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景複喧沒接話,翻了白啓澤一眼。
白啓澤只顧啃桃子,沒理會。
奶奶繼續說:“挺俊俏個女孩子。昨天還問我,小澤怎麽樣了。說小澤的手機沒人接,問了小光才知道小澤跟我們在一起。”
景複喧走到嘴巴鼓囊囊的白啓澤面前,問:“你還喜歡王溢荇?”
“對,對,對,那姑娘叫什麽荇。”奶奶聽見這個名字,恍然,兀自慚愧拍手:“人老了,記不住事兒。人家姑娘跟我說了兩遍,我還是沒記住。”
白啓澤一臉茫然,愣愣地看着,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你認識?”奶奶問景複喧。
“上車吧。”
景複喧不答。沉着臉繞過車頭,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
奶奶見孫子這幅表情,心下了然,不再追問。看着白啓澤坐進去,自己才上車。
“小喧,那姑娘還要了你的電話,說改天問你點兒事。”
“嗯。”
景複喧不甚熱心地答應一聲。一腳油門,往市裏走。
鈕氏集團總部大樓。
景複喧剛從法務部拿到合同,就被鈕璟川叫到頂層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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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還沒吃吧?”鈕璟川張開雙臂表示歡迎。
“還沒。”景複喧把奶奶和白啓澤送回家,轉身來鈕氏集團法務部拿委托合同。
“正好一起吃午飯……”
鈕璟川的辦公室有獨立的用餐空間。餐桌上早已擺好午餐。
景複喧并不推辭,把文件袋放下,去盥洗室洗手。洗完手,來到餐桌旁,坐在鈕璟川對面。
“合同是法務部拟的,委托你的是我個人。”
“明白。”家事。董事會不可能同意公司出錢聘律師。
“費用還滿意?”
“謝謝!職責範圍內,盡我所能。”
鈕璟川出的費用着實可觀。景複喧自認勞動有所值,同時,深刻領會到,越舍得出錢的人越惜命。
“下午有事?”
“下午有個案件開庭。”
“吃了午飯放你走。”
景複喧陪鈕璟川吃完午飯,又被鈕璟川無謂的話題絆着聊了十幾分鐘。
離開鈕氏集團,景複喧直奔法院。在法院門口與等在那兒的當事人彙合。距離開庭還有二十來分鐘,景複喧走到入口處。
“喬姐!我們進去吧。”
“景律師,我有個好朋友,今天跟過來旁聽。”喬敏說着向不遠處戴口罩的中年女性招手。
景複喧“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給你禮物,你不收。恰好朋友說有點兒法律上的事情想咨詢,我就想起你來了。今天下午她有空兒,就讓她過來聽一聽。”
喬敏微笑。陽光底下,眼角細紋更加明顯。精致妝容也遮蓋不住。
景複喧心說,咨詢之前還要先驗驗景複喧這個律師幾斤幾兩。竟特意跑來旁聽。
正想着,喬敏的朋友已經走到跟前。
“景律師,你好!我是喬姐的朋友,林文文。”
“林姐,您好!我們進去吧。”
法院入口登記處,景複喧出示律師證直接過去。喬敏和林文文出示身份證,登記後排隊接受安檢。
喬敏和前夫三個月前調解離婚,離婚時前夫隐瞞巨額婚內財産。
景複喧接受喬敏委托後,查找對方當事人財産線索,并申請法院凍結。
法官在雙方之間協調,商談無果。今日對簿公堂。
一項項財産,證據确實充分。對方律師雖一再主張財産非婚內共同財産,卻并無相應證據支持。
庭審順利進行至結束。
走出法院之後,林文文忍不住誇贊景複喧果敢專業。
“景律師,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兒想咨詢。”
“去我們律所,可以嗎?”景複喧擡眼瞧着法院門前車流不息的城市街道,不能在馬路邊就着汽車尾氣聊吧。
林文文猶豫。喬敏插話說:“景律師,前面有個咖啡廳,我們去坐一會兒吧,不會耽擱你太長時間。”
景複喧倒無所謂在哪兒。律所接待室更具有隐秘性。既然林文文不想去律所,他也不堅持。
“好。”
半下午,坐在咖啡店裏的客人寥寥無幾。時不時有身穿黃色、藍色制服的外賣小哥在店裏出入。
三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圍坐在木質咖啡桌旁。
“你們聊着,我去點單。”喬敏給林文文和景複喧留出說話的空間。
“您想問的,是哪方面的事?”景複喧平靜地問。
林文文始終沒摘口罩,描畫得濃黑的大眼睛滾動着,看看周圍,低聲說:“我也是替別人問的……”
景複喧并不在意,誰是事主,只關心:“那您能描述清楚事情的原委嗎?”
“可以。”
“那您說吧。”
“我朋友,很多年前,生過一個孩子,送給別人養了。之後一直沒管過。現在孩子成年了,收養人也已經去世了,我朋友和孩子,在法律上是母子關系嗎?”
“您朋友手裏,有任何能證明她是孩子生物學上母親的東西嗎?”
“有出生證明,還有一個很早之前,給孩子落戶用的戶口本。”
“送養之後,孩子的戶口一直跟母親的戶口在一起?”
林文文欲言又止。景複喧也不催促,這也是家事糾紛的奇妙之處。
人作為主觀的描述者,下意識會把信息加工成有利于己的方式再表述。
但當事人描述的事實,和展示出來的證據,有時候互相證僞。
在林文文持續沉默的時候,喬敏端着三杯咖啡過來了。
“這樣吧,林姐,您可以勸說一下這位朋友,如果想把事情弄清楚,讓她帶着相關資料,來所裏找我吧。”
景複喧知道林文文對咨詢的事情,還有顧慮。于是遞給林文文一張名片,果斷結束咨詢。
景複喧留喬敏和林文文單獨在咖啡店,自己拿了一杯咖啡,謝過喬敏,徑自推開店門,開車回律所。
車輛裹挾在車流中,行至律所辦公大樓前。景複喧的手機響了。是實習律師陳吉打來的電話。
“陳律,什麽事?”
“有個叫王溢荇的當事人,等了您有半小時了。她說沒預約,所以我打電話問問您,有時間接待她嗎?”
“可以,我到律所樓下了。”
景複喧心說,她還真有事要咨詢?竟然找到律所來了。景複喧沒想到和王溢荇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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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胳膊骨折的奶奶,接受手術後出院。景複喧和白啓澤兩個人辦出院手續。
景複喧因為上課,不能一直在醫院陪護。白啓澤一直留在醫院照顧術後的劉英格。誤工太多,被飯店辭退。
出院那天,王溢荇特意跑來醫院給白啓澤送辭工結算的工錢。兩個人在距離景複喧遠遠的地方,聊了好久。
久到景複喧拿着出院手續一個人把奶奶扶到路邊等車,白啓澤都沒察覺。
白啓澤呼哧帶喘地從醫院大廳出來,彎着腰從景複喧背後抓住他的衣服下擺。喘着粗氣,罵道:“讀書讀傻了?把奶奶接出來了,不知道跟我說一聲?!害我樓上樓下跑了半天。”
“誰讓你眼裏只有她呢。”
景複喧冷恥:“不知道我已經把出院手續辦好了?”
“奶奶,你評評理,他是不是小白眼狼?”
白啓澤被氣笑了,向奶奶求助。早就習慣了景複喧的說話方式。話中帶刺,冷嘲熱諷,都是家常便飯。
劉英格拍拍白啓澤的後背,說:“小澤,你耽誤不少日子了。讓小喧送我回去,你去找班上,不用陪我了。”
白啓澤站起來用目光詢問景複喧:留奶奶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景複喧權當沒看見,陪奶奶坐進出租車去長途汽車站坐車。
留白啓澤一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出租車駛離醫院門前。
送奶奶回家後的那個周末,景複喧把白啓澤叫到學校。
忙于找下一份工作的白啓澤,傍晚時分才來到學校,和景複喧倆人坐在學校操場邊的看臺上。
操場內,是伴着落日奔跑跳躍着踢球的年輕學子。年輕的人們,想趁着白天最後的光亮,踢個痛快。
落日的餘晖失去了所有熱力,徒留一片彩色光影。打在白啓澤清冷的臉上。
“有話快說吧,別在這兒喝冷風了。”
穿着羽絨服,依然被凍得牙齒打顫。白啓澤手插在口袋裏,坐在看臺上。為抵禦寒冷,腳輕輕抖動。
“別抖腿。抖得我都忘記說什麽了。”
“臭小子,你不冷?”
白啓澤嘴裏罵着,腿卻不再抖。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倏地放在景複喧脖子裏。
“給我暖手!”
景複喧心裏琢磨着話該怎麽說,對寒冷渾然不覺。只覺從腳底到頭皮燥熱。
雙手握住白啓澤冰涼的手。
“你手怎麽這麽熱乎?”白啓澤貪圖景複喧手裏的熱度,沒把手拿開。
“我一直幫你暖手,好不好?”
景複喧一臉認真地問。
白啓澤愣了一下,随即咧嘴,露出一對尖牙。
“你發什麽癫?”
“想和你在一起,一直。”
“奶奶做手術把你吓壞了?說什麽渾話?我們不是從小在一起?你有幾根頭發,我都數得清。”
景複喧知道白啓澤不想正面答複,在顧左右而言他。
景複喧卻不想打哈哈,繼續說:“以後也跟我在一起嗎?一輩子……”
“一輩子的事情,誰說的好。”
“我喜歡你。不要跟……”
景複喧正要提出要求,身後傳來鈕璟川的聲音“景複喧?”
景複喧聽見喊聲,松開白啓澤的手,回頭看。鈕璟川已經小跑着走到倆人身後,雙手很自然地搭在景複喧肩上。
“真是你?一起去吃晚飯啊,吃了飯去體育館打球——”
鈕璟川看了一眼景複喧身邊的白啓澤,說:“叫上你朋友一起。”
白啓澤抿着嘴站起來,不知是被凍得,還是因為什麽。開口,聲音發顫。青紫色的嘴唇發抖。
“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歡一直和男的在一起玩兒。女朋友等着我呢。”
景複喧怔忪,看着白啓澤從看臺上下去,才追問:“是來醫院找你的那個女孩兒?”
“下次介紹你們認識,她叫王溢荇。”
白啓澤在昏暗的路燈下漸行漸遠。
鈕璟川凍得鼻子發紅,拽了拽景複喧的胳膊:“再多站一會兒,咱倆就都成冰棍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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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複喧邁步走進律所。陳吉和景複喧目光相遇,伸出右手食指,比了個1。
景複喧直接提着開庭用的文件,走進第一接待室。
推開門,茶幾邊坐着五官端正的王溢荇。
王溢荇松開虛握着的茶杯,正要起身,景複喧關了門,坐在她對面。
“你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