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真夫妻這麽客氣◎
周最搬家這事是蔣思哲給傳出去的。
蔣思哲是個走哪晃哪的浪蕩子,跟家裏面關系一般,要麽和家裏人吵架被趕出來,要麽自己氣得半夜出門。他離家出走的頭幾次住酒店,後來往周最那跑了一回,看他不介意以後,蹬鼻子上臉每回都去他那。
周最自己一個人住,蔣思哲要來就來,他無所謂。
蔣思哲這次和家裏面鬧翻,來投奔他,發現他換房子了。
“婚房啊?”
“嗯。”
蔣思哲有點不好意思了:“那我住你這兒,你老婆不會介意吧?”
周最換了身衣服,丢床被子給他,指了指客房的位置。
他嘴上不客氣道:“就你這死皮賴臉的勁兒,她介意你就不住了嗎?”
蔣思哲笑:“那倒是。”
他也是知道姜彌出差了才過來的,做人不至于那麽沒眼力見,在人家小夫妻的婚房裏折騰。
他住了兩天,白天到律所嘴上又管不住,到處宣揚周最的婚房,地段怎麽怎麽好,裝修怎麽怎麽精致,說得好像周最住的是皇宮一樣。
所以搬家的事情,周最跟同事們都提了下,辦喬遷宴不至于,蔣思哲給他提建議,叫他請關系好一點的同事來家裏吃個飯,心意到了又不會太隆重生硬。蔣思哲知道周最廚藝好,他打算蹭一頓大的。
維護好人際關系這道理周最懂,所以他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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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班周最就忙着買菜,收拾房子,他累着也不叫蔣思哲休息,兩個大男人在廚房裏忙活,蔣思哲幫倒忙,周最氣得頭頂冒青煙面上也不顯,擺着那副死人臉擠兌蔣思哲。
“你媽把你趕出家門是有道理的。”
一是太忙,二是被氣,他忘了跟姜彌打個招呼。
周最請人來家裏吃飯的時候就想過跟姜彌說一聲的,萬一她不喜歡家裏來人,他這做法就不太好。
他是真的忘了。
收拾了一大桌子菜,家裏面吵作一片,蔣思哲被周最趕出廚房後,和外面人聊得可好了,別人要找個什麽東西他立馬都能拿過來,熟悉得像是他自己家一樣。
同事打趣道:“蔣律師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這家的主人呢。”
他确實是社交悍匪,一點異樣感都沒有。
蔣思哲道:“那可不,我跟我們周律師什麽關系啊,他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他家好嗎。”
這話不誇張的,周最還去過蔣家好多次,嗯,蔣父蔣母都很喜歡他,把他當親兒子一樣,他們看蔣思哲多不順眼,就有多看重周最。
對蔣思哲來說,周最就是他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小孩。
好在他心大,完全不介意。
都說職場上很難交到真朋友,周最和蔣思哲的确是例外中的例外。
因為明天是周六,周最還是買了幾瓶酒的,不是度數特別高的那種,他酒量好但不怎麽愛喝酒,他覺得吃飯比喝酒重要,讓大家過點小瘾但不至于喝到難受。
周最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同事們叫嚷的有些誇張。
“我們周律師真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周律師不介意我們經常來蹭飯吧?”
大家在工作場合職級分明,私下卻都相處得很好,開點玩笑也沒什麽。
周最難得笑了下,就嘴角彎個弧度,卻也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看情況吧。”
“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吃飯喝酒聊天玩游戲,一幫人到十點還不停歇,周最看着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回廚房去添兩個。
他在裏面有一陣,發現外面驟然沒聲音,覺得有些奇怪,便出來看了下。
他手裏端着盛菜的盤子,和站在門口的姜彌四目相對。
那一刻周最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她怎麽突然回來了。
沒去接她她會不會生氣。
看見這麽多陌生人,她會不會覺得尴尬。
他想多了。
姜彌不僅沒有覺得尴尬,還很開心的擺出笑容來和他的同事們打招呼。
“你們好,我是姜彌。”
姜彌從來都不是什麽社恐人士,場合足夠對的情況,讓她扯個大喇叭去一大堆陌生人群裏領着跳廣場舞她都可以。
這才哪跟哪,帶朋友同事回家吃個飯,太正常了。
看飯桌上的一堆人還是沉默驚訝無所适從,姜彌又好好的說了下:“那個,我是周最太太,我剛出差回來,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我。”
還得是蔣思哲出馬,他最先反應過來,跟姜彌打招呼道:“是弟妹啊,這不巧了嗎,還說我們大家都沒見過周律師老婆呢,這就見着了,快坐下一起吃飯。”
周最沒有任何一次這麽感謝蔣思哲。
簡直是再造之恩。
他把盤子放下,走到姜彌身邊去,默默幫她把行李放到房間裏去。
剩下的,她自由發揮。
周最這人,正經的大場合他一點不怵,談項目談合作跟客戶對接,上臺發表感言做彙報總結,他一點問題都沒有,但這種親密放松一點場合的小插曲,他不擅長解決。
姜彌朝着他笑了下,說:“我一晚上沒吃飯,我過去了啊。”
周最:“嗯。”
周最進房間後,慢吞吞深呼吸一下。
他竟然覺得有些緊張。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上高中的時候。
那一陣換季,天氣陰晴不定,周最和同學打了球,出一身汗,然後淋了雨,沒抗住第二天就感冒,他頭暈嗓子也不舒服,上課人蔫了許多。
一向挺直腰板認真學習的三好學生,在課堂上撐着頭,神思完全集中不了。
坐在他旁邊的姜彌和他是一樣的姿勢,只不過她永遠都這樣,坐沒坐相,吊兒郎當的聽老師講什麽,手上一根筆還轉個不停。
他們撐着身子的姿勢剛好相對,姜彌見他這樣子,察覺有些不對勁。
她拿筆頭戳了下他,小聲問:“你怎麽了?”
周最回:“沒事。”
姜彌:“你嗓子啞了。”
班上有不少人感冒,姜彌想到這一點,猜到周最是中招了。
她把手伸進桌肚裏,摸摸索索好一陣,不知道碰到什麽,還發出聲響來。
姜彌把一盒潤喉糖塞到周最那裏去。
“吃吧。”
周最不知道她的桌肚裏到底藏了多少東西,他見過她從裏面摸出來零食、鏡子、梳子、飲料、畫本還有陶笛等等等等,簡直是個百寶箱。
周最當然不可能像她一樣,趁老師不注意,塞顆糖到嘴裏,抿化一片薯片,或是咬兩口火腿腸。
姜彌方方面面都表現出壞學生的特質來,偏偏她成績又過于優異,老師們拿她沒辦法,自動把這歸結為叛逆期的表現。
他向着她搖搖頭。
然後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陣,喉嚨裏像是放了一根羽毛,癢得受不了。
那盒潤喉糖還在他手邊。
他瞧見姜彌狡黠的笑了下,臉上表情像是在說:你一定會吃的。
周最沒拗過去,他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想接連咳嗽打擾老師上課而已。
把那顆潤喉糖往嘴裏放的時候,他看了眼正在寫板書的老師,他和姜彌坐在最後一排,離講臺很遠很遠,那時候,他很緊張。
潤喉糖的刺涼感随着姜彌的得意一起而來。
她看穿了他的心虛緊張,想着,乖學生終于也和我一樣了。
明媚又惡劣,是周最那天對她最深刻的印象。
長大後的姜彌,好像已經擺脫掉某些特質了。
周最回過神來,打開房門,走出去和姜彌坐在一起。
他給姜彌盛飯倒飲料,靜靜聽她和他的同事們交流。
“弟妹,我可以這麽叫你吧,我跟周最是校友,比他大一屆,我叫蔣思哲。”
姜彌應下:“當然可以了,我知道你,我上學那會你來過我們學校參加辯論賽,那場我在。”
蔣思哲一愣:“你是哪個學校的啊?”
姜彌:“我Q大。”
那年高考,姜彌只差周最一分,一個去了Q大,一個去了B大,他們本來都覺得以後不會有什麽聯系了,誰知道現在會坐在一起,以夫妻名義招待親友。
“姜彌姐,你是做什麽的啊?”
“我是建築師。”
“是在設計院還是在事務所啊?”
“事務所,我在展思。”
蔣思哲眼睛亮了下,“那我也知道你了,我聽朋友說過的,展思那個很漂亮的設計總監,是你吧。”
誰也沒想到,最後這頓飯成了大家的商業互吹。
大家都在業內頂級的公司上班,或多或少都聽說過一些消息,這些消息把他們這些人串聯起來。
姜彌一直很溫柔的和大家說話,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大家對她印象都很好,人和氣,說話談吐也好,不怕生,聊什麽話題都能接上,到最後大家都不怎麽在意周最了,全忙着和姜彌玩兒。
蔣思哲見縫插針,跟周最說了句:“你老婆好像比你受歡迎啊。”
周最看了他一眼,道:“應該的。”
姜彌的性格好,人緣好,這他知道。
“她真的比你開朗太多了,你跟她學學呗。”
不至于。
周最選擇把控場權交給姜彌,他負責給大家倒酒添菜。
他問姜彌:“你要喝點酒嗎?”
“不用不用,我明天還要上班。”
明天還要上班,趨近十一點她還能和大家聊得火熱,果然是常年加班熬夜出來的人,精神頭就是好。
周最給她續了杯橙汁。
“謝謝。”
“還要米飯嗎?”
“一點點。”
“夠嗎?”
“夠了夠了,謝謝。”
“要魚嗎?”
“一塊。”
“謝謝。”
“你們真夫妻這麽客氣?”
蔣思哲在旁邊陰恻恻來了句。
誰家夫妻夾塊肉倒杯飲料謝個不停的。
搞得像第一天認識一樣。
沒人理會他的疑問。
十一點半,終于散場。
把家裏的客人都送走以後,周最長籲一口氣。
“好累。”不愛社交的人是這樣的。
看了眼餐桌,一片狼藉,周最忍不住敲了敲腦袋,看來,他得到淩晨才能睡下了。
姜彌瞥見他眼神,試探性問道:“要,幫忙收拾嗎?”
周最:“不用了,我來就好。”
他比較相信她的破壞力。
“對了,你回來怎麽沒說一聲,不是說好了我去接你嗎?”
姜彌答:“我航班延誤了,我本來想着回來太晚了,會打擾你休息,沒想到你在家裏請客。”
“抱歉,沒有和你說一聲。”
姜彌突然笑出聲來,她道:“為什麽要道歉啊,這很正常的,你同事人都很好。”
“嗯,謝謝。”
姜彌笑得更歡了。
周最收拾的那一會,姜彌回卧室翻騰自己的行李箱,從最底層把禮物找了出來,姜彌直接送到人跟前去。
“出差給你帶的禮物。”
周最還在洗碗,手濕漉漉的沒法接,他略感驚訝,随即不知名情緒湧上來,他抿唇微微道:“謝謝。”
周最其實很少收到別人送的禮物,他從小到大人緣還可以,但是幾乎沒有那種特別要好特別交心的朋友,他的父母也不會因為出了遠門而特意想着給他帶些什麽東西回來,因為缺少,所以每一份禮物,周最都很珍惜。
“你不用一直跟我說謝謝,那麽客氣幹什麽。”
姜彌想到蔣思哲那一句,就跟周最提出來。
雖然有協議,但他們不算是假夫妻,按照協議去履行夫妻義務,就是做正常夫妻會去做的事情,沒那麽多講究,起初客套算不熟,都這麽長時間了,姜彌覺得,他們其實可以親近一點。
周最挑眉道:“那你記得你今晚說了多少句謝謝嗎?”
“是誰點外賣都還要問我的意見的?”
姜彌眼神游離,過于失策。
“我回去睡覺了。”
走出去兩步,她折返回來,把禮物放在水池旁,低眉道:“我以後注意。”
“還有,你臉紅了,我送你禮物你這麽高興?”
“喝酒喝的。”
“你晚上喝的是橙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