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這……”蘇錦墨哽咽了下,隐隐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
她擡頭仰望挂網的枝桠,果然發現收着網口的一根束繩被磨細了,已在将斷未斷的邊緣,這才使得網內松了許多。一但這邊的繩子斷了,半邊網口将敞開,那麽整個網便會傾向一側,他二人也會掉出去。
想想腳下陷阱裏的利劍,錦墨用力的咽了咽,抑制不住內心張惶。
幾乎是同時,趙景煥也擡眼看向上方,發現了這個情況,眼看着那繩子越磨越細,他輕道了句:“糟了。”
“怎麽辦?”錦墨說這話時,聲線已明顯開始顫抖。
“抱緊我!”
此時她也顧不得什麽矜持,馬上照着趙景煥的話去做,兩條胳膊緊緊環上他的脖頸。而趙景煥長臂一伸,右手攬過幾根網繩死死拽住,而另一條胳膊緊緊箍住懷中的蘇錦墨!
下一刻,那張大網的收口處徹底敞開!他二人不出意外的從癱落下的網口掉了出來!
而趙景煥的右手還死死抓着網繩,二人便這樣懸空吊住了。
剛剛從網口掉落的那一瞬,蘇錦墨的腳底突然踩空沒了支撐,她緊閉上雙眼,吓得哭不出聲也叫不出聲。意識到自己并未掉下去,她才慢慢睜開雙眼。
沒了大網相隔,那些劍陣就在他們的腳下,看得更為直觀,也更為血淋淋。她心底生出無盡後怕,怯生生的擡頭看着趙景煥。
他的臉全然不似先前那樣淡定,緊咬的牙關令他額側青筋暴起,他的額間沁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她的視線順着他的手向上看去,看到他抓着麻繩的手已勒得慘白,因太吃力而不住的顫抖。
錦墨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撐不了多少時候的。
她咬了咬下嘴唇,一句出乎她自己意料的話脫口而出:“你放下我吧。”
他眉頭緊鎖,垂眸看她,牙關似是咬的更緊了,話一字字的從他齒間蹦出:“胡說什麽!”
“這樣下去我們兩個人都會死的!”
其實錦墨也不知自己這會兒是怎麽想的,明明此前她一直認為他欠整個蘇家的,也欠着她一條命。可這生死一線的關鍵時刻,她竟不忍心他為護她而受拖累。
趙景煥緊咬着牙齒笑了笑,頗有苦中做樂的況味:“即便撐不住掉下去了,也不會兩個人都死,你要給我好好的活着!”
他望着她,是那樣的認真和深情,語氣也似王者般居高臨下,不容置喙。
她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有些不敢置信。難不成趙景煥真會在生死之時,選擇自己作肉墊保全她?
一雙水杏兒似的眸子裏噙了層水霧,近在咫尺的他,卻好似隔水觀花。若不是繡鞋上的一顆水精石恰巧脫落,被甩在地面的石頭上發出幾聲清泠泠的脆響,她怕是要與他這樣對望到時間盡頭。
電光火石之間,她混沌的腦子好似突然開了竅,眸中豁然一亮,似枯燈複明。
“你配合着我使力,試試将我甩出去!”
趙景煥也立時會意,運用內力帶着她蕩了幾下,如蕩秋千一般,待越蕩越高時,他突然撒手!使力将她丢去一旁。
随着一聲重摔,和一句“哎喲~”,錦墨終于平安落回了地面。她扶着腰爬起,這才發現自己離那陷阱邊緣僅有兩尺不到的距離。她後怕的往回退了退,這才擡頭看向仍懸在半空的趙景煥。
“趙公子,你能下來嗎?”她仰面扯着嗓子問他。
趙景煥試着自己又蕩了幾下,發現沒有人配合他使力時,一個人很難蕩高。錦墨在下面看着幹着急,後來突然想到什麽,轉身朝着林中跑去。
不一時,她搬着一塊大石頭回來了,雙手合抱,力竭而抖,步履蹒跚。當她好不容易抱着那塊石頭來到先前的地方時,擡頭居然發現空中只餘一個破爛的空網,已沒人了……
“趙景煥!”她大喊着将石頭丢在腳下,急步跑至陷阱前,雙眼瞪大俯身往裏看。
所幸,他沒掉下去,那裏面是空的。不過人去了哪裏?
正有此疑問之時,她的後背突然一熱,被一人的胸膛貼上。她被那人緊緊的攬在了懷裏。
不必回頭,她便知是趙景煥。
她用力掙了兩下,很順利的掙脫開他,顯然因着先前的事他的手已脫力,使不出多大力氣,這才連她也拗不過。
“趙公子,你做什麽?!”她嗔怒的質問。
“世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可剛剛你我共經了生死,且在生死面前你一心為我着想,寧可自己掉下去,也不想累及我。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麽嗎?”他急切的反問。
“那……那也只能說明我善良。”錦墨側過身去,避開他的視線。
這話将趙景煥堵的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可心頭卻有一股子無名火四處亂竄。氣她才安全了,就與先前判若兩人。他猛地抓住她纖薄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正回來,使她不得不對着自己。
“怎麽,這麽快就翻臉無情?”
銀光流瀉,夜色撩人,眼前人他喜歡了兩世,可這樣的夜晚,卻沒共度過幾回。想不到今日竟被一個陷阱成全。
今日他二人進展神速,他親了她的臉,她也摸了他的身,盡管這一切都是在被迫之下進行,但總歸算作肌膚之親,她賴不得。若不趁機表意,更待何時?
趙景煥深吸一口氣,原本醞釀了半晌的甜言蜜語,在對上她淩厲如刀的眼風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但形勢至此,他也不能放棄,于是故作鎮定的道:“蘇姑娘,今日你我二人落入網縛,已有了肌膚之親。你放心,我不是得了便宜轉身就走之人,會對你負責的。”
“負責?”蘇錦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失笑,“今日你我不過是落入陷阱,形勢所迫,如今安然落地便皆大歡喜,何談負不負責?趙公子怕是想多了。”
“我想多了?”趙景煥心中不憤,聽這話的意思他願對她負責,她卻不願對他負責?
“你一姑娘家家的,臉被我親過了,身子也與我緊密相貼了幾個時辰,難不成還想另尋他人?”
頓了頓,他忽地有所覺,凝眉質問:“你該不會是相中了今日相看的那男子?”
錦墨正愁甩不開他,他既提起,她便正好借李度一用,逼他知難而退。
“趙公子可真是慧眼如炬啊,居然看出我對那位李公子一見傾心?你既已看出,我也不再瞞你,的确,李公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學有才學,偏偏還出身寒微,沒染上那些世家公子的傲慢氣,我如何不為之動容?”
她目光篤定的望着他,似乎說的句句肺腑。
趙景煥一時間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只覺火氣直往腦門兒上沖,仿佛要掀了他的天靈蓋,沖上雲霄去!帶着這樣的情緒,他将身子向前俯去,面色忽轉陰毒。
“那個姓李的若是知道你今日與我這樣呆了一個過午,你猜他還會滿意?”
“你!”錦墨咬牙切齒,卻也不敢徹底與他撕破臉去。
眼前的人兒妄圖掙紮開他的雙手,可惜他的手已恢複了知覺,她拗他不過。明明先前在網子裏她乖巧的像只貓兒,任人揉捏,這會兒卻又突然張牙舞爪,着實不如先前可愛。
他手上用力,将她臂膀鉗住,頭低下去,将臉湊至她的臉前。
“你既說剛才在網中是迫于無奈何,那不如再來點心甘情願的?”他的臉越發逼近,清冽的氣息直撲向她的臉前。
錦墨緊張的閉上眼,咽了咽,“趙景煥你想做什麽?我不甘願!”
“不甘願你怎麽不跑啊?這會兒又沒網縛着。”
她又掙了兩下,卻仍舊掙不出他的五指山,最後忍無可忍,低低罵了句:“無恥!”
就在兩人的唇将要碰上之時,卻遠遠的傳來些噪雜聲。趙景煥皺眉側首眺了一眼,發現山間有幾星火光在往這來。那些火光漸漸清晰,聲音也漸漸明晰,聽得出是暗衛們正在尋他。
趙景煥心說這群廢物早不來晚不來,他都依靠自己脫身了,還要他們有何用?這時候來不是純為壞他好事麽。
原本還想教訓下這丫頭,可被人這樣一攪,他頓時也沒了心思,只得沒脾氣的松開蘇錦墨,将手負去身後。
暗衛們終于找到近前,紛紛道“屬下來遲”。趙景煥嘆了口氣,沒說什麽,大步走在前頭,下山去了。
想着先前那丫頭對別的男人掏心挖肺一通盛贊,他心中如火在焚!
如今天色已大黑,錦墨自是還要跟着趙景煥下山,但她又不願跟得太緊,于是綴在隊尾,跟着墊後的幾名暗衛一起走。
如此倒令吳胥松了一口氣,剛剛出現時他就一直藏在其它人身後,生怕蘇錦墨認出他就是上回在愈心湖将她畫舫撞破之人。
既然蘇錦墨不上前頭來,吳胥便快步跟在趙景煥身後,焦切的問他:“殿下,您沒什麽事吧?”
趙景煥突然頓了下步,斜眼睇他,沒好氣兒道:“原本的确可以有點什麽事,你們一來……嗤~”
吳胥隐隐猜到了什麽,趕忙低下頭去不敢再多話,乖乖跟在殿下身後下了山。
到山門後,趙景煥停下來回頭看她,見她還躲他遠遠的,更覺心口堵得上。蘇錦墨下寧願繞了老遠的門柱子,也不願打他身旁經過,全然似躲瘟神一般。
錦墨徑直上了自家的馬車,沒再與另輛車打任何招呼,便令馬夫快馬加鞭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