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十七
之前貿然和孫校長說學習秘籍其實有些沖動，這一次，穆曉被易秦刺激了一下之後也沒有立即行動，而是試探着開始準備各個學科的教案。
這工作完成得很慢，最令人頭疼的地方倒不是梳理知識點，而是觀察估計同學們的水平，避免遺漏基礎。
還沒等到穆曉把東西整理出來，周末到來了。
同學們或多或少都因為即将到來的家長會有些緊張，穆曉卻沒什麽感覺。
主要是她覺得這事和自己沒什麽關系……如今她已和穆父穆母斷開了聯系，也沒有親近的長輩代行監護權。
穆曉本來是準備不參與的。
然而易秦卻特意在班會上強調，這次的家長會非常重要，所有同學都必須參與，讓自家家長坐在座位上，學生各自站在座位旁邊，一同探讨沖刺學習計劃。
同學們一聽說自己要被當場處刑，又是一片哀鴻。
穆曉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搞特殊，還是應該在場的。
到了那一日，穆曉卡着點到了教室，發現教室裏出奇地熱鬧。
穆母坐在穆漣的位置上，穆漣站在她旁邊彎腰說着什麽，卻在穆曉進入教室的時候陡然回頭，眼神複雜地看了穆曉一眼。
穆母順着穆漣的目光看到穆曉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而後轉頭看向穆漣問道：“你姐來讀書了？誰給她繳的學費？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穆漣抿了抿唇，把之前穆曉和孫校長的約定，還有穆曉入學考試時候的成績說了，讷讷的聲音裏帶着遲疑：“媽媽……不是我故意不說，只是我勸說了姐姐好幾次，她都不願意回家，我怕說起來又惹你不高興，才想着等姐姐氣消了再繼續……”
穆母聽得直皺眉，當即道：“行了！還等她氣消了，她算是個什麽東西？！以為自己攀上高枝了了不得，我看她能得意幾天！”
穆漣低低地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心裏卻莫名閃過一絲慌亂。
她覺得自己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穆曉是個什麽東西，她再清楚不過。不止是她，班上所有同學都覺得穆曉是作弊才考到了那樣的高分，甚至連易秦也并不喜歡穆曉……
穆漣知道穆曉終有一日會敗露，可她現在開始覺得，事情即便敗露，似乎對穆曉也沒有什麽影響。
穆曉那樣的厚臉皮，被人指着鼻子罵也毫不在意。那麽多人說她作弊，她分明無從解釋，卻也做出十分坦然的樣子。
孫校長真的沒有聽到風聲嗎？還是他又被穆曉欺瞞過去了？
穆漣不敢深想。
她怕穆曉能一直糊弄住孫校長，以此得到她得不到的資源，從此往上攀爬。
也怕那個她不敢承認的萬一。
萬一穆曉真的改邪歸正了，真的有學習天賦呢？
穆漣其實知道自家父母為何一直偏愛她，所以她才不敢在穆母面前提起穆曉的成績。
哪怕那明顯是假的。
可心裏總不敢安心，一直空落落懸着一塊石頭，讓她心神難安。
如今見穆母臉上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穆漣偷偷松了一口氣。
穆曉對穆漣心裏的糾結一無所知。
易秦走進教室的時候，看到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皺了皺眉。
——教室裏所有的位置都是家長們坐着，穆曉顯得尤為特殊。
易秦看了一眼坐在穆漣位置上的穆母，轉而把目光轉向穆曉，聲音冷淡：“穆曉，你站到穆漣旁邊。”
穆曉愣了一下：“為什麽？”
易秦皺眉：“什麽為什麽！難道你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認了？！”
易秦沒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聲音，教室裏的其他人注意力幾乎都放到了穆曉身上。
那些目光或帶着疑惑或帶着探究，有家長開始拉着自己小孩咬耳朵，責令自家孩子不要和穆曉走得太近。
穆漣眼中閃過幸災樂禍，卻也很快覺得這也沒什麽意思。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穆曉估計早就習慣這種事情了吧！
這麽想着，穆漣轉頭看過去，果然看到穆曉一臉無所謂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站定。
穆漣恨恨地在心裏罵了穆曉一句沒心沒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
“姐姐不是說，以後都和家裏都沒有關系了嗎？現在怎麽又過來了？”
穆曉看了她一眼，聲音淡淡：“沒有經過公證，法律上不承認關系的斷絕。”
穆漣眨了眨眼，萬萬沒想到穆曉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她狐疑地看了穆曉一眼，沒法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東西，心中卻不可抑制地開始狂跳了起來。
穆曉這是服軟的意思嗎？這是不是說明……孫校長已經放棄她了？
穆漣心中心思急轉，默不作聲地再靠近了穆母半步。
穆母見到穆曉走過來其實有點不高興，然而老師都說話了，教室裏這麽多人看着，她也不好說什麽，只冷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對穆曉的不滿。
講臺上的易秦見穆曉默不作聲地站到了穆漣旁邊，而且明顯不受待見，心情好多了。
班會正式開始。
易秦把打印好的成績單分發了下去，而後教室裏的讨論聲此起彼伏。
穆曉身上彙聚的目光比之前更多了。
實在是那排列在第一行的成績太過引人注目，結合剛剛易秦的态度，就更讓人産生想要探究的欲望。
這麽一個成績拔群的好學生，說如何引得老師那麽厭惡的？
易秦沒打算給穆曉留面子，冷眼看着穆曉，意味深長地道：“大家只看自家孩子的成績就好，其他人的嘛……畢竟也不是所有人的成績都能體現自己的水平。”
衆人眼中露出恍然大悟，有心直口快的甚至直接開口抱怨：“老師，既然抓住了作弊的證據，就不該把她的成績列到成績單上嘛！這不是打擊其他同學的自信嗎？平白無故讓人的名次往下掉了一名。”
穆曉翻了個白眼。
她之前不是沒聽過其他同學懷疑她作弊，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解釋，所以懶得多費唇舌。
孫校長從頭到尾沒懷疑過她，也信守承諾地不再提起收養的事情，所以她本來覺得這事已經過去了。
易秦對她有偏見她是知道的，卻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言之鑿鑿地在班會上栽贓。
穆曉面無表情地擡頭看向易秦，目光與聲音都冷淡如同冰雪：“易老師，您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是懷疑我作弊了嗎？”
那是一個仰視的姿态，卻因為她周身的氣勢顯得半點不落下風，幾乎是在質問了。
易秦皺了皺眉，心中莫名湧出不詳的預感，卻還嘴硬道：“有沒有作弊你自己心裏清楚。”
穆曉輕輕笑了一下。
易秦莫名覺得那個笑有些詭異，讓他周身都不舒服。他下意識想要制止穆曉再次開口，卻還是沒來得及。
“易老師，如果我沒記錯，我們考試的時候是你親自監考的吧？”
穆曉的目光幾乎是刻薄地在他身上掃射了一番，而後聲音變得嘲諷：“我記得你還對我尤其關注？你要是真抓到我作弊的證據，當時怎麽不揭穿？”
易秦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尴尬。
他之所以沒有取消穆曉的成績，當然就是因為沒有抓到她作弊的證據！
可這難道就能證明穆曉是靠自己考出的分數嗎？簡直是笑話！
易秦咬牙切齒地道：“穆曉！你別以為自己足夠狡猾沒露出尾巴就萬事大吉，我告訴你，中考考場上，沒有你耍花招的空間！”
說罷也不等穆曉反應，一拍桌子道：“行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就不要糾結了，繼續開會。”
穆曉微微挑了挑眉，往講臺上走去。
她的步伐不算快，卻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淩厲。
易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幾乎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而後開口的聲音裏帶着十足的憤怒：“穆曉！你要做什麽！”
穆曉走到講桌旁，從粉筆盒子裏拿出一支粉筆，目光居高臨下地環視了一圈教室裏神态各異的家長和同學們，最後把目光落在易秦的身上，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易老師，對您來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對我來說卻是關系名聲的大事呢，還請易老師給個機會，讓我自證吧。”
易秦不想被她牽着鼻子走，奈何自己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含沙射影本就理虧，如今見穆曉一副不願善罷甘休的樣子，心中簡直暴躁。
非得當場撕下她的臉皮才算數嗎？！
易秦覺得穆曉簡直不可理喻，胸無點墨還敢丢人現眼。
糟心地看了一眼穆曉，易秦的聲音裏帶着十足的不耐煩：“你想怎麽自證？”
穆曉再次對着他笑了一下。
易秦莫名從哪個笑容裏看出些挑釁。
他皺了皺眉，還沒覺察出心裏陡然閃過的慌亂是怎麽一回事，便聽到穆曉的聲音響起。
“最近剛開學，易老師也是太忙了，都沒好好講解過這次的卷子，不如就讓我代勞吧。”
易秦的臉色驀地一變，開口喊住穆曉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什麽叫我沒講解過卷子？！你一個上課從來不聽講的人在這兒造什麽謠？！”
穆曉微微看着他的眉眼依舊彎着，微微偏頭的時候甚至露出幾分天真：“易老師着急什麽……是不是我造謠，問問在座的同學們不就知道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