

僥幸逃得一死,野雞叽叽叫地唰一下趁熱打鐵飛走了,空氣中只餘下它的叽叽叫和飄下來的幾根羽毛,徹底不見它蹤跡了。

祝寂雲收回樹枝,盯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人。

霜染的發絲揚動着,額心點绛紅,氣質清幽缥缈冷冽如極致霜雪的人,不正是她和計念雁還有曾婆婆在魔修出現的小鎮上遇到的人嗎。

腳動了動,拂去上面掉落的羽毛,祝寂雲開口問這個方才擋着她的人:“剛剛的野雞是你養的嗎?”

荀訣雪有些訝異在這裏見到祝寂雲。

不過思及最近是門下弟子下山去凡界點靈的日子,倒也合理。

她微微搖頭:“不是我養的,但也是有主人的。”

當今清缪宗的掌門有個不太被人所熟知的愛好——喜歡養動物。不過掌門事多,加之博愛衆多,有許多動物都是随手養段日子,就放歸後山了。

荀訣雪有一次無意目睹師妹在給野雞喂食的場面,自然也就知道這些野雞的主人是誰了。

祝寂雲聞言有些遺憾:“那好吧,既然是有主人的,我确實是不該這樣做。”

只是想到上輩子那鮮美的肉質,祝寂雲眼中的遺憾更甚。

原本以為這輩子能夠吃個夠,原來人家是有主的,這輩子是一口也吃不上了。

真是要對野雞主人說聲抱歉,上輩子不小心吃了她兩只雞。

祝寂雲:“道友,多謝你攔的及時,不然我就要傷了人家的寵物。”

荀訣雪的表情有些微的古怪。

在人間還好,現在回到了修真界,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小輩稱做同輩才會有的“道友”二字,這讓荀訣雪感到一絲奇異。

并非是冒犯的感覺,而是這種稱呼對于一向恪守禮儀的荀訣雪而言,有些太過新奇。

不過眼前的少女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此相稱倒也合适。

荀訣雪的表情只有一瞬間的變化,但還是被一直看着她的祝寂雲捕捉到了。

她略微思量了一下就知道為什麽了,便又自然地改口:“說錯了,我該稱你為前輩才是。我如今是新入門的弟子,前輩應當已經在宗門待了許久,剛剛那樣倒顯得我有些輕狂了。”

據祝寂雲所知,因清無仙尊素來尊義方之訓,克己守禮,再加上與仙尊同出一門的掌門也是個重規矩的人,上有所好,下有所效,這就導致了清缪宗從上到下皆重禮矩。

雖然清缪宗那麽大,不是所有人都是重視在意規矩禮節的人,但是風氣如此,少不了還是會沾染一點。

從上次對方告別時的表現來看,就能看出對方是個遵禮的人。

在意一些稱呼禮節問題也正常。

這樣想着,祝寂雲向她拱了拱手:“希望前輩能原諒我剛剛的言辭。”

荀訣雪見她認起錯來不見扭捏,态度坦蕩,從容自若,搖了搖頭,淡聲開口:“無礙,我并不在意這些。”

祝寂雲彎了彎唇:“這次偶然下又遇見了前輩,我姓祝,名喚寂雲,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前輩?”

對方既已交換了姓名,荀訣雪也沒有隐瞞的意思,她坦然開口,可剛說出了一個“荀”字,忽然察覺到乾坤袋中的傳音石發燙。

來不及多說什麽,荀訣雪面色肅冷:“祝道友,我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話音還未落地,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見了。

祝寂雲:“……”

“xun?”她皺着眉毛思索,“哪個xun?”

清無仙尊名諱為荀訣雪,會是那個荀嗎?

而且容貌這般清絕寂然的同宗前輩,她上輩子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祝寂雲嘀咕:“難道真的因為自己上輩子太宅了?”

上輩子祝寂雲是個不折不扣的事業批,因為親眼目睹過沒有力量在身的慘遇,所以她格外在乎自己的實力有沒有提升。

尤其是身負靈根得遇修煉後,祝寂雲更是狠狠地抓住了這絲機會,勤勉奮鬥,每天只知道埋頭苦練,很少與人交際。

也因此和宗門裏的大部分人都不太相識。

這樣一想,祝寂雲頓時覺得這輩子的選擇實在太對了。

做一條躺平的鹹魚!

鹹魚多好啊,反正都要死的,對如今已經接受了這命運的祝寂雲來說,什麽時候死不重要,重要的死之前自己有沒有狠狠地享受!

抱着這樣的念頭,今天沒吃到野雞的祝寂雲又去河裏撈了一條魚,自己處理一番後,就着自備的調味料烤了吃。

修真界的魚果然格外好吃。

不愧是沾染了靈氣的魚!

……

“你着急地呼叫我回來,是有什麽要緊事發生?”

荀訣雪眉目冷凝地盯着死皺着眉毛的寧淮竹。

寧淮竹表情難看:“師姐,方才成若歷練結束後向我回禀,她們小隊在追蹤一個大妖時不小心踏入了康坨邊界,在那裏發現了數百具被魔氣吸食殆盡的死屍。”

荀訣雪的神情頓時一變,冷酷的肅殺之氣在空氣中蔓延。

“康坨?”

寧淮竹表情凝重:“是啊,可自從巫弘烨在康坨魂飛魄散,那裏早已不能踏足了,惡氣彌漫,萬物不生,魔修不可能頂得住侵蝕魂體的惡氣在那裏為非作歹。”

可如今卻在那裏發現的數百具死屍。

楚成若作為掌門弟子,實力非凡,這次領下宗門任務前去除掉一方大妖,如果不是發現不對及時退出,也要被惡氣侵體,命喪康坨。

難道真有魔修能突破康坨的惡氣侵蝕嗎?

荀訣雪知道她在想什麽。

“絕不可能。”

自從她與巫弘烨在康坨大戰結束後,不知道什麽原因,從未見過的昏黑氣體忽然籠罩了那片大地,因為能侵蝕人的魂體,令人魂飛魄散,那片大地早已成了封禁之地。

無論是人、妖還是魔,都無法踏足那裏。

荀訣雪曾經也去查看過,發現就連她自己多待幾息,也會經受侵蝕的折磨。

她對寧淮竹道:“此事我已知曉,你告誡弟子莫要貿然行動。”

寧淮竹欲言又止:“師姐,如今你正是大乘期,一切還是以悟道飛升為主啊。”

如今的修真界,千萬年來再也不見有修士飛升,她的師姐作為當世修真第一人,大乘過後即可飛升成神,寧淮竹實在是期望看到師姐飛升的那一天,這樣也就不枉費師姐千年來的修行付出!

寧淮竹自知自己沒有飛升的資質與能力,只望管束好宗門上下,不堕師名,卻實在不想看到師姐為俗世所累。

荀訣雪:“淮竹,此事我心中已有成算,你不必擔心我。”

“……”寧淮竹嘆了口氣,“你當年也是這樣說的。”

當年巫弘烨氣勢喧天,一時之間修真界竟無人能敵,上上下下盡受魔修侵擾,生靈塗炭,荀訣雪不願見他攪弄天下,殘害生靈,決意執劍迎敵,當初已從歸化的師父那裏接過掌門之位的寧淮竹苦心相勸,也是得了這麽一句話。

不過好在是勝了!

可也勝得實在慘烈!

寧淮竹看着這滿頭霜發,重重地嘆了口氣。

荀訣雪不适這種沉悶譴責的氛圍,忽地開口,只是在寧淮竹聽來頗有轉移話題的嫌疑。

她道:“你可還記得自己曾養過的幾只野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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