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33
自從莫天生病，兮兒開始不好好上班，也已經申請如果安排她飛的話，她也要飛國內航線，這樣離家時間短，她才能有更多時間照顧莫天。
這一天，剛好兮兒從香港飛回來，冬日裏的陽光灑滿整個大廳，家裏靜靜的，只有莫天的父母和她三個人在。
氣氛僵硬，拉着小行李箱下班回來，莫媽媽一杯水也沒給倒，兮兒覺察出了問題，但她什麽也不說，很好的掩飾了不安的情緒，身姿優雅的坐在沙發裏，等待長輩開口。
“兮兒，我和你伯伯，有事想要問你，你，你媽媽，是做什麽的？”
“我媽媽嫁給了英國人萊斯，他們在恒州和英國都有房子，現在她是做全職太太，不工作。”她想做最後的掙紮，也許，他們并不知道呢。
“哦，你媽媽，二十多歲的時候，是做什麽工作的？你爸爸是做什麽的？不是應校長，我是說你的親生父親。”忍不住了，莫媽媽不想拐彎抹角。
所有語言，都沒有意義了。
莫天的媽媽是典型的溫婉類型的南方女子，溫柔秀美，氣質絕佳，莫天的爸爸是北方人，在南方參軍，所以才有機會娶這位南方佳人做太太。
帶一點南方口音的問話，在熱烘烘的家裏，無疑于一把冰刀，直插入兮兒胸口，一絲餘地也不留。
從來沒有哪一個瞬間，讓兮兒對自己和莫天的感情，像這個下午那般絕望過。原來，談戀愛真的是兩個人的事兒，等到見家長，談婚論嫁的時候，真的是兩個家庭制衡的開始。
三言兩語，兮兒已經明白，她媽媽的過去，官司，收養，莫天的父母居然都知道……
坐在熟悉的沙發裏，兮兒覺得自己，在被淩遲。
“伯母，我，我和莫天，不是，莫天，他都知道……”也不是……她想說什麽？沒有類似經歷，兮兒已經慌的語無倫次了。
“兮兒，我們知道，你們倆很相愛，所以，我們跟你談這件事，才覺得特別艱難。請你從我們的角度想一想，小天他，他是世界頂級的醫學專家，将來有一天，他是要站在世界最高的領獎臺上，接受最高的醫學榮譽，為這世間上所有需要他的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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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也是這樣想的，莫天的醫學才華不會因為他身體的殘疾而被埋沒和磨損，相反，他是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優秀的醫生，是會拯救無數人生命的人。
兮兒同意二位老人的觀點，那麽，他們想要她做什麽呢？
莫天的媽媽，幾乎是迫不及待，說出了她的想法，“世界頂級的醫學專家，娶一個ji 女的女兒，一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女孩做妻子，适合麽？”
哦，她是配不上他的。
關于她的爸爸，她的媽媽，莫天的父母一個字也沒說錯，華貴的外衣掩蓋不了媽媽曾經的身份，兮兒沒有什麽可以辯解。
“伯父伯母，抱歉，我，給你們，帶來了困擾。”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淚，維持正常的聲調講出了願意分開的話，“我願意，和莫天分手，不會，糾纏他，不會，耽誤他的事業，你們，可以放心。”大概這是兮兒講過的，最令她心碎的話。
拉着箱子離開莫天的家，這間有兩個人無數親密時光美好回憶的家，她剛剛轉身，淚水已經流下來。
剛打開家門，莫天已經敏感的覺得這個家哪裏都不對勁，因為他知道兮兒已經飛回來了，卻沒在家裏。
“咳，媽，兮兒呢？”他坐在門口，并沒脫鞋，更沒動手轉移輪椅。
“你先進來，進來再說。”
“她不在家麽？我先給她打個電話。”立刻不安情緒代替了平靜，莫天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
“大冷的天兒，你先把飯吃了。”莫媽媽走到莫天身邊，彎腰給他解開了輪椅上的束帶。腰上，大腿，小腿，都解開了，她把停在門口的家用輪椅往他身邊推了推，拉着莫天的胳膊，想把人扶着站起，換了輪椅進到家裏來。
“咳咳，”莫天有點感冒，嗓子難受的忍不住想咳，他看媽媽這樣，手裏電話打過去兮兒又不接電話，疑團重重啊，“媽，你們和兮兒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
看到父親朝自己走過來，很快，莫天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他心裏特別難過，原來兩三天的平靜相處，換來的是父母背着他在調查兮兒。果然，親情是要依靠血緣來維持的，沒有血緣，兮兒即便是個完美的女孩，也會被挑剔的父母找出無數的毛病來吧。
“爸媽，你們不喜歡她，我沒辦法強求，但我，是死也不會和兮兒分手的，這一生我有她一個已經夠了。你們在家呆着，我去找兮兒。”一直在玄關處，壓根都沒進到家裏的莫天，轉動輪椅就要出門去了。
輪椅後背的把手，被父親一把握住，“莫天，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們知道你很喜歡她，可是，那樣家庭出來的女孩，她早晚會離開你，你不要太沉迷于美色。她的媽媽就是那種女人，一步一步，換了一個又一個男人，才有今天奢靡的生活。”
被拉住輪椅，如果是別人，莫天大概會氣憤到出手打人。
終究是父母，一番激烈争吵，感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之後，莫天仍耐着性子跟父母講出自己的心聲，“我和兮兒的感情，不是簡單的喜歡和互相吸引，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離開她。事業與感情沒有關系，她媽媽做過什麽，與我們的感情更加無關。我三十多歲了，你們不要拿幾個世紀前的思維來破壞我們，這件事，我不會聽你們的建議。”
父母的态度讓莫天十分難過，難過于他們竟然那樣對待兮兒，居然一點點包容與理解也不能給他們。更為難過的是，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兮兒家裏那滿滿一浴缸的水和那把沒有血的刀。
他急于看到兮兒，急于把她抱在懷裏安慰，他的小女孩，并沒有那麽堅強。
“兮兒，兮兒……”家門都沒出，莫天已經開始對着她家的大門喊她。
越是心急，手越是不受控制，莫天急于去到兮兒那裏，明顯感覺自己手勁不足，推輪椅胳膊都在打顫。每天都來回越過幾次的低矮門檻，今天側着推輪椅居然一下兩下都沒出去，他心裏着急，不願把輪椅倒回頭一點慢慢擺正再出門，結果力道用的不對，輪椅一下子翻倒在家門口。
本就頭重腳輕、心急如焚的人，左邊身體狠狠摔在了家門口和門外走廊上，身體和手肘傳來的疼痛讓莫天低低抽氣，他卻一秒不願停留，依舊大聲喊着兮兒。
“兮兒，兮兒，你開門，開門……”莫媽媽吓的連忙來扶他，被莫天一下子給撥開，“媽，別攔着我，別逼我了。”
“兮兒，咳咳，咳，兮兒……”
“小天……”看着兒子殘缺的身體摔在地上，因為疼痛，更因為少一條腿，他趴在地上居然好久無法起身。修長孤單的一條腿，露出來的腳踝，又是假肢。
莫媽媽已經不忍再看下去了，她知道莫天的個性堅強又要強，已經不敢再伸手碰他，只能站在那裏不住的心疼兒子。
莫天趴在門口叫她，開始時兮兒捂着耳朵不想聽，後來聽到他再叫她，她完全忍不住，立刻跑去門口看，看到人竟是趴在走廊上的。他不管自己的身體，也不管輪椅側翻在一邊，只是在一邊大聲叫她，一邊還在給她打電話。
瞬間傳出電子鎖響動的聲音，門開了。
“莫天，”兮兒沖出家門，跪在地上試圖要扶他，“你摔倒了？傷了哪裏？”
“這裏，我快疼死了。”他用胳膊撐起身體，手扶着心髒的位置，跟她撒嬌。
看出他在哄自己，兮兒幾乎掉下來的眼淚，又留在了眼睛裏，彎起嘴角，笑了。
他雙手并用，讓自己跪在地上，兮兒把輪椅扶起來，弄好坐墊，按了按靠背，确定輪椅很穩定，才把人扶着慢慢躬身站起，終于坐回了輪椅裏。
“好好的，怎麽摔了？”
“不好，哪裏都不好，我只有在你家，才會好。”低低的咳嗽是真的，劃動輪椅，莫天才發覺自己左邊肋骨疼的好厲害，殘肢摔傷了，也是真的。他右手扶着左邊小腹，左手撐起身體，擡頭看向兮兒，請求收留。
從一個陽光大男孩，變成今天只剩下大半條腿，虛弱清瘦一臉病容的莫天，兮兒是再也狠不下心，拒絕他任何事了。
來到兮兒的家，這個家沒有無障礙設施，卻是最美、最令莫天牽挂的家，因為是他最愛的人住了五年的家啊。
把人扶到床上，莫天想遮掩身體，拗不過四肢靈活的女友，只好束手就擒被解開衣褲，兮兒看到了他失去了左腿的左邊身子柔軟而單薄，瘦的突出的髋骨支棱着，殘端和肋骨處紅了一大塊，想必晚一點一定會青紫一大片。
又摸到他想躲也躲不開的右腿，揉了又揉，看了又看，确定這一截細瘦殘肢沒有負傷後，兮兒高高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一丢丢。
還在低低的咳嗽，沒力氣馬上坐起來，莫天卻是張開雙手，請兮兒到懷裏來。
“寶貝，我又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媽媽……”
乖乖趴在他懷裏，兮兒甚至不敢把全身壓到他，心疼愛人，她覺得自己的感情之路太難了，可是，又從心裏不願意放棄，不願意離開莫天。
離開他，她覺得自己活不下去。
“所以你什麽也沒做錯，你沒錯，寶貝，你是最好的，最可愛，最漂亮，最純潔的，我都知道。”
“我讓伯父伯母難堪……”
“噓……”莫天手指輕輕壓在她唇瓣上，不要她妄自菲薄，“你沒錯，是他們錯了，太苛刻無情，不願意承認別人的好，只一味索取。”
其實，兮兒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多事情針對她，都在說她錯了。趴在莫天肩頭，她放下心防，哭了起來。
冰玫瑰流淚，仿佛是冰山白雪開始融化，莫天心裏大痛，暗暗發誓，不讓兮兒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周末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