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話

第二十三話

溫少堂的死訊逐漸在高三年級傳開。未免學生恐慌,造成動亂,學校嚴禁師生私下讨論此事。

參與群架的在校學生,俱被所在學校(一中、職中)開除學籍。後來朱寧回憶起這件事,只記得直接兇手徐仁堂被關進了少管所,判刑十五年。

甭管是學校,亦或是其他上層建築均将此事壓了下去。只有清城一中和部分好事者知曉這一悲哀事件。

按照當地習俗,還是小孩的溫少堂,葬禮需從簡,未辦酒宴流水席,只邀請親朋好友。

溫蘊之請了三天假期處理溫少堂的後事。盡管只是些打雜的活兒,她依舊忙得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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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蘊之回學校的那日,12班許多同學暗地裏打量她。這種打量源于好奇以及對鮮活生命消亡的唏噓。

沒有什麽比死亡更震撼人心。他們即将高考,人生進入新的階段。溫少堂卻長眠于地下。

有個男生時不時瞄一眼溫蘊之,在她課桌前打轉。顧炎生卷起薄薄的練習冊,敲一下他。“看什麽看。”

男生瑟縮身體,讪笑着後退,回到座位席。

顧炎生視線落在女孩的背影。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任課老師還未來,教室喧鬧不止。朱寧轉過身,欲安慰溫蘊之,視線觸及溫蘊之顧炎生的眼眸,心中一窒。

顧炎生淡漠地看一眼她。收回視線,拉開椅子坐下,抽出英語課本記單詞。

朱寧幾不可察地斂眉。顧炎生剛剛是想安慰溫蘊之?

“蘊之,你還好嗎?”她輕聲問面前的女孩。

這無疑是一句廢話。溫蘊之一點都不好。她心不在焉地搖頭,攥緊筆杆寫這幾日落下的數學試卷。

朱寧動了動唇,細聲地說:“難過的話,可以和我聊聊啊。”

溫蘊之擡眸看她,觸及她眸裏的擔憂和安慰,心中一暖。“好。”

上午四節課,就這麽混混沌沌地過去了。平日中午溫蘊之都是拿去練芭蕾,偶爾溫少堂給她去外面打飯。她鮮少去食堂。

朱寧主動邀請她去食堂用餐。她沒拒絕對方的好意,與她一同前往食堂。

飯卡和學生卡被她一齊放在卡袋裏。她取出飯卡,将學生卡放回衣兜。如今是秋冬時節,她穿着秋季校服,外面披一件中長款的墨色風衣。

有人不小心地擠到了她。未放好的校園卡從衣兜掉了出來。食堂堪比鬧市,她沒聽見卡掉落的聲音。

排隊打飯的隊伍輪到她了。她和食堂阿姨說要一份小碗的幹面。不逾兩分鐘,她單手端着一小碗幹面,另一只手拿着飯卡,前去找位置。

“蘊之!”謝非喊她:“這裏有位置。”

在食堂看見她和朱寧,謝非就多占了兩個位置。溫蘊之朝他舉步過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謝謝。”

“客氣。”謝非擺手。他面前擺着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雞蛋西紅柿、三兩飯。

溫蘊之不說話。他主動開口:“阿炎還在排隊呢。他喜歡吃面。”

“是嗎。”面食、粉條只有一個窗口。剛剛她在隊伍裏都沒看見他。

另一邊,幾分鐘前。有人撿起溫蘊之的掉落的學生卡。她引人注目,撿到她學生卡的男生知道她在哪個班。将卡先收好,打算待會送到12班。

“拿來。”顧炎生拍一下男生的肩,朝他伸手。

男生認識他,聲音幾不可察地顫栗。“什、什麽?”

顧炎生面無表情:“你撿到的東西。”

男生吞咽口水:“又不是你的。”

“後面還有人排隊呢!趕緊的!要吃什麽?”食堂阿姨催促男生。排隊的其餘學生略不滿地看男生和顧炎生。心中指責他們沒素質。

顧炎生略不耐煩。“我和她一個班,會還給她。”

礙于威懾,形勢所逼,男生不得不以将撿到的學生卡給顧炎生。

他神色不甘,顧炎生心中嗤笑。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人打什麽注意。

他奪過對方手中的學生卡,低頭看一眼,旋即放回褲袋裏。

兩分鐘後。他端着一碗熱氣騰騰離開食堂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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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寧在溫蘊之對面的位置坐下。斜對着她的謝非,心中可惜,他還想着讓阿炎坐溫蘊之對面呢。

朱寧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憑借謝非,她猜得出另一個位置是顧炎生的。

她內心緊張而期待。如今她已瘦身成功,走在路上會引得男生側目。

對着顧炎生,她沒以前那般自卑。

“朱寧?朱寧?”溫蘊之出聲喊她。

“怎麽了?”她回過神。

溫蘊之奇怪,“你在想什麽?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

朱寧只讪笑。“我在想昨晚看的電影。”

溫蘊之“哦”了聲。過了會說:“待會你自己先回教室,我要去舞蹈室。”

朱寧點頭“嗯”了聲。看見顧炎生舉步過來,她故作平靜。

顧炎生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席間,謝非說這周六他就要轉去美帝上學。

溫蘊之訝然:“這麽快?”

“嗯,我們全家都要搬過去。”謝非只簡單地說。不解釋其中的複雜原因。

溫蘊之有些不舍。她自知在清城不會待太久,是以當初并不想和這邊的學生過多接觸。她亦沒有多餘時間去結交友情。但謝非對她釋放的善意和熱情打動了她。

“到時候需要我送你嗎?”她問。

謝非笑着點頭:“行啊。”

顧炎生、朱寧全程不說話。靜默地聽溫蘊之、謝非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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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去美帝的那日。溫蘊之、顧炎生、劉陽、文軒等人俱去火車站送他。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雖有聯系方式,但并不能保證未來一定不會斷聯系。

衆人面色難言離別帶來的悲傷。素來掩飾地好情緒的顧炎生,神色亦不舍。他和謝非小學就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如今謝非離開,他心中最是不舍。

“放心啦。我不會換扣扣和手機號的。”謝非笑嘻嘻地說。

劉陽神色悲戚戚:“非非,你走了之後,再也沒人當冤大頭幫我們付飯錢了。”

謝非翻白眼:“滾!”

感傷的氛圍被沖淡幾分。衆人笑了起來。

文軒舉起手:“非哥,既然你人都走了,幹脆把你天香樓的會員卡給我呗。我記得你那卡明年才到期。”天香樓是清城一中附近有名的飯館。平日只有家境優渥的人去那用餐。

一個兩個都是盼着他走了之後,能享受到他的剩餘價值。謝非氣的胸口起伏不停。“你們、你們一個兩個氣死我了!”

溫蘊之被逗笑。謝非看着她笑靥,心中一動,舉步上前,張開雙手作勢要抱她。

她笑了一笑,大方坦然地伸手和他擁抱。

劉陽、文軒發出哦喲哦喲的起哄聲。顧炎生別過頭,不想看這幅惹人心煩的畫面。

謝非抱着溫蘊之,不忘偏頭吐槽兩位損友。“思想龌龊!這是純潔的友誼抱,OK?”

劉陽笑罵:“你心裏爽翻了吧!”

謝非只得意地笑。湊在溫蘊之耳邊低聲說:“溫少堂那個狗逼,肯定不希望你神色恹恹的。凡事想開點。”

溫蘊之心裏微暖。“好。”

謝非放開她,拍拍她肩。“行吧,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我們會在國外相遇。”他知道溫蘊之為了芭蕾要去法國。

溫蘊之笑容可掬地說:“我很期待那一天。”

懂事後,顧炎生從不和別人比較,以防心生對生活不滿,對他人嫉妒。

謝非說自己嫉妒他智商高。但對方不知道,他亦嫉妒他。

嫉妒他有美滿幸福的原生家庭;嫉妒他能和溫蘊之相處自然而愉快。

謝非來到他面前,亦伸手抱他。“兄弟,好好照顧自己。”

顧炎生任他緊緊地抱着。聲音略沙啞:“好好學英文,免得人家罵你,你都不知道。”

謝非笑了出來。“行!”他放開顧炎生,眼含的期待:“阿炎,你一定要發財。”

顧炎生眼裏掠過隐隐笑意。謝非比他還關心他未來的財富狀況。

謝非煞有其事地說:“說不定未來哪一天,我要和你借錢,要靠你救濟。”

他說說不定,是真的無法确定,未來是否還會回到這裏,回到國內。

顧炎生:“我不會借,更不會救你。”

謝非:“口是心非。”

謝非的家人過來催促。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他們望着謝非提着行李進站,神色不舍。

盯着摯友離開的背影,顧炎生鼻根泛酸,胸腹湧動着陣陣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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