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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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子并無喜,也無憂,只是淡淡吩咐道:“此事交給碧落去辦,喜帖發至各大門派,一個也不許剩。”話語就像在陳述成親這一件事,仿佛他不是成親的準新郎。

廳內衆人想必十分好奇,身旁從未出現陌生姑娘的門主怎會突然要成親,而做屬下的卻還不知未來夫人是誰?聽門主的語氣,這婚禮恐怕要盛大再盛大,從不在世人面前露臉的門主為了未過門的夫人竟然犧牲這麽大,一名男子終于沉不住氣,鼓起勇氣詢問道:“門主,敢問未來夫人是哪位姑娘?怎未曾聽聞過門主将要成親的風聲?”

“瑤姬。”

廳內皆是抽氣聲,一雙雙眼睛睜得如銅鈴大小,僵如化石……

将要成親之事剛宣布一會,此消息就已傳進聽雨樓內。

當樓主拿着花組傳來的消息時,整張臉由紅變青,滿身怒火憋在心底,只覺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卻怨不得人,因為按兵不動的命令是自己所下!咬牙切齒地吼聲道:“慕容夜!你竟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話剛止,一掌劈在身旁的桌案上,面色青紫,就差沒将人生吞活剝。

樓主身旁的姑娘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低着頭縮在角落裏想着:“也不知多少年沒見過樓主生這麽大的氣,這逍遙門與聽雨樓還真像一對冤家,隔三差五就有消息傳來,不是聽雨樓哪座哨站被揪了出來,就是逍遙門的堂口被破,這般相互敵視,也不知是何原由?這次竟拿成婚之事羞辱聽雨樓,膽子也太大了,這事恐怕沒這麽輕易了結。”轉過頭看向屋內的隐,那身由內置外散發的肅殺之氣不禁讓人打了個寒顫,腿腳不由自主地往角落再縮了縮。

沉默的隐終于開口了:“我說過,這場局,你輸不起!”冰冷的眸子盯着對面的樓主,亦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當內心最重要的東西被對手掠奪之時,想必聖人也無法漠視,樓主輕閉上眼,似乎在平複內心的驚濤駭浪,睜開眸子時,已是穩如泰山的掌權者:“我一直認為慕容夜這次挾持瑤姬是為牽制聽雨樓,未曾想到他對你的恨如此深,以致我錯的如此離譜。”看向隐時,目光如炬,似乎也看穿隐此刻的想法:“不要妄想從慕容夜的眼皮底下帶走瑤姬,你、我皆知他的實力,論單打獨鬥雖難分勝負,可若在他的勢力內想救人,卻是異想天開,況且他的目标是你!”

唇瓣挂着淡淡冷笑,這嗜血的目光讓角落的姑娘看着都頭皮發麻,樓主卻眼睛亦不眨地對視回去,兩人氣勢可謂劍拔弩張,隐忽然笑了,笑容勝似昙花,轉眼卻凋謝:“那依樓主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鳳隐!”連名帶姓地直呼,想必樓主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絕不低于你!”

聽見此話,鳳隐滿身戾氣早已消失,話語淡淡,像閑聊一般:“這不就結了,你既然無法出面,就由我來辦此事。”話盡,頭也不回地轉身便離開屋內。

樓主卻未說一句挽留的話語,因為內心亦在掙紮,即使知道那是一場針對鳳隐所布的局,卻不能眼看她受人欺淩而不出手,想必鳳隐也深知慕容夜的陰謀,但仍然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相比之下,嘴巴說着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不亞于你,可是行動卻顯得這麽蒼白無力。

姑娘看着神色悲涼的樓主,于心不忍安慰道:“想必瑤姬姑娘知道此事也一定不願讓樓主冒險相救。”

“青鸾,你不懂,我曾經立下誓,要用性命去守護她,可是當她一次次命在旦夕之時,拔劍相護之人不是我,聽見她受了傷,我對外仍要喜笑顏開,生怕他人覺察我們的關系,那種心如刀絞的滋味,又豈是外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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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明白樓主的難處,不是還有副樓主嗎?有他在暗處守護瑤姬姑娘,這麽多年來從未失手,此次副樓主亦會用性命相守,還望樓主放寬心。”

樓主苦笑地搖搖頭:“此次慕容夜對外宣布要迎娶瑤姬,不同以往。”

青鸾蹙着眉頭,滿臉疑惑不解:“有什麽區別嗎?”

“有,他顯然不知道瑤姬對于我也是如此重要,這次事件的起因是隐多次救下瑤姬露出馬腳,才讓慕容夜有機可乘,只是單純為了逼迫隐現身,否則以慕容夜的城府,不會只讓隐入局,會把聽雨樓算計在棋盤中,最後逼的我與隐進退兩難,再一網打盡。”

“那副樓主此去不是九死一生?!”青鸾眼睛瞪得大大,滿臉不可置信,記憶裏那個劍法超群的副樓主豈會輕易倒下!

樓主站起身來,看向窗外滿庭即将凋謝的花瓣,嘆息道:“還望他此去能夠安然回來。”

原本靜悄悄的霖隆府現已安插入衆多守衛,伴随着吵雜的腳步聲,兩名青澀的姑娘手捧托盤跟随在年過花甲的管家身後,管家一頭鶴發一絲不茍高梳頭頂,臉上對人雖挂着和氣笑容,卻不達眼底,口中叨叨敘述着府中規矩:“兩個丫頭可都聽明白了?”

兩名姑娘青澀略帶稚氣的臉中盡是笑嘻嘻,想必能進入霖隆府做未來夫人的貼身丫鬟那是無比榮耀之事,齊聲應答着:“靖兒、霜兒聽明白了。”

三人至于落竹小築,還未進院,已能聽聞院內隐約傳出古琴之聲,緩步漸近,卻聞琴音淡如水,止不住心随樂走,只覺琴聲越操越急,那抑揚頓挫,铮铮铿铿,猶如急瀑湧進要吞并一切!

‘嘣’的一聲,琴弦即斷,內心緊繃的弦也應聲斷裂,靖兒連忙邁步向院內操琴之人走去,只見瑤姬指尖數滴鮮血滴在幾案,神情漠然,目光仿佛望穿眼前的石牆直抵遠方,久久收不回來。

取出手絹細心包紮起瑤姬受傷的指尖,身後的管家已經施禮開口:“瑤姬姑娘可要好好愛護身體,大婚在即可萬不得有個閃失!”這話雖然聽起來略帶關切,語氣卻顯得強硬。

原來眼前的美人竟是未來的夫人,靖兒頓時心驚,無意識地擡眸凝視起眼前的美人,一身似火豔麗的紗衣着在冰肌玉骨之上,冷漠的絕色之姿透着嬌媚卻不輕浮,只是這神情?哀傷、凄涼還有難以察覺的心死?讓身為女子的靖兒都想憐惜于她,究竟遭遇了什麽事情能讓待嫁女子愁眉不展?想到此處已不敢再想,自己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丫鬟,連忙起身退居一旁。

此時的瑤姬連正眼也未瞧上闖入院內的三人,只是起身便向屋內走去,管家原本和氣的臉色也不覺一凝,對着兩名丫鬟使了個眼色示意跟上瑤姬,便沉默離開落竹小築……

屋內靖兒、霜兒手捧托盤卻不知該如何面對神情冷漠坐于幾案邊看書的瑤姬,站了許久,霜兒用手肘撞了幾下靖兒,擠眉弄眼地撇了瑤姬,靖兒眉梢緊蹙,卻見瑤姬用手掩唇,輕咳了數聲,頓時緊蹙的眉梢舒緩,連忙将托盤放置一旁,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水遞向瑤姬:“小姐還是先喝口水潤下喉,再看書也不遲。”

眼前恭敬低頭遞水的靖兒,瑤姬本想置之不理,可看兩名丫鬟嬌弱的身軀,也不好為難只能接過水輕抿了一口,直言道:“我不習慣有人服侍,你們都離開院子,免得擾我清靜!”

靖兒連忙跪于地上,神情恭敬卻無半絲乞憐:“奴婢乃是窮苦人家出身,今日有幸被管家選進府內做小姐的貼身丫鬟,才得以衣食無憂,更希望保有這份差使,還望小姐留下奴婢。”

瑤姬柳眉輕微一挑,近日來來去去亦不知攆走多少丫鬟,卻未曾見過如此不卑不亢請求自己留下之人:“給我一個可以留下你的理由?”

聽聞此話,靖兒眸子一亮,擡眸對視瑤姬,柔笑應答道:“小姐太孤單了,需要一個可以陪伴之人。”

孤單?是很孤單,小時候有娘親陪伴,娘親死後,有姜榕陪伴,姜榕嫁人後,就只剩下孤家寡人,确實需要陪伴之人,唇瓣挂着笑顏輕微轉過頭看着也已跪于地上的霜兒,話語溫淡卻有一種潛在的壓迫感:“你呢?”

“奴婢,奴婢願與靖兒一樣陪伴小姐,還望小姐留下奴婢!”話盡,便磕了一個響頭。

瑤姬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只可惜一欄春色已被高牆遮掩,難以尋跡:“這座高宅大院不适合你,你從哪來就回哪去。”

“小姐!”霜兒的語氣中帶着少許嗚咽,然,還未給她乞求的機會,瑤姬已然起身離開書房,只留下她獨自一人低泣……

靖兒端着托盤跟随進入閨房,屋內陳設簡單卻不失典雅大氣,手捧托盤小聲詢問着:“小姐是否先試過嫁衣,倘若不合身還可以改改。”

“擱到那吧!”用手一指牆角的幾案,話語淡淡。

“是。”未曾提問,直接将托盤放置幾案退居一旁沉默着……

瑤姬将靖兒上下打量一遍,唇瓣一絲難以尋跡的笑顏:“也只有如此會察言觀色的姑娘才能在這高宅大院尋到一處栖息之地。”

“有幸承蒙小姐眷顧,靖兒今日才得以居所,所以在此多謝小姐收留。”話盡,即想跪下磕頭,哪知膝蓋還未着地,已被瑤姬攔下,卻見瑤姬眉梢輕挑,玉手扶起靖兒,唇瓣柔笑:“哪的話,我只是如了你掙錢糊口的小小心願,再說,銀子也不是我付給你,你該謝的是這府得主子才是。”

身前緊迫盯人的眸子讓靖兒微低着頭,卻始終不驕不躁,直至瑤姬發出笑聲,玉手一揮:“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吩咐于你。”

“是。”瑤姬看着靖兒離去的背影,直勾勾地瞧着卻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日子就這樣清閑度過,院子內似與世隔絕,除了送吃食的下人以外,甚少有外人闖入,而準新郎直至今日靖兒也未見過,此時府邸外江湖中卻早已鬧翻了天!只因甚少露面的慕容夜竟然廣邀武林人士參加婚宴,這宴怎可不去,只是喜帖之上卻從未告知新娘乃是何人?一牆之內,當真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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