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水鬼的現身讓林雲感到十分意外。
包括她的外貌長相。
林雲本以為對方和自己差不到哪裏去，至少也會是一個時代的人。
可如今這模樣，反倒讓她說不出話來了。
她先前的“女鬼看上男朋友，所以威脅她遠離”的想法頃刻間就自己崩塌了。
這女鬼看着，也不像是會喜歡她男朋友的樣子……
楚照秋站在林雲身前護着，一面找尋扶連雪的蹤跡。
小水鬼的能力還沒強到敢只身闖入有這麽多捉妖師在的地方，而扶連雪可以。
她找了一會，沒找到。
扶連雪大概是不想被人發現。
也對，扶連雪對外還有個大明星的身份，要是被林雲看見了也不好。
如此想着，她不再糾結扶連雪的藏身之處，專注保護林雲。
只是這小水鬼，好像也沒有惡意？
她開門見山：“你是不是有事找林小姐？”
林雲聞言，擡眼看了看她，又不自覺害怕地往她身後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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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怕，但依舊好奇。
“你找我幹嘛啊……”
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鬼，第一次聽見鬼找她有事。
……真神奇。
幸好還有楚照秋在這裏，否則她肯定要吓死了！
小水鬼也是第一次敢直面捉妖師。
陳宏說了，捉妖師們都很兇，很殘忍。
他們抓到她以後就會讓她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因此她就是被騙了都不敢求助人類捉妖師，生怕把自己搭進去，那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但現在她不怕了。
因為她有扶連雪給她撐腰。
她感覺自己就像飽飽，變得什麽都敢碰敢摸，也敢說了。
“林小姐，我有話要跟你說，”她在扶連雪給的底氣裏鼓起勇氣，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雲，口齒清晰靠，“你男朋友不是一個好東西！
“他在算計你！”
楚照秋只是皺了皺眉頭。
有了心理準備，再聽見這話人都沒那麽詫異了。
林雲怔住了。
陳宏在算計她？
算計她什麽？
陳宏明明對她這麽體貼，這麽無微不至，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男人。
她不禁問：“你什麽意思，故意離間我們？”
小水鬼見她誤會，連忙指着自己，又抛出一個驚天巨雷。
“我就是他派來吓你的！”
林雲懵了。
小水鬼幹脆地将事情真相全盤托出：
“他想讓你依賴他，只信任他一個人，這樣你就會非他不可，連你父母的話你都不會聽了，所以他想出了這個辦法。
“我負責吓你，讓你害怕，他一到場我就可以離開，這樣他就能在你心底埋下一顆種子，讓你以為只要他在你就會很安全，接着變得越來越依賴，越來越離不開他。
“你自己想想，你現在是不是比以前更依賴他了？”
擲地有聲的質問，林雲無法反駁。
如水鬼所說，她現在的确更依賴陳宏。
陳宏在她心裏早已經成了“安全感”的代名詞，有他在她才不會害怕，所以她昨晚被送回家後怎麽也不願意讓陳宏離開。
直到楚照秋出現，給了她一張安神符紙。
可是這個水鬼的話就一定可信嗎？
林雲擡起眼眸，定目看向一臉急色的水鬼。
“你又是怎麽會和他認識的？
“又為什麽要聽他調遣？
“現在又是為什麽會在這裏跟我說這些？”
會聽話吓人的鬼為什麽突然倒戈提醒她。
她真的是良心發現了嗎，還是別有所圖？
“因為我被他騙了。”
小水鬼的答案令人始料未及。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給我自由。”
她和陳宏并非一開始就認識，也不是可供陳宏驅使的鬼怪。
她只是一只水鬼。
一只被困在項鏈裏，渴望自由的水鬼。
後來她遇見了陳宏。
或者說，陳宏撿到了項鏈，撿到了她。
陳宏将項鏈帶回家。
她看見他手腕上的佛珠，感知到他身上的靈氣，以為他是個有本事的，當即現身，興奮地問他可不可以放自己出去。
陳宏當時看着她沒有說話，藏在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縷詫異。
過了許久，她才聽見他說：
“好，但你要幫我一個忙。”
他說這是互幫互助，很公平。
她覺得有道理，就答應了。
不過她有一個條件：“不可以讓我去做壞事。”
陳宏笑了笑，說了一句：“放心吧。”
他表現得很友善，說話也很溫柔。
她當時覺得他真是個好人。
于是她聽從他的話，在他的指引下來到林雲家。
她讓林雲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
她走進她的夢裏，成為她模糊的噩夢。
她聽見她害怕地尖叫——
她意識到不對了。
“她在害怕。”她對陳宏說。
“你很久沒接觸人類了吧？這很正常，等她習慣就好了。”陳宏說。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她只能繼續依照他的話去做。
為了自由，為了有下一世。
她又進入林雲的夢境。
她又在她身邊徘徊不去，一次次吓得她驚聲尖叫。
每每如此，她都會立馬走開，帶着自己的水聲遠離她。
——她不想她這麽害怕。
她又回去找到陳宏，又一次說：“她在害怕。”
這次陳宏沒有再讓她進入林雲的夢裏了。
他說：“以後你跟在她周圍就好，不用離得太近。”
她很好奇，問他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宏卻還是笑了一笑，說：“當然是想要她更喜歡我。”
她不懂。
不懂現在的社會，也不懂男女之間的事。
原來想要一個人更喜歡自己，就要靠吓她嗎？
然後她就發現陳宏給林雲送了一枚辟邪吊墜。
這個東西，好像真的可以防她，她再也沒辦法進入林雲的夢裏了。
她懵了，更加看不明白陳宏在做什麽。
幾天之後，她終于忍不住回到他家，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宏坐在椅子上，手腕上套着那條讓她無法靠近的佛珠，擡眸看向她時，笑容裏的精明冷得吓人。
“你真的很久沒有接觸人類了。”
她愣了愣，全然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誇你單純呢。”
“你究竟在幹什——”
“不要多管閑事。”
陳宏冷聲打斷她的追問。
“想要自由，你只用按照我的話去做，別忘了，這是我們約定好的。”
“你不能擅自毀約，也不要想找別人幫你。
“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你，而那些捉妖師……他們最恨妖魔鬼怪了。
“你覺得你找到他們後會有什麽下場？”
陳宏的話像一把滾燙的烙鐵，猛的在她心上燙了一下，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痛恨妖魔的捉妖師怎麽會将自由還給一只水鬼？
而她的項鏈還在陳宏手裏，她自己都沒辦法帶走，根本就無路可逃……
然後她就開始消極怠工了。
反正陳宏又不能時時刻刻盯着她，她讓林雲少聽一點水聲不就好了？
直到這天，她發現陳宏的真正目的了。
那天她提前回到陳宏家，聽見他在和別人打電話。
她沒出聲，躲在一旁看。
陳宏也沒有發現她回來了。
她看見陳宏臉上滿是暢快的笑意，聽見他的聲音裏盡是迫不及待。
“林雲現在已經不能沒有我了。
“她爸媽就她一個女兒，寶貝得不行，只要她非我不嫁，她爸媽能有什辦法？
“等我們一結婚，林家的錢就全是我的了！哈哈哈——”
聽見這番話，她頓感五雷轟頂。
原來“讓她更喜歡我”就是這個意思！
原來陳宏真的在算計自己的女朋友！
陳宏真的騙她去做壞事了！！！
她不能接受。
她做錯了什麽，林雲又做錯了什麽，她們憑什麽要被他騙呢？
一番掙紮後，她還是決定提醒林雲。
自由是很重要，但她的自由不能踩在良心上——她做鬼也是有良心的！
小水鬼結束回憶，愧疚地看向林雲：“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在牆上寫字告訴你，想讓你離他遠點……”
在場霎時一片沉默。
水鬼期待地看着林雲，期盼她能相信自己。
連楚照秋也忍不住回頭看向林雲，等待她的答案。
沉默許久後，林雲開口了：
“口說無憑，我要怎麽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