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楚照秋和姬從雲的決鬥還在繼續。
這次只有她們，再也沒有別的人礙手礙腳。
幾經交手，她們更加意識到對方不容小觑，與自己不分伯仲。
滿地異色血液與妖怪屍首中，一人一妖各立一方。
姬從雲左手持短刀，表情越發嚴肅，還有點不耐煩。
眼前的捉妖師還和從前一樣難纏煩人。
她喜歡會掙紮的獵物，但掙紮過頭可就沒意思了。
“這次不會再有人來救你了，你又何必苦苦掙紮？不如乖乖為我所用，助我成神，也算你功德一件，你們捉妖師不是最喜歡功德這種東西了嗎？”
楚照秋聽着這話，瞬間想起無常山的那位死者，眉頭一沉：“在無常山吸食捉妖師的兇手，是你。”
“是我，但哪又怎麽樣呢？”姬從雲滿不在乎地看着她，“你還有命把這個消息帶回去嗎？”
只要她把楚照秋殺了，再控制她、吸食她，她就能原地成神！
等她成了高高在上的邪神，區區凡人又怎麽抓得住她？
屆時她就更能為所欲為了！
回應她的是楚照秋主動發起的攻擊。
雙兵相見，争鳴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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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鋒力壓短刃。
楚照秋目光灼灼，眼神中有着無法撼動的堅決：“不試試怎麽知道？”
“锵、锵——”
濃郁如墨的妖氣與清朗聖潔的金光在黑霧牢中碰撞，火光迸濺，互不認輸。
姬從雲的應對逐漸慢了下來。
她開始感覺吃力了。
楚照秋越來越瘋了。
耗費那麽大的力氣打出萬劍開道之後，居然還有力氣跟她打，就像一只看到骨頭的瘋狗，不咬到嘴裏誓不罷休。
——她還真是心懷蒼生啊。
姬從雲心中嘲諷，嘴上道：“楚照秋，不要硬撐了，我知道你現在也很累了。”
楚照秋沒有說話。
姬從雲又道：“為了一個扶連雪，為了一幫愚蠢的人類，真的值得你在這裏和我拼個你死我活嗎？”
楚照秋揮劍斬下。
“值得。”
姬從雲遠遠跳開，搖了搖頭：“太蠢了，真是太蠢了。
“你真是一個又蠢又自私的人。”
她剛說完，一道金光已經飛至面前。
她微微側首，金光擦過她的肩膀，毫發無損。
“你怎麽不替你家裏人想想，你要是死在這裏，他們不會難過嗎？扶連雪不會難過嗎？”
人都是有弱點的。
她要讓她有所顧忌。
只要所有顧忌，招式就會變得遲鈍，到時候自然破綻百出。
楚照秋應答從容：“我未必會死。”
話落，又接連打去三道金光，鐵了心不讓姬從雲有喘息的時間。
姬從雲一一避開，輕蔑一笑：“你也說了未必，那如果死了呢？”
她說完之後，對面的人握住手裏的三尺劍，緩緩道：“沒關系。”
姬從雲愣了一下。
楚照秋閃身擡劍朝她刺下，雙眸凜然駭人：“反正我會拖着你一起下地獄！”
——什麽！
姬從雲詫異，急忙躲閃，卻還是被斬下一縷長發。
她立馬拉開二人的距離，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瘋了，楚照秋簡直是瘋了！
居然要用自己的命把她拖死！
楚照秋這頭已經知道該怎麽掣肘姬從雲了。
對于這種性格變态的妖怪，只有不管不顧，比他們更瘋才行。
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換來無數人與扶連雪的安寧生活，她又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你簡直是個瘋子！”姬從雲不高興道，“跟以前一樣難纏！”
一弧劍光驟然劈來，姬從雲擡手揮出一道黑氣抵擋。
“轟”的一聲炸開，塵土飛揚。
一道人影沖破煙塵，用手中的劍斬向邪祟。
楚照秋眉頭沉沉，薄唇緊抿。
姬從雲每一次提起從前，只會徒增她的怒火。
“你也配說別人難纏嗎？”
真正難纏的不該是她嗎？
她和她的連雪分明沒有招惹她，僅僅是因為理念不合就要受這無妄之災。
一死一傷，分別千年，這份苦又該由誰來補償？！
“姬從雲，你欠我和連雪的太多了。”
“欠？”
姬從雲擋住她的攻擊，忽然狂妄地笑起來。
“分明是我教會你們什麽叫離別！”
“你一個人類，短短百年的壽命，怎麽可以妄想與我們妖怪長相厮守？
“你們終歸是要分開的，屆時她該怎麽辦呢？
“楚照秋啊楚照秋，你可真是自私，竟然一點也沒有為她想過。”
又是一套歪理言說。
“你真是不可理喻。”楚照秋眼神冰冷。
“理？我就是理！”姬從雲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楚照秋心念電轉，道：“既然你說我百年時間太短，無法陪伴連雪，那我就當一次你嘴裏卑劣的人類好了。”
姬從雲笑意收斂：“你什麽意思。”
楚照秋手中的劍往下壓了壓：“意思就是……”
“——我要你的長生花。”
楚照秋攻勢瞬間淩厲。
她的道德只給值得尊重的人與妖，姬從雲顯然不在此行列當中。
這是姬從雲欠她們的，是姬從雲的報應！
殊不料她提起這個，姬從雲表情更加扭曲，笑容癫狂就像瘋了一樣。
“你居然還敢說這個，你居然還敢說這個！！！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麽還會在這裏！”
情況不對，楚照秋皺着眉頭退開。
結合姬從雲盯上扶連雪長生花一事，聰明如她，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你的花已經沒了？”
“住口！”
姬從雲忽然憤恨地指着她。
“都怪你！！！
“要不是你當初害我受傷，我的花到現在都還好好的，都是你楚照秋的錯！”
楚照秋：“……”
她要不要聽聽她在說什麽。
拒絕自省，積極指責他人是嗎？
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瘋子。
但既然姬從雲的救命花已經沒了，那她就放心了。
如果她千辛萬苦把姬從雲殺了，結果姬從雲又被花救回來，完好如初，這才叫令人絕望。
“煩死了煩死了——”姬從雲瞪向她，“楚照秋，我今天一定要讓你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她主動出擊。
帶着怒氣的招式更加不管不顧，成神的事也被放在讓楚照秋魂飛魄散之後。
她要讓她痛苦，讓扶連雪痛苦。
她要讓她們知道招惹她的代價！！
黑霧之內轟鳴陣陣，地動山搖。
金光與妖氣僵持不下，打得難舍難分。
生死被置之度外，雙方都不管不顧，一個為己，一個為蒼生與所愛。
“轟！”又是一聲巨響。
氣波掃蕩，吹得她們的衣袍獵獵作響。
楚照秋的外衣破了，姬從雲的長裙也被削去半截不再精致。
下一秒，各立一方兩個人喉頭一澀，雙雙嘔出一口鮮血，兩敗俱傷，竟與當初一模一樣。
饒是如此她們也不死不休，很快又打在一處。
今天她們當中必有一個魂飛魄散！
姬從雲邪惡，詭計多端。
打鬥之中還時不時變成扶連雪的模樣，企圖誘楚照秋分神。
面對突如其來的愛人模樣，楚照秋險些上當。
她穩住心神，從容應對。
這招很快就對她不起作用了。
姬從雲頂着扶連雪的臉道：“死在這張臉的手裏，你應該很高興吧。”
楚照秋沒有說話。
姬從雲又道：“你現在是不是很想見她最後一面？可惜她根本不知道你在哪裏，你們再也見不到了——”
“砰！”
一聲驚天異響自外頭傳來。
兩人齊齊轉頭望聲音來源看去。
“砰砰砰——”接連不斷，好似有人正在外頭攻擊這個法陣。
姬從雲瞬間皺起眉頭。
這不對，怎麽可能有人知道這裏！
楚照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不是她的救兵。
卻不料她忽然沖了過來，朝自己舉起短刀：“快點給我去死吧！”
“咔嚓！”
忽然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下一秒困住楚照秋的黑牢徹底被打碎，一道紫色身影閃身而入，宛若一陣迅疾的風。
扶連雪強勢加入戰局，揮出一道紫氣拍開姬從雲手中短刀，強大的妖氣沖體而出，無處安放，就像此刻她的怒火。
看見楚照秋唇邊的血，扶連雪二話不說，轉身怒氣騰騰地殺向姬從雲！
“你今天死定了！”
對于她的到來，姬從雲和楚照秋都很意外。
一道紅影随之輕盈地落在楚照秋面前，護着她，不讓姬從雲靠近。
楚照秋捂着心口，詫異地看着眼前的紅衣女鬼。
女鬼的五根手指依舊缺了一根。
楚照秋啓唇：“你怎麽會……”
“偶然看見，猜你有難，所以我替你尋了她來，”斷指娘娘冷靜道，“幸好還算及時。”
這大概就是天意。
天意要她還一個恩。
楚照秋聞言一怔，而後莞爾：“多謝。”
她再次攥緊了手中的劍，看向被扶連雪打得節節敗退的姬從雲。
斷指娘娘見狀，擡手攔住她：“你傷得很重，好生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扶連雪就好了。”
楚照秋笑着将她的手按下去，搖了搖頭。
這是她們與姬從雲的恩怨，自然也該由她們來解決。
現在，該輪到姬從雲嘗嘗一對多的滋味了。
姬從雲簡直不敢相信扶連雪會出現在這裏。
她完美無缺的計劃究竟是哪裏有遺漏？！
她越想越氣。
為什麽楚照秋每次都能有人來救她！
千年前，她意外遇到楚照秋的轉世時就對她起了殺心。
可是她沒能得手。
因為這個還有點聰明的人類爬進了神明的領地。
那時楚照秋被一個神仙救了。
很煩。
結果今天她還是沒能殺了楚照秋，這次沒有神明，只有該死的扶連雪！
偏偏她現在有傷在身，和精神抖擻的扶連雪比起來簡直慘烈。
扶連雪下手極重，她已經被迫受了她幾掌，傷上加傷。
再這麽下去，她必死無疑！
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看着被打破的牢籠缺口，瞅準時機，躲開扶連雪的攻擊便沖了過去！
結果楚照秋突然出現打破她的計劃，手裏還有那把正在等着她的劍。
她腳步一停。
扶連雪身如鬼魅緊跟在後，一把抓住姬從雲的雙肩。
無數紫色長線在扶連雪身邊憑空而現，瞬息間捆住姬從雲的手腳，捆住她的身體，将她牢牢鉗制在原地，像一個只能任人操控的木頭。
“再見了姬從雲。”
冷漠的聲音從身後落下。
“不……不——！！！”
“噗嗤！”
長劍貫體，穿過心髒。
楚照秋緊緊抓着劍柄，緩緩擡眸看着滿目詫異的妖。
千年前刺過她心愛之人的劍，今日終于大仇得報，斬滅了真正作惡的妖魔。
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姬從雲跪在血色中，生機在她不敢置信地眼神中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她居然，又栽在她們手裏了……
楚照秋轉頭看向扶連雪。
扶連雪眼眶通紅，因為找不到她急得眼淚打轉。
幸好現在找到了，幸好……
她走向楚照秋，朝她張開雙臂。
楚照秋笑着松開劍迎向她，跟着一頭倒在她的懷中。
扶連雪驚呼一聲，急忙接住她。
楚照秋靠在她的懷裏，眼皮子忽然變得很重，身體也變得很沉很累。
她好想睡一覺，就這麽睡一覺。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看見黑霧牢消散了，曾寒會長和她的奶奶還有其他捉妖師都朝她跑過來。
又是迷迷糊糊間，她看見天邊亮起溫柔的金色光芒，有一雙手緩緩朝她伸出，仿佛在邀請她登向雲端的世界。
她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
不去了……不去了。
她感知到扶連雪正緊緊握着她的手，很溫暖，令她眷戀。
她還是喜歡人間，喜歡她的身邊。
“連雪……”
扶連雪忽然聽見她喊自己，急忙附耳下去。
她聽見她很小聲，很輕松地說：“現在不用擔心她會來煩你了……”
說完便徹底昏了過去。
扶連雪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她這心裏當真滿滿當當地都是她。
扶連雪擡起頭看了一眼游蕩在天邊的金色光芒。
這是別人看不見的光，這象征着什麽，她很清楚。
她收回了視線，跟着醫師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愛人扶上擔架，對那道光毫無留戀。
她還是喜歡這裏，喜歡有楚照秋的人間。
确實是要完結咧。
大家說說想看的番外吧，我有腦洞會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