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蕭景最後是撐着走出長信宮的。
看着蕭菁胃口挺好,吃得比之前還多一些,蕭景心裏就高興、踏實,這一高興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不少,跟着多用了半碗飯。
“侯爺,吃一顆這個,可以緩解。”采苓翻出了一個小瓷瓶來,倒出一顆小小的丸子。
蕭景拿過去一口吞下,嘗到了點點山楂味道。
“這是什麽?”蕭景回味了一下,“有點酸。”
采苓:“吃撐了緩解用的,只要一顆,過不了一會就不會感覺撐了。”
蕭景給采苓呱呱鼓掌:“不愧是我們采苓,真能幹。”
采苓不好意思地捧着臉笑。
因林鴻得在皇宮裏守衛皇帝的安全,所以并沒有跟着蕭景一道前往司徒府,和蕭景同行的是林鴻的副手,禁軍的副統領,方武星。
方武星能夠當上禁軍的副統領,實力可想而知,而林鴻讓自己的副手親自盯着司徒府,也足以證明林鴻有多麽看重此事。
蕭景到了司徒府,剛下馬車方武星就親自來扶蕭景下馬車,生怕蕭景摔着似的。
“侯爺小心些。”方武星伸出手。
這般莫名其妙的好意,蕭景自然是不會搭方武星的手,而是等着車夫放下馬凳,自己走下去。
“方統領不用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看待。”蕭景一句将此事帶過。
方武星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失禮,蕭景有意揭過,他也就順勢而為。
“侯爺,司徒府所有人都不得外出,禁軍暗中盯得嚴嚴實實,從司徒皓被抓到現在,沒有一個人能出門。”方武星道。
“除了司徒府被禁軍監控着,和司徒府有姻親關系的你們有沒有安排人?”蕭景問。
方武星道:“侯爺放心,兄弟們便衣打扮,都在暗地裏關注着,每個出府的人也都有人跟蹤。”
蕭景點點頭:“放統領辛苦。”
禁軍辦事還是很妥帖的,想來不會輕易出岔子。
“行了,咱們進去拜訪拜訪。”蕭景往司徒府緊閉的大門走。
方武星大步上前給蕭景開路,門一敲就開了,只不過開門的并非司徒府的下人,而是兩名禁軍的将士。
“統領,您來了。”
方武星:“這府上的人可有異動?”
其中一人回道:“自從司徒皓被帶走,咱們的人又嚴密把控,都害怕着呢,倒是沒有其他的動作。”
蕭景:“方統領,麻煩你讓兄弟們把這府上所有的主子還有管家帶到我面前。”
方武星抱拳:“是。”
蕭景進了司徒府,仔細觀察了四周,這司徒皓以前也是丞相,按理來說司徒府的規格不會比蕭府低,只是蕭景這一進門瞧着,就覺着不太對勁兒。
司徒皓不會缺銀子,而且大戶人家是要講究門面的,可這一進門,蕭景目光所及之處,一片衰敗。
并非秋冬蕭瑟之意,而是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有人細心收拾裝點。
樹木橫生枝丫,不似其他府上,都會有專門的下人負責園林,給修剪得齊齊整整,蕭景只看見了淩亂不堪,而是落葉枯黃,堆積得不少,斷然不可能是司徒皓被抓之後,府上人心惶惶所以無人打理應該有的數量。
廊檐下挂着的燈籠看着也很舊了,蕭景走近了擡頭細看,還發現了些損壞,司徒府總不可能出不起這點銀子。
“方統領,我對司徒皓這人知之不多,你可對司徒皓有了解?司徒皓平時風評如何?是一個怎樣的人?為官清廉節儉?”蕭景轉頭問方武星。
方武星認真思考了一陣,搖搖頭:“還真不知,司徒皓辭官時,我也不過十幾歲,尚未入朝為官,至于司徒皓是否清廉節儉,更是不知。”
蕭景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按理說司徒皓再怎麽省也不至于省成這樣?況且他都致仕了,不拿着銀子養老,他拿來做什麽?帶進棺材裏去?
總不能是都給城陽公主了吧?
蕭景腳步一停,不會真的給城陽公主了吧?為了城陽公主他可以全家人的性命都放棄,把銀子省下來給城陽公主,似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揣着這麽個想法,蕭景跟着方武星走到了司徒府的正廳,直接在上方坐下。
司徒府的人還沒有帶過來,蕭景便環視起了這待客的正廳,和外邊相差無比,跟蕭府比起來,司徒府簡直可以稱得上一句又老又舊。
司徒皓是真不接待客人啊,這麽一副樣子給外人瞧見了,不知道要傳出怎樣的流言來呢。
又過了一會兒,禁軍押着這府上的一幹人過來了。
走在最前面的看着和司徒皓年紀差不多,應該是司徒皓的夫人,後面還跟着好些人,是司徒皓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
“這是祥慶侯,侯爺問你們什麽,你們便老老實實答什麽。”方武星對着這些人可就不像對着蕭景那般溫和了,一張口就兇得不行。
“是,侯爺請問。”為首的那個老太太戰戰栗栗道。
“都坐下吧。”蕭景揮了揮手,“自己家,別客氣。”
衆人:“……”
不然呢?你往主位上一坐,成了你家?
司徒府的一行人坐下,蕭景沒急着問話,而是先将這烏烏泱泱的一大家子給打量了一番。
嗯,不愧是司徒府的人,這穿着打扮和司徒府很是相符,明明是高門大家,穿着過舊的衣裳,姑娘家們的首飾也很少,不似餘氏和蕭筝,珠翠華麗。
看來司徒皓是真不給自己的家裏人花錢啊。
有意思。
“這位想必就是司徒大人的夫人?”蕭景打量完了這一大家子,偏過頭笑呵呵地和那老太太說話,“夫人瞧着精神不太好?”
司徒夫人尴尬地笑着:“沒、沒有,是侯爺誤會了,我這人一直都這樣,沒有生病。”
蕭景笑而不語,沒有生病你下意識摸你的嘴唇做什麽?過來前沒有往嘴唇上補點口脂?
司徒夫人見蕭景不說話,只是笑,又不敢問蕭景為何不說話,她拿不定蕭景究竟想要做什麽,手指攥緊了椅子扶手。
“夫人不用緊張,我來只是想和夫人随便聊一聊而已。”蕭景裝着客氣,“再說了,咱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夫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司徒夫人額間冷汗都下來了,蕭景讓她別緊張,她反而更緊張。
“是,侯爺說得有道理。”司徒夫人讷讷應着。
蕭景越發感覺奇怪,司徒皓的夫人,就算是再出身小門小戶,跟着司徒皓這麽多年,也能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怎的怕他怕成這樣?
就算是餘氏都比她要穩重,這個司徒夫人不會是個冒牌貨吧?不然怎麽這般表現?
“方統領,你來。”蕭景朝方武星招招手。
方武星過去,彎腰附耳。
蕭景湊在方武星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話。
“我這便去辦。”方武星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蕭景來了這麽一出,司徒府衆人越發害怕,個個都縮着脖子裝烏龜。
“夫人,想必作為司徒大人的妻子,你應當知道司徒大人是因何被陛下召進了皇宮吧?”蕭景漫不經心地問道。
司徒夫人很明顯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我不知。”|
蕭景驚訝:“怎會?司徒大人和夫人可是夫妻,他做了什麽事情還能瞞着夫人不成?”
司徒夫人更害怕了,聲音都在抖:“我、我家大人一向不和我說他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蕭景:“可是夫人,不管你知道還是不知道,司徒大人犯下的都是要牽連全家的大罪,要是有人能夠跟陛下說清楚司徒大人到底背着陛下做了什麽,陛下還能從輕處置,若是沒有人招,那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死罪,殺頭,亦或者是淩遲?”
司徒夫人聽完,直接吓得癱軟在了地上,扯着衣裳,兩眼惶惶。
司徒家其他的人也都紛紛跪了下去,嘴裏大喊着“饒命”、“陛下開恩”之類的。
蕭景慢慢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着這跪了一屋子,哭嚎不止的司徒家人。
“要想陛下饒恕你們,那就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不然來日身首異處,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各位可就要成孤魂野鬼了。”蕭景威脅道。
司徒夫人率先大哭起來:“我是真的不清楚啊!老爺從來不和我說他在做什麽,我只知道偶爾會有人進家裏來,可老爺和那些人一是我又如何能聽?”
在司徒夫人哭嚎時,有一婦人道:“我說!我說!”
蕭景擡了擡下巴,就有禁軍的将士把人給拖到了最前面來。
“你是?”蕭景問她。
婦人恸哭:“我是司徒家的二媳婦,楊氏,侯爺,我願意說,請侯爺在陛下面前為我們求情!”
蕭景重新坐回去:“你且說就是。”
楊氏抹了抹眼淚,才道:“我所知也不多,是偶然聽見的,我一直沒敢跟別的人說。”
據楊氏自己所說,她嫁入司徒家已經二十載,剛和司徒家議親時,她也好,她的父親母親也罷,都以為她攀上了一門好婚事,畢竟司徒皓可是當大官的,有司徒皓的提攜,司徒家的兒子再怎麽也不會差,于是楊氏的父母就做主,歡歡喜喜地把女兒給嫁進了司徒家。
楊氏嫁進司徒家之後一切正常,回門時司徒皓還讓她帶上了不少的禮物,可把楊氏和她父母給高興壞了,楊氏是獨生女,自家閨女未來的依仗只有夫家,能有司徒家這麽好的一個夫家,楊氏的父母還好好地去拜了拜神仙,感謝諸位神仙保佑他們家女兒。
最開始楊氏也以為自己這一生要幸福美滿地度過,直到科舉放榜時,楊氏沒有在榜上看見她丈夫的名字。
楊氏還以為是自己丈夫學藝不精,所以對丈夫多加鼓勵,打算後面再接再厲,結果後一次也沒有自己丈夫的名字,楊氏覺得很奇怪,她丈夫的用功她都是看在眼裏的,怎麽會榜上無名?
屢次不中,楊氏的丈夫也感覺奇怪,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才學水平,便去問他父親,也就是司徒皓,楊氏不放心,悄悄地跟了過去,就是在那時,她聽見了司徒皓對自己丈夫說的話。
“你的功名是我故意叫人抹去的。”司徒皓那時這樣說。
當時楊氏就火冒三丈,她不明白公公為何要這般做?
楊氏不明白,她丈夫也不明白,當即就質問起司徒皓來。
司徒皓卻說:“司徒家的人,都不能入官場。”
這就點燃了楊氏丈夫的怒火:“我是你兒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
司徒皓的回答是:“沒有為什麽,想活着就聽我的話。”
楊氏回憶起這樁往事,不由得掩面哭泣:“我家夫君明明身懷大志,可偏偏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困在了這府裏。”
蕭景給了錦繡一個眼神,錦繡給楊氏送上了一方手帕。
楊氏哽咽着和蕭景道謝。
“那司徒皓可還說了什麽?”蕭景在楊氏哭得不再那麽厲害後問。
楊氏此時眼睛看向了司徒夫人。
蕭景一時都疑惑起來,楊氏瞅她婆婆作甚?
“你盡管說,不用害怕。”蕭景出口寬慰道。
楊氏這才道:“我當時聽見我公公說,我夫君并非他的親生兒子。”
蕭景瞬間露出了八卦的神情,司徒皓這老東西挺能玩啊。
不過只是八卦了一下,蕭景就端正了目光,沒叫人給瞧見。
楊氏這句話一出,司徒夫人癱軟得更厲害了,而後面那一堆,全部都震驚地擡起了頭,目光全部集中在楊氏的身上。
既然楊氏的丈夫不是司徒皓親生的,那麽司徒皓其他的兒子和女兒呢?
不光是司徒家的人好奇,蕭景也十分好奇這個問題。
“我當時都吓懵了,後面在說什麽我也沒有聽清楚,只是在那之後,我丈夫就謀劃着想要離開司徒府,另謀出路。”楊氏突然嚎啕,“我丈夫肯定是司徒皓殺的!除了司徒皓還有誰會無緣無故對我丈夫下手!”
楊氏哭得撕心裂肺,而底下的人裏沒有一個去到楊氏身邊,也就是說,楊氏甚至連一兒半女都還沒有,她的丈夫就死了。
“你為何不改嫁?”蕭景道,“大渝女子,夫死皆可改嫁,不必守節。”
楊氏:“是、是司徒皓給了我娘家很大一筆銀錢,足以讓我父親母親安享餘生,我怕我離開司徒府,司徒皓會對我的父親母親下殺手,我已經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爹娘了啊!”
錦繡上前,将楊氏給攙扶起來,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夫人。”蕭景此時幽幽地突然出聲。
司徒夫人被蕭景給吓了一大跳:“啊、啊?”
蕭景眼睛微彎:“夫人這麽怕我做什麽?我又不管你們家私通的事情。”
司徒夫人兩眼一閉,心如死灰。
“只是事關司徒皓的罪行,因此我還是得問問夫人,這司徒家的二爺不是司徒皓的兒子,那是誰的兒子?”蕭景隐隐帶上了一點八卦的語氣。
司徒夫人趴在地上,不敢張口說話。
蕭景只好讓她先好好地想一想,便問起了後面那堆人來。
“你們,哪些是司徒夫人所生?”
有兩個中年男子顫顫巍巍地舉手。
“夫人,他們兩個,是不是你的兒子呀?”蕭景俯下身,“不會跟司徒老二一樣,都沒有司徒家的血脈吧?”
司徒夫人終于忍不住崩潰,使勁地給蕭景磕頭:“侯爺,有什麽都是司徒皓幹的,不關我們的事啊!司徒皓的三個兒子都是我所出,都、都不是司徒皓的種,你、你放過我們吧!”
蕭景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展開,可比話本子上的要刺激得多。
“不會吧?司徒皓這麽大度,居然容忍自己的夫人和外人私通,生下來的孩子還全部都姓司徒?”
司徒皓怕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司徒夫人一通話,砸懵了她的兩個兒子,當然,兒媳婦和孫子孫女們也都沒有好到哪裏去。
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司徒夫人又不想陪司徒皓去死,于是幹脆心一狠,将情況全部給說了個清清楚楚。
“我和司徒皓之間從來都沒有過夫妻之實,當初他會娶我也只是要一個擺設。”
蕭景作為一個和周允楓兩情相悅的人,還真不理解司徒夫人這心态:“他把你娶回家當擺設,你還嫁給他作甚?”
圖獨守房間?圖丈夫不愛?這不是純純有毛病?
“我、我那時就是想着,司徒皓娶了我,我就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而且他又、又不管我和誰私通,所以我、我就嫁給了他。”司徒夫人哪裏知道,後面會有這麽多的麻煩。
蕭景真是想給司徒夫人豎個大拇指,真行啊,這都敢嫁?
不過司徒皓也奇怪,他居然一次都沒有碰過自己夫人,這是心裏有人?
城陽公主?那也不對,城陽公主跟司徒皓都不是一個年紀的人。
“我最開始還不敢,可是後面發現司徒皓是真的不管我,我便膽子大了起來,那時府上有幾個家丁長得還不錯,身材也孔武有力,我就跟家丁……”
蕭景:哇哦。
真是厲害啊,他今天算是開了眼。
“老大,就是我和家丁、家丁生的。”
司徒老大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他的夫人和孩子趕緊去扒拉他。
蕭景揮手,讓禁軍暫且給拖下去。
司徒夫人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楊氏:“老二是我和一個在外面認識的郎君生的。”
蕭景:“那你三兒子?”
司徒夫人:“老三是、是和南風館的小倌生的。”
蕭景:“!?”
不是,您還真行啊,三個兒子不同的爹。
錦繡和采苓也是一臉驚吓,她們就沒有見識過更司徒夫人一樣勇的。
司徒老三一家也混亂了。
蕭景:“那司徒家嫁出去的女兒呢?”
司徒夫人又抖了抖:“嫁出去的女兒,都、都是司徒皓睡其他女人生下的。”
蕭景:“那孩子的生母呢?”
“都、都被司徒皓弄死了。”司徒夫人聲若細蚊。
蕭景撐住腦袋,好一個司徒皓啊,真是越問東西越多,多不像個人啊。
“來人,把這些人分別看管起來,讓自己自己錄供。”蕭景問累了,他決定緩緩。
主要是得從司徒皓這神奇的做法中回回神。
以前他覺着蕭授挺狠的,呵,同司徒皓比起來,蕭授那點狠都顯得微不足道,還得是司徒皓更狠。
而且聽司徒夫人說起來,她以前過得還是很滋潤的,怎麽現在是司徒皓不給她花錢了?還不止她,看着這一大家子,都像是被虧待了的樣子。
司徒皓的錢,難道真的省下來給城陽公主了?
城陽公主真是司徒皓祖宗啊?
祝偉大的祖國生日快樂!永遠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