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拉鈎
拉鈎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
舒久壓着課本，一字一句抄寫在習題本上，她昨晚忘了交翻譯作業，語文老師罰她抄寫兩遍原文，并逐字翻譯一遍。
便利店躲雨那天，舒久意外看到程億行的消息，她原本想要問清楚，但當時話題被岔過去，沒有機會問，之後她也一直沒有問出口。
因為程億行沒有刻意隐瞞，對于他一開始轉學來舟城的情況，以及他家庭的情況，不管是舒久還是楚越晖，他們都略微猜到一些。
而那些短信的內容換個意思理解不就是程億行原本是準備留在溪城的嗎？
因此，一周過去，舒久偶爾回想起會有些心不在焉，對程億行更是欲言又止，她感覺程億行就像連綿秋雨，知道他的軌跡，卻永遠觸碰不到。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舒久再次跑神，機械的謄抄着後半句詩詞，寫完後，不自覺嘆了口氣，看着沒有記下任何課堂筆記的書頁，琢磨着該如何翻譯這一句話。
磨磨唧唧疏通大概意思，舒久擡頭，望向夜空中的皎潔月盤，忍不住想她以後不會也‘望美人兮天一方吧？’，這和蘇轼一樣，也有夠慘的了……
恰好，晚自習鈴響，舒久回過神，她心一橫，從習題本後面撕下半張紙來，筆走龍蛇，不容自己反悔的飛快的寫下一行字。
許央央打了個哈欠：“啾啾，小賣鋪買包薯片？走？”
舒久已經起身，語氣顯得有些敷衍，“下次下次。”說完頭也不回，一溜煙兒跑出教室。
許央央：“……？”
一到課間，走廊欄杆處趴了一排男生，人來人往，略顯擁擠。
舒久被擠了好幾下才走到八班門口，她站在門邊，想看看程億行在不在，沒想到往裏探頭時，程億行剛好從裏面出來，舒久一頭撞到程億行。
程億行扶住舒久，揉了下她被撞到的額頭，“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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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久舔了下唇，故作淡定點點頭。
程億行：“怎麽了？”
舒久：“也沒什麽事吧……”她低頭整理着衣領，磨叽了幾秒，這才将攥在手心的皺巴巴的紙條硬塞給程億行，雲淡風輕道，“央央有事兒找我，我先回去了。”
程億行茫然：“？”
他看着舒久背影喊了聲，舒久走得更快了。
雖然習慣了舒久風風火火的性子，程億行還是有些無奈，垂眸打開紙條。
——放學，小樹林見！
——okk？
籃球場旁邊有一塊連着小土坡的荒地，每年植樹節體育老師都會帶着班上的學生來這邊植樹，日積月累，郁郁蔥蔥成一片綠蔭。
也成了五中的情侶幽會聖地，特別是夜晚放學之後。
春寒料峭時分，晚風凜冽，操場上人煙稀少，只跑道上幾位跑圈鍛煉的學生。
少年身形挺拔削瘦，校服外套是那種松垮的合體，甫一出現便讓人難以移開視線，舒久等在小樹林和籃球場圍網的邊界之間，她鬼鬼祟祟的觀察着周圍環境，确定無人注意後拉着程億行往裏面去。
枯葉落在地面，踩上去發出“吱呀”的聲音。
大約走了十米的距離，舒久停下來，再往裏黑黢黢一片，是操場路燈照耀不到的地方，她仰頭看程億行，心裏小鼓直敲，手指緊張的攥在一起。
貝齒輕咬唇瓣，舒久深呼吸，委婉暗示，“程億行，你聽過關于這片小樹林的典故嗎？”
程億行：“嗯？”
就在舒久準備詳細講解時，風從林中過，繞着枝頭發出怪聲，還夾雜着膩膩的女生撒嬌的聲音，源頭似乎就在不遠處……
醞釀好半天的腹稿被憋了回去，舒久鼓了鼓臉頰，循聲望去，昏暗光陰下隐約可窺到兩個高矮分明的身影，在她側目之前，兩個影子重合了一小部分，像是在……
是在接吻……
舒久臉頰噌得漲紅，秉承着非禮勿視的原則，她迅速轉過頭，視線掠過之際剛好撞上程億行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她後知後覺，不只是她注意到，程億行也看到了！
這次，耳朵到臉頰，連帶着被圍巾包裹着的修長脖頸都燙了起來。
程億行尴尬，低頭看了眼腕處的手表，轉移注意。
見他這般，舒久反而沒有那麽不自在了，她輕咳了聲，拉着程億行衣角往反方向走，一本正經道，“人家抽時間找地點約會一次挺不容易的，我們別打擾到他們了。”
“好。”程億行點頭，也很鄭重的樣子。
“……”舒久。
沉默了一瞬，舒久打直球，指了下方才的方向，“你想和我試試那樣嗎？”
程億行愣住，瞳孔很明顯的收縮，随即他揉了揉舒久腦袋，哄小孩兒似的，“別鬧。”
舒久鼓着臉頰，對他的反應不滿，膽子更大了些，也更加直白，“我說，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和我接吻！”
縱是接情書接到手軟，被堵着表白到無感，對着舒久，程億行除了無措就只剩下怦怦顫動着的那顆心髒，他想說這種事不該由女孩子主動，戀愛接吻應該有更合适的場合。
可開口的瞬間，意思全然變了，“最近學校管得嚴——”
“那我們可以頂！風！作！案！！！”舒久蠻橫打斷，耍賴道，“我不管，你以後就是我男朋——”
忽然，一道手電筒的強光橫晃過來。
“誰在那邊？我看到你們了，老實站出來！”
舒久傻了，她意識到大事不妙！這種破爛天氣教導主任竟然沒有待在暖呼呼的家裏，反而來這邊巡邏，也太倒黴了！
五中向來是堅決杜絕早戀行為，凡是被發現都要按照慣例被請家長并且寫檢讨在全校師生面前朗讀，特別是上周升旗儀式上校長還鄭重強調過，現在要是被抓到，後果不堪設想。
教導主任距離他們有幾十米，樹影晃動，光線昏暗，根本看不清人影。
程億行自然知道被抓到的後果，若是他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但有舒久，他略微估測了一下，當即牽着舒久逃跑。
教導主任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在他眼皮子下面逃跑，氣急敗壞追在後面。
一時間，小樹林裏不是匆忙的腳步聲，便是教導主任扯着嗓子咆哮的聲音。
程億行視力很好，他帶着舒久繞了幾圈，将教導主任遠遠甩在身後。
體力早已透支的教導主任不得不停下，這時，他還不忘一心二用，剛巧發現一對隐藏在樹後的小情侶，他晃着手電筒訓話。
程億行和舒久順着小樹林一側進入跑道，混入夜跑鍛煉的學生中。
确定逃過一劫，舒久捂着胸口喘息，慶幸起來，“程億行，你好厲害啊，差一點我們都要半夜叫家長了。”
程億行無奈，替舒久松了松圍巾，“不是想早戀嗎？之前沒想過後果？”
舒久老實巴交搖搖頭：“沒有。”
忽然，舒久意識到——
她另一只手還和程億行牽在一起呢！
而且！
程億行都沒有松開！
舒久擅長蹬鼻子上臉，只要對方稍稍露出一點縱容，就沒有她把握不到的。
亮晶晶的眼睛轉了又轉，舒久壓着心頭雀躍，故作淡定道，“那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你以後就是我男朋友啊。”
話雖如此，舒久仍然不放心，她勾着程億行手指，“我們拉鈎鈎，反悔的是小狗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