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016

Chapter 016

搞什麽阿——

蘇瑤聽到鶴行的話，第一反應是茫然。

轉什麽正？

腦子裏漿糊繞了一圈，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噢，這小子是想假戲真做阿？

蘇瑤看着他開車的側影，身姿清俊。她很久沒有接觸到像他這樣的少年了，幹淨伶俐，有一種野性的氣質，透着純粹和執拗。

鶴行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手裏的方向盤握緊。那個縱橫賽車場的少年人，現在面對機械和汽水，竟然也有覺得無所适從的時候。

鶴行的喉嚨一緊，嗓子幹澀，他聽到蘇瑤問他。

“你想和我談戀愛？”

直截了當。

她帶着笑容，笑容裏有好奇，她總是像玫瑰烈焰一樣的女人，做什麽都轟轟烈烈，奪目璀璨。

鶴行被她問得心跳加速，好似心裏的秘密即刻被戳破了一樣。

蘇瑤發現了一個新的樂子，那就是逗弄這位弟弟。

他雖然不會臉紅，但是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傍晚七點鐘火燒雲的天際如何被染成其他顏色的，他的耳廓就是如何被染成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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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說話，蘇瑤又逗他。

“怎麽了？不是嗎？”

鶴行連忙搖頭，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幹澀，像是吐露了許久未有告知別人的心聲。

“我想。”

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陳鈴鈴其實早就醒了，這哪能睡得着？她又不是真的睡神轉世死豬附體，那就算是死豬聽到此等驚天八卦，也該醒過來睜眼看看世界了吧？

看看這精彩紛呈充滿着戀愛氣息的只有她自己是單身狗的世界。

汪汪。

陳鈴鈴睜開一只眼，偷偷瞥了一眼兩個人，覺得自己的老板此時此刻有點像強搶民男的女土匪，又看了眼鶴行，算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哪裏能用強搶來形容？

別人那是周瑜打黃蓋，玩的就是情趣。

陳鈴鈴知趣地閉上眼睛。

不當偶像劇，當廣播劇聽聽，也挺得勁的。

劇集裏，男女主還在對話。

蘇瑤就像個女流氓，問人鶴行。

“你喜歡我阿？”

鶴行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人以這種方式戳破，很微妙。

他原以為自己會在一個精心準備的浪漫場景裏向蘇瑤告白了，年紀輕輕但是心思蠻多還挺少女心的鶴行想象中的畫面是有玫瑰花，焰火，鑽戒最好是備上的，也不知道蘇瑤喜歡鑽石還是寶石多一點。

總之他會瞞着她，給她驚喜，模仿電影裏的畫面，在冰箱裏塞滿了鮮花，跪在冰箱旁邊告白。

在天臺上，直升飛機旋轉而下，卷起了滿地的花瓣，天空上的焰火拼湊出她的名字，而他就站在她的身邊，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搭在她的肩頭，替她擋住寒風，也順便一訴衷腸。

再不濟來個日劇跑從東京跑到巴黎也是可以的。

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一輛車上，後座上還睡着一個暫時關了機的電燈泡，身側是洶湧的車流，紅綠燈在眼前閃爍，身邊的女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對他的所有心事都如同心知肚明一般。

“你喜歡我阿？”

——一顆純潔少男之心此時即刻碎掉。

偏偏他沒有什麽拒絕她的辦法，也沒有什麽可以掩蓋自己心事的能力。

“嗯。”他聽到自己低沉地應了一聲，“我喜歡你。”

蘇瑤起初只是開玩笑，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逗弄着小男孩。把男生弄到臉紅，對她這樣的變态來說，或許是一件還蠻有意思的事情。但事情的走向顯然有點超出她的控制。

他怎麽就承認了？

還是說他也在表演？

蘇瑤注意着他的神情，拿自己演戲多年的經歷，幾乎可以印證出，對方說的每個字，都是發自真心的坦言。

他是認真的。

這樣的認知沒有讓蘇瑤變得輕松或者滿足，反而更加緊張和有壓力了。

怎麽就喜歡她了呢？

“你喜歡我什麽呀？”蘇瑤問了出來。

這話這麽乍一聽，有點像是男女朋友之間的無理取鬧。

熱戀中的情侶總喜歡問對方這樣的問題。

你喜歡我什麽。

你喜歡我哪點。

你真的喜歡我嗎？

仿佛通過這樣的詢問和求證，能夠得到一個心滿意足的答案。而這個答案，恰巧還能證明對方的愛意深幾許，是否誠摯。

遠古時候，國王喜歡用一些手段來考驗懷有真愛的人，童話故事裏，真愛之吻總是能夠破解最惡毒的女巫的法術，情人鎖上雕刻着的名字和永不凋零的玫瑰以及許願池中無法下沉的硬幣，一切都顯示着人們對于檢驗愛情這件事，懷有樂此不疲的熱愛。

人的劣根性其實往往經不起檢驗，也經不起拷問。

但人偏偏喜歡如此。

你到底喜歡我什麽？這樣的問題又該如何回答呢。

如果說是容貌，只怕是又多了一個數落對方的理由，見色起意，膚淺，并非真心。

如果說是靈魂，那更顯得虛假了。

誰又能真正地觸及對方的靈魂呢？

無數的戀人在這樣的問題中經受考驗，因而這個世界上多出了許多标答，多出了許多“求生欲”。

江橙很好奇，如果是鶴行，他又該如何面對她的問題。

她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複。

鶴行似乎的确在認真思考這件事，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單手控制一切的模樣顯得十分自如和帥氣。

窗外是車流湧動。

日本和中國的風景，在堵車這件事是沒有什麽差別的。如果硬要說什麽有什麽不同，那只能說中國的車窗外可能是林立的水泥鋼筋混泥土大樓，而日本的車窗外有綿延的綠色和低矮的房，高樓當然是有的，但日本的綠化程度很高，車開快了，一眼望過去，就像是有人往車窗上潑墨揮灑了綠色的筆觸一般。

這種綠當然不是日本影視片中那樣的純粹的清新，自然，也會有工業化的存在，但點綴在其間，恰如其分，美得分寸。

鶴行用車和周圍隔出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你長得很好看。”

果然。

蘇瑤了然地挑了挑眉頭，她對自己的容貌是有自信的，娛樂圈幾乎沒有所謂的“美而不自知”的美人，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站在鏡頭前。一但是處于鏡頭前的人，都清楚自己的容貌就堪比一種武器，只不過是各有各的利用辦法罷了。

她的美鋒芒畢露，她心知肚明。

蜂腰翹臀，胸前綿軟。

她清楚自己對于男人有多少誘惑力。

鶴行竟也沒有免俗。

帶着自豪，又帶着失望，蘇瑤如是想着。

鶴行又說，“我喜歡你演戲的樣子，喜歡你野心勃勃的樣子，喜歡你從未放棄的樣子。”他很少說這麽一長串的話，現在忽然說出來，就連裝睡的陳鈴鈴都覺得眼皮一跳，真是稀奇。

蘇瑤沒想到會從他的口中得出這樣走心的回答。

“我記得你演《上妖》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但你還是接了反派的角色。結果紅了。”鶴行提起這件事，眼角都帶着笑。

完了。

蘇瑤心想。

鶴行能夠這麽說，顯然是對她有了解的，絕非見色起意這麽簡單，當然了，一切的起始點可能是見色起意，但對她長久以往的關注，必然是有更深的意義在的。

最怕是少年人的執拗，南牆撞破都不知疼痛，也不回頭。

如果兩個人的關系中有一個人認了真，走了心，那麽一切都會變味。蘇瑤不想當那種禍害純情少男的渣女，你知道的，渣男和渣女才應該是天生一對，互相禍害，彼此傷害。

這個世界上是有報應這種東西存在的，蘇瑤一直以來都這麽認為。

世間萬物息息相關，環環相扣，若是今日她玩弄了少男的心，保不齊沒多久，她就會被更高段位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行善積德，從她做起。

為了讓自己以後能夠健康平安地安享晚年，蘇瑤決定退一步，不要再禍害鶴行。

她端起一貫的輕松笑意，輕佻，性感，說，“那你眼光挺好。”她又說，“這三個月你可以好好體驗一回戀愛的感覺。”

“三個月後，你又可以在熒幕裏看到我了。”

換言之，現實生活中就不必再見面了。

明星跟素人戀愛三個月分手，雖然肯定會被多事之人诟病，但也還算說得過去，用一些搪塞的理由就好處理了。

比如節奏不對，世界不同，想法不一。

分手嘛，很簡單的。

她話說得溫柔，但言辭裏都是冷酷的意思。

鶴行全都聽明白了。

太理智的女人，想用這種方式來勸他不要生出其他心思。可怎麽辦呢瑤瑤，他從還沒見到她開始，就已經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找蘇潤山布置了這麽一個局，請君入甕，邀她入懷。

他不能說自己是志在必行的，但他的确是別有目的。

鶴行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再多說什麽也不會挽回蘇瑤的心半分，他便沒再解釋什麽，似乎是默認了蘇瑤的說法。

見此，蘇瑤難得松了口氣。

看來這小孩對他的喜歡也沒有多深，說放就放，大家都樂得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