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砂

第四章:朱砂

為了一座拿不走的東宮,戎霜稀裏糊塗地把自己賣了。她成了耶律雪的座上賓,答應在幽都多留一些時日。

對于留下來,戎霜沒有太大的感覺,無非是晚一點名揚天下,賺很多很多錢。

但對于幽都那些關心耶律雪的人而言,這個結果足夠他們欣喜若狂。

耶律雪邁過二十歲這個大關,打破了國師給她批的命格,但危機并未解除。她體弱難治,又招妖魔惦記,稍有不慎還是會卷入危險之中。

雍朝整體實力強盛,但個體實力不夠突出。論個人的實力排行,年輕一輩中最顯眼的夏欽放在玄門都是百名開外,慘不忍睹。

國師倒是稍微好一點,在玄門能有幾分薄名。但她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蔔,大家心裏一直緊繃着一根弦,不敢放松。

這個時候戎霜的出現就是那麽的恰到好處,不管是她的修為還是她的背景,都是讓妖邪忌憚的存在。

有她在此相助,宮裏的人也能喘口氣。

為了表示對戎霜留下來的謝意,耶律武派人送來了無數的珍寶,堆了滿滿一個庭院。看着一個個閃閃發光的箱子,戎霜眉開眼笑,毫不客氣地全部收下。

耶律武知情識趣。戎霜也不白拿他的東西。

妖邪入侵破壞了皇宮內的防禦陣法,負責修繕的千機閣既要做皇城的善後工作,又要派人去打聽國師的下落,一時間捉襟見肘。

戎霜見狀,自告奮勇幫他們修陣法。

和千機閣先畫陣法圖紙,然後再選擇地方布陣,用朱砂研磨筆墨勾畫的方法不同,戎霜胸有成竹,以指為筆,以靈為墨,憑空成陣。

原本要花上一兩天才能完成的事,在她的幫助下不到半天就完成大半,只剩下東宮的範圍還沒有開始。

千機閣派來幫忙的人端着朱砂,拿着狼毫,在她神乎其技的布陣手法中目瞪口呆,手上的朱砂和筆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雖然他們千機閣成立晚,發展慢,很多地方都比不上底蘊深厚的大宗門,走了不少彎路。但這些年在國師的帶領下已經有很大的起色,在玄門上也闖出點名聲。

他們本以為只要照着這個勢頭發展,不出三年五載就能争一争玄門的排名。可今日戎霜的行為打破了他們的幻想,戎霜之強,不僅僅是強在修為,還有對靈力的掌控和運用,甚至是對陣法的了解,而這些恰恰是千機閣這種剛起步的宗門所欠缺的。

他們底蘊薄弱,道法的傳承是從外部吸收進來,自身所擁有的東西微乎其微。沒有底子,不管名聲再高,也是空中樓閣。

千機閣的弟子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手上的朱砂徹底拿不出手。

哪知他正欲把東西收起來,走在前面的戎霜突然回頭,道:“東宮的範圍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們把朱砂給我,回去複命吧,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嗎?”

東宮是整個陣法的中心,也是宮中防禦的重中之重。若是平時,千機閣的弟子肯定不敢松懈,但如今見識到自己和戎霜的差距,他們明白留下也幫不上忙,說了兩句客套話,就把朱砂交給戎霜。

遞朱砂的弟子看着戎霜接過朱砂盒,不解道:“道長一路走來都沒用朱砂,這會兒拿它可是有別的用處?”

戎霜收好盒子,笑容明媚:“朱砂的用處多着呢,不要以為它只能畫符和布陣。”

道法之初,朱砂是驅邪降妖的基礎,稱得上是物美價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很受追捧,用的最多的便是畫符。

然而随着道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靈物被開發出來,朱砂的使用就少了。

戎霜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靈力礦石,一直獨愛朱砂。耶律雪魂魄不全,易受妖邪侵擾,她不可能一直在她身邊,所以還需要另想可行的法子。

幽都冬日的雪連着下了幾日也不見停,宮道上随處可見掃雪的宮人,他們認得戎霜,見她過來紛紛讓道行禮。

戎霜自在慣了,不适應這樣的氛圍,無形間有種拘束感。她加快腳步朝東宮走去,把那些宮人遠遠地甩在身後。

“殿下,這是近日幽都內妖邪入侵造成的損失,還是存在一些傷亡情況,已經按照報上來的标準給他們發放銀錢救助。另外因為大雪綿延,城外有不同程度的受災,臣怕之前國師鎮/壓的那些雪魅趁機興風作浪。”

戎霜前腳剛踏進東宮就聽見低沉的男聲在和耶律雪議事,四周的宮女被撤走,院子裏靜悄悄的。耶律雪坐在暖閣裏,身披狐裘,懷裏抱着一個暖手爐。她斜靠着軟枕,似有幾分昏昏欲睡的散漫。

年輕的公子哥背對着門口,坐的離火爐稍遠。

戎霜自知來的不是時候,擡腳準備退出去。恰巧耶律雪擡頭,一眼對上她的目光。

“既然來了,又何必走?”

耶律雪一開口,公子哥跟着回頭看過來,嘴角漫出笑意,熱情道:“原來是戎道長,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想向你請教。”

耶律雪不介意戎霜打擾,夏欽也熱情相邀,這讓戎霜提起來的腳不好意思退回去。

外面冰天雪地,暖閣裏溫暖如春,驟然的冷暖變化讓戎霜不禁打了個寒顫,肩上的雪花飛快地融化。

暖閣裏沒有留下侍女,夏欽也不端世家公子的架子,連忙起身給戎霜讓座。哪知他剛站起身,耶律雪就對着戎霜招手,示意戎霜坐到她身邊。

雖然戎霜來自天元宗,但她和天元宗的其他弟子有些不一樣,她有記憶起就和師尊住在後山,負責清掃鎖妖塔,和門中弟子少有往來,更別提什麽長老,宗主,堂主。

師父從來就不會約束她,她活的肆意,無拘無束,對王權和強權沒有太大的感覺。耶律雪相邀,她就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落座。

夏欽看直了眼,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誰的行為更離譜。

耶律雪不是自來熟的性子,身在這個位置,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她都有所防備,像這般随便讓人靠近的情況可是從來沒有過。

就算是她最倚重的國師,也很難如此近身。

耶律雪身邊的位置有富餘,但因為堆了軟枕,戎霜坐下就會靠她很近很近,交談時若是微微傾身,呼吸都能相互交織在一起。

戎霜的目光掃向一旁的火爐和矮桌上的藥,問道:“你的身體一直如此嗎?”

按理說妖邪入侵的事過去那麽多天,又有戎霜給的丹藥,耶律雪的身體早該好了。可實際上她一直在吃藥,而且比以前更畏寒,靠近戎霜的時候才覺得有幾分暖意。

她人坐在這裏,擁着滿室的火光,也有蓋不去的病态蒼白。

耶律雪早已習慣了這副病弱殘軀,習以為常地笑了笑,默認了戎霜的意思。

戎霜沒有繼續追問,看着眼前的火爐若有所思。

她今日又是一身道袍,高領的衣襟掩去脖子上纏/繞的繃紗,左臉的面具上用朱砂勾畫了奇異的符文,左眼藏在面具下,讓人看不真切。

耶律雪把自己陷入軟枕中,示意夏欽坐下繼續說雪魅的事。

雍朝崇尚自救修道,就算是城外的百姓也會一些簡單的驅邪之術,只不過靈力有限,平日對付小妖小怪不成問題,遇上雪魅這種稍微強悍一點的妖邪,他們就需要向外求助。

往年國師在時,都是她出手鎮/壓這些妖邪。如今她生死未蔔,封印的力量減弱,大雪又一直下個不停,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戎霜不是第一次聽人提起國師,在雍朝這些天她也了解過雍朝的局勢,知道國師是他們王朝中修為最高的人,威望頗高。

按理這樣的一個人對付雪魅這種低級妖邪是手到擒來,可戎霜聽夏欽的意思,雪魅之患由來已久,一直沒有徹底解決。

“你們國師不殺生嗎?”戎霜不理解,心裏想什麽嘴上就直接說出來。

夏欽被她逗笑了,道:“國師雖是仁慈之輩,但也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

“那她為什麽不直接殺了那些雪魅?一勞永逸,而是選擇最笨的封印?雪魅生于冬雪之中,結魄而生,封印只能管一年。待第二年冬雪至,雪魅會再度複蘇。”

戎霜大為詫異,以國師的修為,她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不同之處。

夏欽還是第一次聽見雪魅能殺,在他們的認知裏,這東西年年滅,年年生,根本就殺不盡。

“你可是有什麽好法子?”耶律雪看向戎霜,眼睛裏映着火光,溫暖又柔情。

“雪魅的誕生依賴凝結的雪魄珠,只需要把那東西找出來……”戎霜說到這裏不由地頓住,擡頭看向耶律雪。

雪魄珠能生雪魅,也能抵禦陰寒之氣,耶律雪如此畏寒,這東西倒是适合她。

“看在你父皇給了我很多東西的份上,這件事我也幫你們了結好了。”戎霜收回自己的視線,站起身道:“這位大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跟我走一趟,我教你。”

夏欽受寵如驚,連忙跟着站起身,樂呵道:“多謝戎道長不吝賜教,我一定好好學。”

戎霜見他當苦力不但不生氣,還很高興,笑他是個怪人。夏欽笑而不語,他胸有大志,深知雍朝道法繁榮之艱難,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吸收新知識的機會。

戎霜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腳,轉身走回耶律雪身邊,從懷裏掏出那個朱砂盒子,打開後用食指沾了一點,随後俯身往耶律雪眉間一點。

朱砂化作一點紅痕落在耶律雪眉間,她只覺得一股暖意瞬間流淌全身,讓人通體舒暢。

“你魂魄輕,易受驚擾,這點朱砂可保你半日安穩,我很快就回來了,等我。”戎霜輕聲叮囑,見耶律雪明白她的意思才飄然離去。

耶律雪摸了摸自己被戎霜觸碰的眉心,指尖的溫度一觸既離,卻讓人百轉千回。

她騙回來的這個小道長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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