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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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麽?她該怎麽說?
小腹貼着他缺失的身體,被他精瘦的胯骨咯的生疼。她知道莫天這樣的身體,生活、工作都不會太輕松,自已已經讓他很辛苦很累了吧?兮兒突然不想把自己的煩惱都抛給他,她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能不能度過這個難關。
“我沒做飯,我們倆叫披薩吃,可以麽?”好想是承認錯誤的語氣,她想蒙混過關。
“好啊,我來點。”放松撐着床的那條手臂,他抱着她躺在床上,開始摸索手機。
披薩還沒送到家裏,醫院的車卻跑到了家門口。緊急情況,司機回家車都沒下,便被命令快速去接莫主任回來。醫院的事兒都是人命關天,來不及抱怨,莫天已經匆匆穿好假肢走了。
兮兒抱着星黛璐一夜沒睡,莫天也沒回來,他有發來信息告訴她,【寶貝,我回不去你早一點睡。】【寶貝,我不能回家了,病人情況很不好,我在辦公室睡一下,你一個人不要怕,要記得吃早餐噢。】
半夜發來的信息,她裝做熟睡,沒有回複,早晨的信息她回複了。【好呀,你照顧好自已,我去上班啦。】
當然她被放假,是不必去上班,為了應對于歐的開庭訴訟,兮兒開車幾百公裏,回到S市取回了所有相關文件。
故地重游,在那座別墅四年多的生活,點點滴滴全部重返回現在的記憶裏。無論多麽優渥溫馨,也是她不願面對的,寄人籬下的生活。
那幾年裏,初到一個陌生的家,只見過兩次的校長變成了爸爸,她連多一步路都不敢走。後來,得知應岚心髒病很重,親眼看過他發病的情影後,兮兒更害怕了,因為楊子心已經出國定居,她怕這個岌岌可危的新家,會因為男主人的突然病危而随時失去。
那麽她便成了沒有親人的孤女吧。當年18歲的她,還不具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和勇氣。
一口水沒顧得上喝的兮兒開車回到恒州,到同舟律所樓下的時候,莫天剛好發來消息,【寶貝,同學約了我好幾次,要在一起小聚一下,今晚決定四個人出去吃飯。抱歉,今晚我不能回家吃飯,我訂了餐回家,你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啊。】
她快速回複了過去,【好啊,記得少喝一點酒,太晚的話,我去接你。】
并不是在恒州讀大學,但碰巧,莫天有好幾個同學都在恒州這座城市工作,他們也都知道莫天五年前出過事故并紛紛去看望過他,這樣的老同學,聚一聚真的太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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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34歲的大男孩,有的人是自已開公司的富二代,有的人是大企業高管,還有外科醫生莫天和大律師周沐陽。
莫天居然是坐着輪椅出現在日料餐廳的,因為他來過這家店,知道殘障設施非常好。
沒有雙腳,莫天早已認同和接受了自已是殘疾人的事實,單純為了面子而穿假肢逞強的心路,他已經走過了。已經佩戴了一天假肢的他,坐輪椅出行,無疑即可保有身體完整的體面,又可以坐在輪椅上出入自由,何樂而不為。
四個男生,聊的很開心,酒喝的也并不多,點到為止,微微薄醉的狀态十分舒服。
“沐陽,莫天身體弱,不喝酒也就算了,你說你酒量那麽好一個人,今晚只喝幾杯紅酒,太不像你了吧。”富二代小老板同學開始勸酒。
“我剛接了個案子,下班前才又收很多重要證據,準備回家好好研究一下,喝多了不太合适啊。”周沐陽是真的不想喝,心裏惦記着兮兒的案子。
“是涉及多少資産的大案啊?能讓你這麽重視。”富二代同學很好奇律師的職業。
“名校校長,還是著名收藏家,去世之後,有養女,有前妻,争産呗。資産的确不少,可我律師費收的是平時一半的價格,所以其實也沒多少。”他的确是着魔了,兮兒沒說一句話,他自己主動少收了一半錢。
“這案子一定不簡單,居然能讓你主動降酬。”揶揄的笑,送給大律師。
“哈哈哈,不,不,案子很簡單,一個前妻跟養女争産案而已,不難打也不稀奇。”
“有多麽簡單?”
“法律條文你又不懂,講講感情吧。我的代理人能夠提供出財産的所有相關證明,說明去世的校長對我的代理人,是絕對的寵愛,他財産的分配是不存在疑問的。前妻是不被愛的,養女被收養前他們已經離婚,她這麽些年,終于忍不下這口氣,親自去養女公司砸人家車,發毀謗性傳單,每一件事都做的蠢到家了。”
“啧啧啧,不僅僅是法,還有情啊,終于聽出來特別之處了。”
“哪裏特別啊?”
“養女啊,你的代理人多大了?我們沐陽現在可是單身呢。”
“我不配。”大律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這是認真的?”另一個沒說話的同學,聽到八卦,也好奇的發問了。
“我的代理人,不是人,是仙女。正常男人都會喜歡她,清純到極致的豔麗,美貌無人能及。聲音還好聽,軟軟糯糯的……不過,一般的男人是沒有勇氣染指仙女的,她會讓你自卑,自慚形穢。”作為成熟男人,周沐陽不否認一見鐘情。
“我的天,你是看上了?小心輸了案子賠了自己。”
“當然看上了,那麽美的女人,你們都沒機會見過的好吧,要是放在古代,絕對是從此君王不早朝啊。”周沐陽仍舊一臉的陶醉啊。
“說的太神了,我也想看看,你是要追求代理人麽?給那個什麽大學校長接盤。”
“哈哈哈是航天大學,我想啊,可我不配。”
已經過世的航大校長?收藏家?養女?
對讨論異性沒有興趣,坐在輪椅裏的莫天,原本對周沐陽的案子沒有興趣,而且越聽越糊塗,直到那些零碎的名詞,在大腦中被動的串在一起,拼湊出來的人影令他吃驚的發覺,周沐陽的代理人,難道是兮兒?兮兒不是應校長的親生女兒麽?
希望是自已想的太多了。
寥寥數語,莫天從周沐陽的口中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周沐陽的震驚,不亞于莫天,原來美的像洋娃娃般的女孩子,男朋友竟然是殘疾那麽嚴重的莫天的女朋友?
在醫學成就方面,莫天的确無人能及,可他身家背景普通,收入很高卻算不上頂級。最關鍵的,他身體殘疾的很嚴重,別看現在坐在輪椅裏一副優雅紳士的派頭,五年前,莫天車禍後他可是和幾位同學去醫院看望過的,明明一條腿和另外一只腳都已經沒有了。應兮兒不僅僅有頂級的美貌,談吐、氣質也可以看出是一個各方面很出衆的女孩子,她竟然會看上一個嚴重殘疾的男人?
回想起兮兒手指上的戒指,的确跟莫天手上的一模一樣,是一對兒。
心像被一只大手抓住,死死的揪着不放,想到短短兩三天,原來兮兒經歷了被诽謗、被砸車、被告,自己這個同居在一起的男朋友,卻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做,甚至還外出喝酒,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從別人口中得知她的一切痛苦,她的秘密,莫天并不願意。莫天的心,開始細細密密的疼,這種疼,無藥可醫。
嫁給英國人的楊子心女士是兮兒的親生母親,可應岚校長的前妻卻另有其人,并且已經報複性的傷害了兮兒。
親生母親遠走再嫁,被養父收養,養父去世,養父前妻用盡手段傷害她,兮兒的複雜身世,像脆弱的花苞,被一把捏碎,猝不及防的,暴露給所有人。
兮兒的親生父親是誰?
所有一切迷團令莫天心痛又加頭痛,兩個人相愛兩次、交往兩次,同居幾個月,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她和應岚,究竟是什麽關系?”知道了莫天和兮兒的關系,周沐陽律師很好奇,玩味的問莫天。
等不到回答,挺直脊背,目光如寒冰的莫天黑着臉,劃着輪椅,迅速離開了餐廳。
彈琴跳舞樣樣精通,她卻完全不愛;沒有安全感所以拒人于千裏之外;不喜歡抛頭露面;喜歡聽粵語老歌,而且還專門學了發音去唱;會主動照顧人,她守在“父親”病床前孤獨少女的絕美剪影,一幕幕的景象,莫天全都記得,并不曾忘記一幀。
“父親”給她的一切,最好的生活條件,在學校和就業方面的一路綠燈,甚至在應岚去世後,兮兒仍可輕易擁有恒州的房子,每年一件首飾,去世前還托開4s店的合夥人給她定期更換車子,所有財産和收藏,也都留給了她吧?不然,那個女人,怎麽會瘋狂呢?
所有的一切,疑惑和不對勁,像一幅畫卷,在今晚,奇跡般,全部展開。
幾個男人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美麗的女孩子,自然是經歷多、故事多。
他離開前,同學安慰性的拍拍他肩膀,說那種看清了還想愛的感覺,太難受了,冷暖自知吧。
身體累極,已經不知道疼痛疲勞的兮兒回到自己的家,拿幾樣關于案件的相關證明,家裏大部分物品被莫天請人包裝好,很好的保養收納着。浴室,卻是老樣子,直到兮兒拿了一把水果刀走進浴室,跪坐在地上,給浴缸放滿水,水滿則溢,冰涼的水流到她腿上、腳上後,被冷水激的清醒過來後,失魂落魄的她才明白,自己潛意識裏,想做什麽事。
雖然找了律師,但兮兒的情緒無法修複,她擺脫不了無助、無能、無所作為這些自我否定負能量的糾纏,對必須與養父前妻對簿公堂打官司這件事,也非常難過。
再一次,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扔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亮了,莫天陽光溫暖的笑臉就在上面,她舍不得。
她放得下這個世界,可是,她舍不得莫天。
想到他寬厚的懷抱,兩個人溫暖相愛的點點滴滴,她選擇了扔下刀,起身回他的家去。決心主動跟莫天,說說這件案子。
我來了,謝謝寶貝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