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東方将白時,祝寂雲從康坨邊界離開,随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開始打坐恢複。

人界的靈力稀少,她打坐兩天也無法恢複到剛下山時靈力充沛的情況,因此祝寂雲又打開自己的乾坤袋,一邊嗑藥一邊打坐。

兩天過後,祝寂雲自覺自己恢複的差不多了,又開始盤算着自己中斷的實驗。

如果惡氣能夠吞噬靈力,那魔氣呢?

她如果用魔氣做實驗,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地方呢?

祝寂雲目露深思。

在這個世界,修士如果堕魔,想要成為魔修,并不是普普通通地改修邪術就能完成從修士到魔修的轉變的。

他們需要将自己以往修煉運轉的所有靈力都用密法轉換成魔氣,這個轉換的過程又可以稱作重塑,是徹底的改頭換面。

畢竟魔修的修煉方法和修士有根本性的不同,魔修修煉依靠魔氣,而魔界的魔氣充沛,簡直就是滋養魔修成長的最佳土壤。

修士堕魔,等于是将一個極白的自我染成純黑,這個染色的過程痛苦又極端,有許多人在堕魔的過程中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像敲碎了渾身的骨頭再将其碎片一片片拼成的痛苦便被折磨而死,而唯有撐下去的,才是徹徹底底的魔修了。

因此修真界真正堕魔的修士非常少,哪怕是這些修士心性已經毀了,也只會走向邪修的路子,他們根本不敢去承受堕魔的痛苦。

據說幾千年前,魔修僅僅只是一個稱呼,與修士的區別只在于修煉方式的不同,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魔修就變成了無惡不作、殘害生靈的代名詞了。

祝寂雲不知道幾千年前是多久,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魔修真正是什麽樣子的。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只知道現在的魔修,确實與修士勢不兩立,确實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修士人人得而誅之。

祝寂雲深吸口氣,看着自己白淨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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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重生時,為了解救計念雁,她催動了魔氣。她當時其實是本能發作,畢竟相比靈力,她還是用魔氣用的更熟。

但下一秒她就後悔了,祝寂雲以為這具身軀沒有堕過魔,根本催動不出來魔氣。

但事實截然相反。

她不僅可以用,甚至還能用出比靈力更醇厚的魔氣。

早在上輩子堕魔後,祝寂雲就發現了,別的修士堕魔後因為重塑的過程再也無法使用靈力,只能用魔力,而她卻不一樣,兩者都可以用。

翻遍古書找不到可以解釋的理由,祝寂雲就猜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靈骨被人抽取了,重塑的過程中陰差陽錯又保留了可以使用靈力的能力。

不過兩者都可以使用對她而言也不是多麽大的幫助,甚至如同雞肋。畢竟她已經堕魔成了魔修,汲取魔氣修煉對一個沒了靈骨的人而言事半功倍,還要靈力做什麽?

可這輩子不一樣。

這輩子,她靈骨還在,并且已經拜師清無仙尊,走出了一個似乎和上輩子有一些不同的路。

即使是靈魔雙存,人如果尚能在光明中存活,為什麽要去渴望陰冷的黑暗呢?

可——

事情總有不如意的時候。

祝寂雲從來不怕使用魔氣解決問題,她擔心的是自己一旦從心底裏開了這個口子,用的多了,本能地就形成了依賴性。

而魔氣從來不是無窮無盡随意驅使的,她無法進益,勢必就要重回魔界。

時日久了,她真的能在師尊面前瞞的天衣無縫嗎?

祝寂雲不知道。

但她從來不是個猶豫的人,心中既然已經有了想法,思索了這麽久,也該有所決定。

她站起來擡起手,指尖魔氣游蕩,将她全身變作另一個模樣。

這一次,祝寂雲沒有再找凡人實驗。

她在這附近穿梭了幾天,終于找到了一個正準備做壞事的邪修。

祝寂雲黑袍兜帽,全身上下蒙地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手底下拎着一個被她拍得昏死過去的邪修。

這一次,她依舊将人捆的嚴嚴實實,只是從指尖甩出去的粗如巨蟒的繩索不再是由靈力幻化而成的,變成了魔氣。

黑袍下的臉冷靜如冰,祝寂雲擡手,疾如閃電地将人甩出去!

再甩回來!

看着繩索另一端第一次出現的人,祝寂雲暗沉已久的眸光陡然一亮。

她擡起手放在邪修的鼻息間探了探,發現還有氣。

祝寂雲心中微定,又把了把邪修的脈,趕緊掏出乾坤袋裏的一枚歸元丹塞到邪修的嘴裏。

剩下的,就是等他的反應了。

祝寂雲守在邪修身邊守了三天,才等到他睜開眼睛。

睜開眼就看到把自己打的差點以為要死過去的魔修還在身邊,邪修剛剛恢複些血色的臉立刻唰白,兩股戰戰:“你、你要做什麽?”

祝寂雲盯着他:“你體內什麽感覺?”

被魔修那雙冷漠幽深的眼睛盯着,邪修磕絆了一下:“挺、挺好的。”

話剛說完,他忍了許久的血腥味還是沒忍住,噗地一聲咳吐出來了。

祝寂雲幽幽地盯着地上他咳出來的血。

邪修又猛咳了好幾聲,才紅着個嘴唇說:“……但、但是我丹田發熱,感覺還挺舒服。”

他磕絆了幾下,才把一整句話順下來。

祝寂雲不語。

黑袍下的手伸過去,搭上邪修的脈搏。

邪修看着湊得非常近的黑袍魔修,眼神閃了幾下。

“唰”地一聲,邪修幾乎沒看見對方是怎麽出手的,已經身首異處了。

祝寂雲擡腳掠過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徑直往前走。

五天後,祝寂雲望着地上不曾服用過歸元丹,現在不斷抽搐最終慢慢平靜下來的另一個邪修,手指探上他的鼻尖,确定沒有生息後,徹底的離開這裏了。

等再次現身在人間煙火氣息的城鎮中時,祝寂雲已經恢複了自己剛到人界時的裝扮。

“姐姐!”

聽到聲音後,祝寂雲回頭,看到一身青衣勁裝的計念雁笑容滿面地朝自己走來。

她回以淺笑,問:“事情都辦完了?”

計念雁點頭:“一切都解決了。”

她說這話時,像是卸下了背負已久的沙袋,渾身上下透露着說不清的輕松。

祝寂雲說:“那就好。”

她指着桌上的一桌好菜,“來,我點了許多好吃的,吃完這頓,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一口這人界美味。”

計念雁聞着這撲鼻的香氣,也有些食指大開。

這陣子以來,她一邊完成任務,一邊報仇,心裏沉甸甸的,也沒有心思去注意其他。

如今一切事了,見到了熟悉又親切的人,只覺得渾身一松,疲乏感立刻席卷而來。

吃上一口鮮香的麻辣鴨肉,計念雁望着許久未見的祝寂雲,有些感動:“姐姐,其實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不用特意來看我的。”

“……”祝寂雲神情自如地微笑道,“你這一行有些特殊,我肯定要來看看。”

計念雁夾菜的筷子微頓,她低下頭狠灌了幾口湯,才擡起頭,眼裏有些說不清楚的感覺。

她說:“姐姐,我把他殺了。”

祝寂雲靜靜地聽她說。

“姐姐,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認為我娘破壞了他與那個女人的婚約、讓他們十幾年不能光明正大的長相厮守而懷恨在心,所以才那樣對待我娘,可我這躺回去,卻發現他後院又納了幾個人。”

幾個和她娘竟然有些相似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計念雁笑了一下,那個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我看着她,竟然覺得她有些像最初知道真相的我娘。”

一樣的生氣、憤怒、痛苦、不可置信。

一樣的被那個男人握在掌心,扼住咽喉,無法逃離。

“只是她比我娘心更狠。”

計念雁平靜道:“我沒有對那個女人做什麽報複,只是想也知道,那個男人死了,她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畢竟殺那男人之前,她還将他貪污受賄賣官賣爵的消息捅出來了,一整個偌大的孫府都被抄了,享受了半輩子榮華富貴的女人,一下子一無所有,極致的落差,未來有數不盡的痛苦在等着她。

如果她能振作起來,日子雖清貧,也不會過得太差。

可她這些年,被那個男人縱容着,心性早已經面目全非了。

她是受不了苦日子的。

祝寂雲說:“你做的已經很好,很好了。”

這麽一句清淡溫恬的話,讓計念雁瞬間忍不住了。

她紅着眼眶,輕輕道:“娘,我給你報仇了。”

祝寂雲靜靜地看着她。

過了一會兒,見她情緒平複下來,祝寂雲才将自己這次試煉的任務說給她聽,轉移情緒。

計念雁聽的這起伏波瀾的任務過程,簡直一愣一愣的。

等祝寂雲說完,她才收起張大的嘴巴:“這可真是跌宕起伏,真是難以置信。”

誰能想到那慈眉目善的岳長老竟然是這樣的人?

計念雁還記得自己曾經遠遠地見過岳長老一面,當時還感嘆他笑呵呵的看起來很和藹!

真是人不可貌相。

吃完飯,兩個人就往回趕路了。

一直到清缪宗,計念雁正在和祝寂雲乖乖告別,就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對她身後喊了一句:“師尊!”

計念雁渾身一僵,趕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态,才慢慢轉身。

祝寂雲已經繞過她走到清無仙尊身邊了。

計念雁趕緊擡頭行禮:“仙尊。”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清無仙尊了,但計念雁心裏還是很緊張。

荀訣雪淡淡颔首。

眼神在計念雁身上輕輕一掃,最後落在祝寂雲身上,問:“怎麽去了這麽久?”

祝寂雲眼裏帶笑,四只手指并攏,一副做了保證的樣子:“師尊,我真的沒有幫小雁完成任務。”

計念雁剛到嘴邊的話頓時忘了,聽到祝寂雲這樣說,趕緊跟着保證:“是這樣的,仙尊。”

絕對不能讓仙尊以為她是一個連簡單的任務都完成不了的人。

計念雁雖然每次看到仙尊都會緊張,但那是對強者的敬慕崇拜的緊張,她也不想在仙尊心底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的!

荀訣雪看着面前兩個極有默契進行保證的人,尤其是正對着自己笑盈盈的小徒弟。

心中微頓。

她想問的不是徒弟有沒有幫人做任務,而是……既然只是看看情況,為什麽那麽久不回來?

但這樣的話,又怎麽能是荀訣雪問的出口的?

更何況,她總覺得問出這樣的話,顯得自己這個做師父的太黏徒弟了。

這不太好。

因此荀訣雪只是嗯了一聲。

見仙尊沒有誤會,計念雁松了口氣,也不打擾祝寂雲和仙尊的相處,又行了個禮,匆匆離開了。

人一走,這裏一時之間就剩下她和師尊了。

祝寂雲貼蹭在師尊的身側走路,兩個人的衣袖随着步履偶有摩擦,她疑惑地問:“師尊怎麽下山了?”

問完,她又眨了眨眼睛,故意道:“師尊是不是想我啦?就像我想師尊了一樣,一回來就迫不及待想回到忘寂峰找師尊!”

其實祝寂雲也只是随便說說,想調節一下氣氛而已。

畢竟她知道師尊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誰知道卻聽到師尊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如白羽拂耳,輕的沒有任何痕跡。

但祝寂雲還是捕捉到了。

她呼吸頓時一窒,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纖瘦的背影。

師尊剛剛說什麽了?

想她了?

祝寂雲臉上不自知的帶着溢滿了的笑意,笑容晃眼的沖到荀訣雪前面,緊張兮兮地問:“師尊剛剛是不是‘嗯’了?是不是意思着也想我了?”

她臉上期待的緊,還有種明明知道結果卻偏要再确認一遍的心滿意足。

荀訣雪看着徒弟因為自己一聲輕輕的嗯,笑得這幅嘴巴都要咧到耳後根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羞惱,耳根不由得有些發熱。

她嗓音清冽的聽不出任何異常:“你去太久了,為師念叨兩句也不行嗎?”

聽到這個回答,祝寂雲立刻點頭:“行,當然行。”

“要是直接說也想徒弟我了就更行了。”祝寂雲落後半步,自顧自的咕哝着。

荀訣雪:“……”

這小孩兒!

她快步走,沒一會兒就把祝寂雲甩下了。

只有這樣,才不會讓人瞧見霜白的發絲下,如白玉染緋的耳垂。

師尊如果有網,可能某天會發帖求問:做師父的這樣對徒弟,久而久之,會不會沒有什麽威嚴了?

然後豬豬匿名頂貼回複:不會!這樣超喜歡耶!命都能給她!

(給命文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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