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

番外

新年前夕，主星的每一條街上都格外熱鬧，中心街的一家面包店正做着促銷活動，原本賣5星幣一個的吐司，價格直線降了一半，所以排隊的人硬生生地，從店內一直排到了店外。

蛋糕的甜香混合在夜晚的燈火中，小小的傅峥低下頭，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又沮喪地摸了摸肚子。

餓。

早上吃了一個實心饅頭，中午沒吃，晚上也沒吃。

沒聞到這股奶香也就算了，現在聞到了，腹中的空虛就更難捱了。

長時間吃不飽，讓他的胃都變得越發嬌貴，隐隐作痛是常有的事，嚴重的時候，甚至胃痙攣到整晚睡不着。

算了。就算打折了，他也照樣買不起。

傅峥捂着上腹，正打算離開，卻突然聽到身邊傳來一段對話。

“媽媽，我想要吃這個。”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拉着一個婦女的手，大聲說，“這個蛋撻看上去好好吃。”

烤得酥脆掉渣的外皮，金黃的撻心，還有上面淋的一層藍莓果醬。看上去的确誘人。

雖然并不屬于折扣的商品，但婦女卻沒有一絲猶豫，她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語氣近乎寵溺：“好好好，媽媽給你買。”

傅峥的腳步就這樣頓住了。

明明知道，這不是他該想的。但有時，他還是會忍不住去肖想，自己是不是也能這樣任性一回，像其他孩子一樣。

這時，數不清的煙花在空中盛放。

星際廣播裏傳出一道聲音：“新的一年即将到來，讓我們一起倒計時，告別舊年，迎接新春吧——”

“3——”

傅峥想：爸爸媽媽似乎說過，新年就要許新年願望。

“2——”

去年他許了願。他想讓爸爸媽媽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出去工作，他想像其他孩子一樣，可以去學校上學，可以快樂地和朋友玩耍。但這個願望，直到今天也沒有實現。

“1——”

傅峥想：是不是他許的願望太多太貪心了，神明才不願意實現他的願望。

“0——新年快樂！”

那這次，就許個小小的願望吧。

“神明大人，我想得到一塊吐司。”在滿天的煙火中，傅峥雙手合十，虔誠地想，“不........一片吐司就好。”

他只是想得到一絲絲的垂憐，好來度過這刺骨寒涼、又漫長到仿佛看不到盡頭的冬夜。

.......

不知過了多久，有輕而淺的腳步聲傳來。

傅峥睜開眼，見到一個大哥哥半蹲在他面前，好看的眼裏既映着燈火的暖，又倒映着一個面露驚訝的自己。

.......他，見到神仙哥哥了？

池歲雲見到小孩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忍不住發笑。

笑着笑着，又心疼了。

他動用神力回到過去，雖然也親耳聽易叔說過傅峥從前經歷的種種，但別人口述的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

面前這個臉色蒼白、身材消瘦的小小傅峥，比自己想象中似乎過得還差。

“這個給你。”池歲雲嘆了口氣，從身後“變戲法”般拿出了一袋子的面包，遞給傅峥，“ 快吃，還熱的。”

傅峥愣愣地往袋子裏面看了一眼。

熱的吐司、熱的蛋撻、熱的牛角包.......還有很多很多傅峥叫不出名字的品類。

“給......”傅峥的嗓音有點幹，有點澀，“給我的麽？”

平常池歲雲都只有被欺負的份兒，難得看到這樣乖巧“嬌弱”的傅峥，池歲雲忍不住薅了把他的頭發：“我都這麽說了，不給你給誰啊？”

對于傅峥來說，接受的惡意太多，所以這一點的善意，都能讓他反複地懷疑。

不過，回到過去本來就是與小世界的運行規律相悖，池歲雲能感覺到，他的神力只能暫時支撐到這兒。

是時候該從這個時間段抽離了。

“哥哥該走了。”池歲雲笑了笑，很輕很輕地說，“我們還會再見的。”

傅峥伸出軟乎乎的小手，第一次主動牽住一個“陌生人”，有些天真地問：“漂亮哥哥，你是神仙麽？”

“是啊，”池歲雲回過頭，語氣認真，“神明會眷顧我們的小峥峥。”

那是傅峥第一次，這樣篤信神明的存在。

-

“為什麽差了一環？”

“長官，傅峥他，雖然有點兒射偏，但成績還是第一，您沒必要.......”

“沒必要？”長官狠狠往旁邊剜了一眼，“他是SSS級的alpha，只做到這些怎麽夠？！不管是什麽理由，我都不想看到這個慘不忍睹的成績！”發洩完一通，他又對着傅峥罵：“今晚你別睡了，就給我在這兒練，練到我滿意為止。”

傅峥死死攥着拳頭，卻隐忍不發地應了一句：“是。”

深夜，軍區裏一片寂靜。

規矩嚴明，熄燈的軍號一吹，就算有人不想睡，也不得不乖乖躺在硬板床上醞釀睡意。

但對于傅峥來說，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不能。

白天射偏的那一槍，其實不是他走神了。實在是昨天剛受過罰，右手臂上滲血的傷還泛着密密麻麻拉扯般的疼。

不動時還好，但射擊就有些勉強了，尤其子彈飛出那刻的後坐力，讓他差點兒以為自己的傷口要崩裂開。

而現在.......又被罰了一整晚的射擊訓練。

也不知道明天，自己這胳膊還能不能動。

好在，痛感到達一定的程度，就會走向麻痹。加上深夜無人，傅峥練着練着，就跑了神。

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的alpha父親，想到omega母親，最後，又想到了他從年少的那一夜起，就惦記着的神仙哥哥。

雖然再回想時......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但心裏的溫暖卻是實實在在的。

“如果能再見一面，就好了。”傅峥嘆了口氣，放下槍，轉動了一下酸脹的手腕，像年少時那樣，雙手合十地祈願。

當時，睜開眼，就能見到他。

睜開眼.......

傅峥聽到一聲沉沉的嘆息。

“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傅峥又一次愣住了。

他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朝自己伸出手，愣愣地看着對方把自己的袖扣解開，輕輕地挽上去，又愣愣地看着自己那道猙獰的傷口完完整整地暴露在那人的眼前。

傷口紅腫，外周一圈青紫，還在往外滲着血。

池歲雲拿出繃帶，仔仔細細地往傷口上纏了好幾圈。在夜色中，傅峥可以看到對方卷翹輕顫的長睫，如蝴蝶般撲騰在自己的心尖上。

“疼不疼，”池歲雲綁好傷口，卻執意要問，“疼不疼？”

“不.......”

“說實話。”

傅峥微微垂下眼：“.......有點。”

池歲雲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雙手捧過傅峥的臉，定定地問：“傅峥，你恨麽？”

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但他好歹要給身在黑暗裏的人一點希望，哪怕未來的光有一分能照在他的身上，池歲雲的神力，就不算白費。

這回，傅峥沉默了很久，才低聲回答：“不恨。”

他說：“我只是，覺得不公平。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公平。”

池歲雲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他和他說：“你以後，會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他和他說：“以後，這些不公，都會被修正。”

他和他說：“以後，你會很幸福，會有完整的家庭，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最後，他和他說：“以後，我會是你的。”

傅峥懵懵懂懂地問：“我的？”

“是，”池歲雲很篤定地回答，“你的。”

-

28歲的傅峥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只是每當他萌生出放棄的念頭，總會有一個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傅峥就是莫名覺得，對方的氣質很溫和也很熟悉，像是春三月裏的陽光，也像是.......自己的枕邊人。

于是，傅峥輕輕翻了個身，在黑夜裏，悄悄打量着身邊的人。

他用視線細細描摹對方精致柔和的五官，每看一會兒，心間的甜蜜就多上一分。

“唔.......傅峥。”池歲雲低聲呓語。

“我在。”他輕聲回。

“你相信，神明麽........”

傅峥頓了頓，忽然笑了笑，軟下眉眼，低聲說：“信。我信。”

曾有神明庇佑，噩夢也如........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