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學校的晚會在禮堂舉辦,彩燈一圈圈纏繞柱子,挂滿整個天花板,将這不大的禮堂照耀得昏黃。外面的空氣很冷,進到這昏黃的小世界裏,一下子熱乎了。

留長發的搖滾男孩,挎着電子吉他在禮堂內來回走動,女孩子們的裙子色彩鮮豔,頭上綁着顏色搭配的發帶,要上臺演出的人站在後臺入口塗口紅。

高沉看見了前女友。她穿得跟爵士時代百老彙明星似的,鑲水鑽的低胸裙,串珠首飾,帶羽毛的發帶。她很成功引起所有人注意。只可惜,在這個學校的小禮堂裏,是享受不到紙醉金迷的藝術的。

高沉找到個邊角位子坐下,看臺上的節目一個接一個結束。手挽手跳踢踏舞的女郎,死亡金屬樂隊扯着嗓子嘶吼。這個水準,高沉暗自說,還不如去club聽樂隊模唱兩首瑪麗蓮曼森的歌。

高沉手托下巴,極度無聊地“欣賞”這些節目,時間打發得一點意義也沒有。這就是他為什麽不喜歡參加學校晚會的原因,像一群小孩子在玩過家家。

那個邀請他來看過家家的死小子,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高沉困得兩只眼皮快要合上,被一陣熱烈的掌聲吵醒。

最強的光線聚集在舞臺,範洛出現在上面,坐在一張高椅上,抱着一把木吉他。

他身穿貼了黃色金片的演出服,槍駁領滾了一圈花邊,頭發用發蠟全梳起來,高沉感到滑稽得好笑。

範洛調動話筒支架的高度,撥動吉他弦,嘴唇對着話筒,輕輕唱起了:“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Yesterday Once More》。這首二十年前大街小巷,家家戶戶在聽的歌。

範洛的嗓音,像蜜糖水泡過一樣,讓這首歌連着歌詞,帶着旋律,都變得很甜。

在這個冬季裏,這樣的嗓音,猶如一杯暖和的姜糖水,捧在手中暖手心,喝下去暖肚子。

範洛喜歡笑,即使唱歌的時候也一樣。他的眼睛一直是笑得彎彎的。

以前高沉看他的笑沒有任何感覺,今晚他見到這個笑,居然覺得有點可愛。這對高沉來說,是一種驚奇罕見的心情。他從小到大,好看的、長得像女孩子的男生見過不少,可從沒有這麽真真切切地,覺得一個相貌也非很出衆的男生可愛。

範洛用他清透的嗓音,把這首歌暖風拂動般輕輕唱完了。

聽衆們拍起雙掌。前女友就坐在高沉前兩排位子,為範洛鼓掌,鼓得最是熱情似火。

高沉低下頭,手指撓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讓大腦承認自己淪陷在範洛的嗓音裏,好像特別丢人。

突然“砰”地一響,舞臺上炸出白煙,将這幻夢般的氣氛打碎。

背景音樂切換成節奏很強的Kpop,七八個少年從舞臺兩側上去,呈三角隊形排在範洛身後。站在正中的範洛脫掉外套,與身後幾個迅速排好隊伍的少年,在這節奏強勁的音樂下跳起火熱的勁舞。

觀衆高聲呼喝,年輕人們喜歡這種充滿力量的舞蹈。

熱舞結尾,範洛與伴舞固定住造型,呼呼大喘着氣。他那用劣質發蠟梳起來的頭發,早在勁舞中松散了,被汗浸濕的劉海,蓋住了眼睛。他眼睛掃視着舞臺下的觀衆。在邊角位置,他看見高沉。伸手将劉海撥開,範洛笑出那顆虎牙,朝高沉眨了一下右眼。

高沉扶了一下額頭,将視線錯開,臉頰發着燙。

全體觀衆站起來,激動的歡呼混在爆發的掌聲中。

高沉聞着這渾濁的空氣,感覺呼吸都緊張起來。他站起身,快步走出了禮堂,遠離這場心髒躁動的喧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