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扶連雪坐在楚照秋的腿上，一只手把玩着她柔順的長發，另一只手在摩挲她的唇瓣。
她們保持着這親密的坐姿，一變不變。
烏亮的黑發滑過蔥白的指尖，留下淡淡的發香。
色澤嫣然的唇任她撫摸輕揉，很軟。
眸光璀亮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裏、心裏都只有她。
此刻，名為喜歡的香氣愈發濃烈，像克制不住加快的心跳。
扶連雪沉浸其中，萬分享受，眉眼也越發嬌麗。
托楚照秋的福，她每次過來都“吃”得很飽。
她心情很好地彎起眼眸，大膽的五指不再只停留于唇上。
她開始撫摸她的臉，沿着她的輪廓輕描。
她還要半帶笑半帶勾引地看着她的眼，像一只擅于撓人心弦的貓，也是一只風情萬種的魔。
她看見柔軟的唇瓣一開一合，楚照秋的聲音随之落在耳畔：
“你記得？”
記得過去，記得親密時刻，記得她們所有的曾經？
她似乎一直在問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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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連雪哼笑一聲：“當然記得。”
又問：“你要聽嗎？看在你讓我吃這麽飽的份上，我可以大發慈悲給你說說你過去的事情。”
“我想聽。”楚照秋望着她的眼睛說。
她想在她的故事裏聽見自己的存在。
她也好奇自己在她那裏究竟是什麽模樣的。
扶連雪垂眸看着她。
她的模樣很誠懇，看來還有幾分乖巧，像只聽話的乖狗狗的。
這個比喻冒出腦海後，扶連雪沒由來的被哄到了，變得更加樂意給她說故事。
“好吧，那姐姐就告訴你吧。”
然後她就被楚照秋打橫抱起。
抱得很輕松，楚照秋的氣息絲毫不亂。
兩人四目相對。
扶連雪：“你幹什麽？”
楚照秋：“給你換個舒服點的地方坐，順便給你倒杯水。”
還挺體貼。
但扶連雪不領情。
“我不要，你楚照秋的腿上坐不得嗎？我就要坐你腿上，我就要坐！”
她抱着她的脖子開始鬧騰，像個不講道理的小孩。
“好，好，好，坐我腿上。”
楚照秋又抱着她退回原位坐下。
扶連雪重新坐到她腿上才不鬧騰。
她魅妖就是不坐尋常椅子，就是要坐楚照秋的大腿！
“那你……”
楚照秋把人放下後，懸在扶連雪腰際的手握了又松。
最終，她還是輕輕地把手搭放在扶連雪的腰上，穩穩地托着她。
“坐穩點。”
她這次沒有看她的眼睛。
扶連雪瞥了眼她的耳尖，眉峰一挑，壞笑着湊近：“楚少家主，你剛剛抱我起來的時候可沒有這麽糾結啊。
“哎呀，那動作，可利落了~”
楚照秋：“……”
這兩情況……也算得上不一樣吧。
她一時詞窮，不知道該怎麽為自己辯解。
但她知道，如果在這件事上糾結下去，這個話題就沒完沒了了。
“不說這個。”
扶連雪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拍了兩下，力度很輕。
“說過去。”
扶連雪樂了。
這臉皮子也沒見的多厚啊。
她兩只手都摟住楚照秋的脖子，故意嬌滴滴地說：“行，說過去，姐姐給你講故事~”
當年的記憶再度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崴到腳後就開始跟着楚照秋。
一瘸一拐也要跟，認定了她。
楚照秋當時本來都要走了，結果看到她這副模樣，又不得不折返回來，帶她上山養腳。
甚至親自留下來陪她修養。
因為她不給她走。
“你害我崴到腳，現在又要把我丢給我不認識的人，你怎麽可以這樣！
“我要是被害了，死掉了，那怎麽辦？你的良心不會有一點痛嗎？！”
楚照秋當時是有那麽一些無語的。
“你是妖，你不主動害人就很好了。”
她頓了一下，從善如流：“對啊，他們要是被我害死掉了，你怎麽辦？
“你怎麽向你爹娘交代你引狼入室的事？
“你又該怎麽面對你的列祖列宗？”
“我分析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好半天過去，楚照秋的嘴裏才吐出一句：“巧舌如簧。”
然後她就這麽留下來陪她這只巧舌如簧的妖怪了。
結果等這只嘴巴很能說的妖怪修養好了，她也沒能擺脫她。
她回宗門時，她就跟在她旁邊。
蹦蹦跳跳，很健康。
楚照秋問她為什麽要跟着自己，問她為什麽不回家。
她說：“我無親無故，無牽無挂，天地之間自由來去，沒有家。”
楚照秋就不說話了。
她又說：“而且我沒見過你們玄門輝煌的模樣，我想去看看，不可以嗎？”
楚照秋還是沒說話。
她哼了一聲：“好小氣哦。”
楚照秋一言不發地邁出腳，繼續往前走。
扶連雪緊随其後，寸步不離。
她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直到終點扶連雪才發現，那是楚照秋的宗門。
很大，很氣派，連着好幾座山峰都是他們宗門的地盤。
靈氣更是充沛非常，奇花異草數不勝數。
楚照秋說：“你見過了，可以走了。”
她說：“不要。
“我要跟着你，我就喜歡跟着你。”
說完就化作一股煙迅速鑽進楚照秋的袖子裏躲着。
楚照秋怎麽說她都不肯出來。
楚照秋好面子，又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把衣服袍子脫了，最後也只能忍下來。
于是，她很成功地纏住她了。
這個人害她一只妖怪崴了腳，還說她看起來不太聰明，這口氣她怎麽咽的下去？
她已經把楚照秋當做誘惑目标了。
她倒要看看她這個玄門弟子能不能招架得住她這份考驗！
後來……後來她其實也不知道楚照秋怎麽帶她進去的。
那一路上，她分明聽見楚照秋和長老們說話的聲音，可從始至終都沒有一位長老把她從楚照秋的衣服裏揪出來，就像沒有發現她似的。
總之，她很順利地跟着楚照秋回到住所了。
到了之後，她才發現這個玄門弟子原來那麽了不得。
楚照秋住的地方叫問玄峰，是天玄長老的地盤。
在他們宗門之中，能上山與長老同住的都是十分優秀的弟子，同時也是未來長老之位的繼任人。
而這個繼任弟子往往有兩位。
天玄長老的兩位繼任弟子一個是楚照秋，還有一個就是楚照秋的師姐霁含雁。
扶連雪當時更覺得自己的眼光好了。
這可是能被長老選中的人，她要是壞了她的道心，豈不是更能證明她是只很了不起的魅妖？！
山上弟子少，住的地方就多，楚照秋和霁含雁各有各的房間。
扶連雪就待在楚照秋的屋子裏，硬生生把楚照秋的單人間弄成雙人間。
不過她沒那麽講究，不是非要睡床上。
她哪裏都可以睡，樹上、草裏、大石頭上都可以。
只有在要勾引這個玄門弟子的時候她才會上床，躺在楚照秋身邊。
就是這招對楚照秋沒多大用處。
那人就像一塊木頭，對她這送上門的美色不為所動。
——哼，不識貨。
她在心裏對楚照秋的眼光嗤之以鼻，有時還會很嫌棄地搶她的被子睡覺。
但也不知道楚照秋是習慣了她的存在，還是打算接受她的考驗，竟也一直容忍她在自己身邊作妖。
而她呢，也很有原則：
只煩楚照秋；
有人來就躲，不主動往人多的地方跑。
正好那段時間天玄長老雲游去了，因此她們雙方相處一直平安無事。
再後來，她發現楚照秋經常去找霁含雁。
在霁含雁面前，楚照秋就是個乖小孩，總會很安靜地聽師姐說話，師姐替師父布置功課她也會認真做完，然後等着師姐評價。
她似乎……很喜歡這位師姐。
領悟到這點，扶連雪當時竟莫名其妙地不高興。
她哪裏比不上這位師姐，怎麽楚照秋對她就沒這麽殷勤？
這位師姐不就是長得比她高，比她溫柔，說話比她好聽，人也比她好嗎？
一番對比後，她沉默了。
霁含雁人好，這點她承認。
因為她也受過霁含雁給的一點點好處……一顆很甜很脆很好吃的桃子。
接着她就這麽想通了。
她這番模樣勾不到楚照秋，霁含雁那副模樣總可以了吧！
在人界這麽久，她還是懂什麽叫“投其所好”的。
那天晚上，楚照秋坐在房中盤腿打坐，一如既往。
扶連雪鎖上房門，熟練地爬進她懷裏坐着，依偎着她，一邊将她的腰帶繞在指尖把玩，一邊嬌聲嬌氣道：“你不要修煉了，你來陪我玩嘛。”
楚照秋輕輕睜開眼。
她們對視了一下。
扶連雪沖她露出一個笑容。
她又把眼睛閉上了。
“不要鬧。”
她這麽說。
扶連雪拍了她一下：“哼，看來是要逼我使出殺手锏。
“你再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楚照秋還挺聽話，很給面子地睜開了。
這次，她看見溫柔似水的師姐坐在她懷中，媚眼如絲。
她怔住了。
扶連雪化作霁含雁的模樣坐在她的懷中。
她的手順着她的手臂一點一點往上游移，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充滿渴望地誘惑着。
“師妹……”
她連語氣和聲音都變得一模一樣。
投其所好，這下楚照秋該上鈎了吧！
接着她就看見楚照秋一下扣住她的手腕，眉頭緊皺，語氣冷冷的：“變回去。”
——她好像生氣了。
扶連雪腦子裏突然冒出來這句話。
她老老實實變回原樣了。
楚照秋又道：“下去。”
她老老實實離開她的懷抱。
楚照秋這才松開她的手，重新閉上了眼，好似不想再和她說話了。
她挫敗地托着臉頰看楚照秋。
楚照秋周身有股低氣壓，冷冷的，讓人不敢靠近。
她以往往她懷裏坐了那麽多次，她都沒有這樣的反應，就今天不同。
扶連雪眉頭緊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好像是觸及到楚照秋心中最神聖的地方，因此将她惹怒了……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她的師姐，喜歡到看不得別人變成她的模樣。
兩人誰也沒開口，屋內的氣氛一度冰冷。
過了會，扶連雪受不了，先低頭了——她好像的确不該把霁含雁扯進來，人家還給她吃過桃子呢。
扶連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楚照秋兩下：“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楚照秋沒有應答。
扶連雪幹脆靠過去，抱住她的手臂：“我以後不變你師姐了，真的，你別生我氣了，好嗎？”
楚照秋依舊不為所動。
扶連雪開始軟磨硬泡，靠在她肩膀上一通撒嬌。
直到她聽見她換了一個呼吸，态度像是緩下來了。
就是還不開口。
扶連雪抱着她的手臂，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就這麽看着她。
過了一會，扶連雪啓聲道：“你再生氣，再不和我說話，那我就親你了哦。”
話落，她感知到被自己抱着的這具身體僵了一下。
楚照秋明顯沒料到她會說這種話。
不過楚照秋還是沒搭理她。
扶連雪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直接親了她臉頰一口。
楚照秋猝不及防，瞬間睜開眼睛，下意識扭頭去看她。
結果就看見她突然靠上來，又親了自己一下——這次是嘴。
柔軟的唇瓣，突然的碰觸，這一切讓人措手不及。
十幾歲的楚照秋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應對能力徹底崩潰，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你——”
“還氣嗎？那我繼續親咯。”
放肆的妖精說到做到，整個身子都往她身上貼，将唇往她面前送，誘她采撷。
扶連雪大大方方地又親了楚照秋兩下。
然後就她抓着手制住了。
“我不氣了！”
楚照秋別開視線，這句話幾乎是用喊的，整張臉更是紅得不像話。
“你不許再鬧了！”
扶連雪眨了眨眼：“真的啊？
“可是你整顆腦袋都好紅啊，這不是被氣紅的嗎？”
楚照秋：“……”
扶連雪結束回憶，低頭看着眼前變化極大的故人。
當年那個對她生氣，被她親兩下就自亂陣腳的玄門弟子，究竟是怎麽變成今天這個對她有求必應的少家主呢？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而楚照秋托着臉頰，正在安靜地聽她說話，唇邊還帶着淡淡的笑——也不知道是覺得哪裏好笑。
“你笑什麽啊？”扶連雪推了她一下，“你那時候很兇诶，說了不生氣，結果還對我臉紅脖子粗的，沒信用！”
楚照秋被推了一下也不氣不惱。
她反而覺得更好笑了。
她擡起眼眸看向扶連雪，問了一句：“你真的覺得我當時的臉紅……是在生氣嗎？”
扶連雪愣住了。
隔了幾千年，她終于反應過來了，就連這個當事人反應的都比她快。
“……”扶連雪雙手環胸，傲慢地揚起下巴，“那又怎麽樣，那麽久的事情了，管我現在什麽事！”
“倒是你，”她打了一手轉移話題，“當年那個死要面子的小鬼，怎麽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呢？”
那年的楚照秋能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那個惹她生氣的妖怪嗎？
能料到自己變得如此坦誠，連愛意也不會再隐藏嗎？
能料到自己對她有求必應，甚至不在乎師姐了嗎？
後世種種，好像都已經脫離她們的掌控了……
扶連雪邊想邊打量楚照秋，卻見對方微微笑了一下。
“大概是經歷了很多，所以覺得自己不能再那樣活，否則會失去很多東西吧。”
她的聲音溫柔又似歷經滄桑，充滿故事。
扶連雪趕忙捧起她的臉看了又看。
有句話一下就滾到嘴邊——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可當她看見楚照秋不解的眼神時，又沒問出口。
也是啊，幾千年過去了，她怎麽會只轉生了一次？
人轉生之後，又怎麽能保證每一世性格都一樣呢？
所以她說的沒錯，她應該經歷了很多很多，也正是那些經歷中的四時風光與人間百态，鑄就這一世她的——更沉穩、更成熟、也更坦蕩。
而且楚照秋要是想起來了絕對不會是這個反應。
她一定會對自己喜歡她感到詫異、驚愕、甚至痛恨吧！
所以她沒想起來。
她只是長大了，不一樣了。
她們都長大了。
但她終有一天會想起來。
她會等到那一天。
“沒意思。”
她索然無味地放開楚照秋的臉。
楚照秋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