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驚鴻一瞥
驚鴻一瞥
再回地宮，氣氛有些微妙不一樣。
警戒的人增派得更多，各座殿宇燈火通明，整個地宮卻呈現着壓抑的沉寂。
聽說這次二閣四樓和十二院的人物皆到齊，一直駐外的白無常閣主和遠赴祁國的西樓護法上弦，聽說也回地宮了，迎接宮主屠天行閉關三年後終于出關。
時日拿捏得恰好，宮主出關之日就在明天。
風槿類回宮後便歸入了暗殺組，這次被南樓護法蘭擇親點随行，有人暗自猜測他會得到晉升或者封賞，但聰明的少年很懂得顯拙，一回地宮便低調行事，與人和善。
阿七閑來無事，因着七殺不再出任務，靜候宮主出關。
一回到地宮，蘭擇就不見身影，事務纏身。
風雲聚彙，古怪的氣氛圍繞着地宮。
青林翠葉，徐徐清香，踏步而來的男子在恍惚中怔愣……光影斑駁，那女子綽約袅婷，及膝的墨發傾瀉于肩，臻首微偏，白玉修長的脖頸帶着沉侵自我的優美弧度，遠遠放空的漆眸有濃濃的慵懶和幽寂，細致的臉龐上卻是面無表情。
男子驚鴻一瞥。
察覺闖入的生人，獨屬的寧靜不再，阿七不想再待下去，步子一邁，一步不停的離開，只餘一抹神秘背影留下孤高的清冷，卻并未如男子殷殷期盼的那樣回眸一顧。
“……”男子怔怔的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吐不出一個字，那樣的女子，不管他說什麽，也是冒犯了吧！
男子回神，自嘲的無聲一笑，朝着女子消失的反方向離去。
“幹什麽去了？手下的人也找不着你。”迎面而來的蘭擇好整以暇的看着好似失魂落魄一般神思悠遠的上弦。
被蘭擇問起，又勾起了剛剛青林中驚鴻一瞥的影光，上弦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剛剛見到了一個仙女。”
蘭擇聞言忍俊不禁，大笑出聲，“仙女？哈哈哈，難得難得，從來都冷言寡語的上弦這次去了一趟祁國，也學會說笑了呀，嗯，不錯不錯，你這樣，估計最欣慰的該是白無常了！要知道以前，為了讓你多說幾句話，臉上多幾個表情，那家夥可是沒少費心思啊！啊哈哈！”
對面男子聽了卻反應淡淡，瞬間又恢複成了以往那個沉默寡言的西樓護法上弦。
見他如此，蘭擇挑眉揶揄，“看來，上弦也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嘛，只是…要遇到你命中那個‘仙女’才能讓你心起波瀾，我說得對麽？”
本是調侃的一句玩笑話，卻仿佛有一種不欲表露的秘密被人活生生揭露的感覺，讓他心中一驚，是這樣麽？
見他沉默，蘭擇默了默，收了調侃，“走吧，找你有事商議，兩位閣主在無常宮等着我們呢。你久不回地宮，這裏變了天恐怕你都還不知道。”
“發生了什麽事？”
蘭擇但笑不語。
從阿七甫入地宮至今，今日，首次感受到這種緊繃的氣氛。
黑白無常二位閣主，東南西北四樓護法，七殺十二院，齊齊候立在屠天宮後山前，等着後山地殿大門的打開。
說不上是什麽樣的心情，阿七倒想看看這被傳說得神乎其神的地宮宮主究竟是何模樣，還記得在白無常的奈何樓時，蘭擇和白無常提起屠天行時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擡眸掃過周圍人的神情，神色各異。
黑無常和白無常微微低首交談着什麽；後列的擒位倒是眼神灼灼，滿臉焦灼期盼；迫絲仍是懶懶的妩媚的笑着，玩弄着挽在手臂上的紅紗；蘭擇與一名阿七不曾見過的男子并肩而立，兩人神情淡然，窺不見究竟。不過可以肯定的到是，那男子便是剛從祁國趕回地宮的西樓護法上弦。
或許是察覺了阿七的注視，正與蘭擇淺談的男子随意的回頭一瞟，目光恰恰落在正打量他的阿七身上，男子驀然一怔，定定的看着阿七，随即眸光一閃，有不知名的東西在那裏面劃過，瞬間，又歸為沉靜。
“有什麽好看的？”一側的蘭擇随着男子的目光追随過來，瞅見的卻是那個仿佛永遠只會面無表情的少女。
阿七早已收回視線，目不斜視立在七殺隊伍裏，在衆多氣勢淩人的殺手堆裏，阿七的氣息實則還算隐匿。
“有興趣？”
若單純的以男人的審美而言，阿七的姿色在地宮裏實屬上上之乘，地宮裏有專設的以供殺手們消遣尋樂的芳草園，其中美女舞姬甚至還有面首童男多不勝數，不亞于皇帝後宮，阿七年紀不大但渾身都有一種慵懶深沉的黑色神秘感，如果上弦會對她感興趣，他并不奇怪，只是…他真的還能提起對女人的興趣麽…這才是問題所在。
“稚嫩。”男子低低一句。
蘭擇也幽幽收回視線，“稚嫩麽…年紀是小了點，不喜歡？”
不見應答，又自語，“哦，忘了，你不是已經有一個林中仙女了麽！”
“…”男子不語，想起自己的形容——‘仙女’，用在一個殺手身上還真是古怪，他以為，她只不過是芳草園裏的…
在地宮衆人的翹首期盼下，屠天宮後山地殿大門終于有了動靜——
“轟————”地殿大門內傳出一聲巨響，緊接着，連那建在後山地下深處的地殿也都搖晃起來，有滾落的大石塊和着泥塵鋪砸下來，衆人往後退了退，然而地殿又沒了動靜。
許久，又是一聲“轟————”地殿大門被一股強烈的氣流沖破，一團黑氣随着那沖進從地殿石洞口噴發而出，射-出幾丈遠，衆人遮面而擋，又往後退了退，個個緊緊盯着那被轟開的地殿洞口，仍是有的黑煙徐徐往外冒。
忽然，地殿上空傳來一陣陣使人震耳欲聾的滄海笑聲來回回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地殿所在的山壁轟然炸開，一道人影如大鵬展翅般破空而出，穩穩站在半空中，玄色披風無風自動，散碎的墨發在風中飛揚，一雙銳利鷹眼眸睨衆生。
“恭迎宮主出關！仰吾宮主，千秋萬載，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地殿開外，地宮餘衆匍匐跪地，向着空中之人行禮。
“哈哈哈哈！”屠天行緩緩降地，披風一卷，仰天一呼，“本尊終于出關了！”
衆人再次伏地高呼，“仰吾宮主，千秋萬載，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嗯。”屠天行一雙鷹眼掃視匍匐餘地的衆人，精光灼灼，“左右二閣何在？”
衆列前，一黑一白兩人上前迎道————
“黑無常參見尊上！”
“白無常參加尊上！”
“本尊閉關三年，宮內一切可好？”屠天行拂拂廣袖上沾染的石碎塵土，利眸再次掃遍全場，被屠天行銳利視線掃過的衆人皆是低伏身軀不敢迎視。
阿七隐在人群中，迅速的粗粗打量了一眼，屠天行刀眉闊眼，高大挺拔，眼神銳利，但憑外表分辨不出年齡，渾身上下有一種渾厚淩厲的氣場，那種使人感到壓迫的氣場連跪得遠在幾丈遠的阿七都感覺到每個毛孔都被一種氣壓逼近，随時警惕而戒備，這種直覺，讓阿七設想，如果屠天行在下一瞬間想要這其中一個人的命，絕對易如反掌。
因為這種逼人的氣場告訴她，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若是他盯準一個獵物，恐怕還來不及逃脫就已落網。
“回禀尊上，宮內一切事宜皆按照尊上指令行事，未有纰漏，一切安然無恙，還請尊上指示。”
“恩，你們倆辦事，本尊放心。辛苦了，本尊自會犒勞你們。”
“謝尊上！”
“還請尊上移駕屠天宮，屬下們為尊上備下了佳釀盛宴為尊上洗塵，慶賀尊上出關大喜！”
“哈哈哈哈！好，移駕屠天宮！”
屠天宮，是地宮最奢華最壯闊的一座宮堡，飛檐延翹，麟次栉比，氣魄雄渾，瓦青色高聳入雲的塔堡仿佛綿延至天際，八角碉檐氣勢恢宏。
高臺築火，明珠映射，三丈一設五步一崗，雄殿裏亮如白晝，金盞觥籌，奢華盛席擺滿殿內四周，屠天行獨立九階重梯之上俯視衆生，大檐黑袍鬥篷長極曳地，地宮衆徒黑壓壓伏跪一地，對那重階上之人三拜九叩。
“恭迎宮主出關！仰吾宮主，千秋萬載，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屠天行仰天豪笑，渾厚的笑聲在殿中傳蕩震得衆人胸腔壓迫，他虛撫下巴，甚是滿意，一掀黑袍踏上高座。“起身，賞座。”
“謝尊上！”
風槿類随着暗殺組及影魅組暗影組等其餘地宮衆徒徐徐退出屠天宮大殿，那聲‘賜座’并不指的是他們這些小喽喽。心高氣傲的少年踏出屠天宮大殿時低垂的眸中閃過一絲狠嗜，他已不甘平凡，權勢的欲望成為他在地宮掙紮的原始驅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