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晚上回家後程遠第一件事就是給蕭燃發微信。蕭燃是他原先五中的同學，勾肩搭背了幾年的好哥兒們，平時成績也不錯，穩穩當當考進了市立一中。

【程遠】：讓你拍的拍到了嗎？

【蕭燃】：催命呢你！我他媽才剛進門！剛進門！你不關心關心我今天怎麽樣，就只顧着你的破照片！

【程遠】：別鬧，趕緊的。

【蕭燃】：我操，誰他媽跟你鬧！【鄙視】【鄙視】

蕭燃罵罵咧咧地又發過來一段語音，才把一張圖片甩了過來。

照片中是一個少年的側臉，利落的短發，剛好露出耳尖，脖頸修長，長長的睫毛撲下一塊陰影，似乎正在眺望遠方。

程遠伸手在手機上一碰，似乎這樣就能觸碰到少年小巧的鼻尖，果然跟想像中差不多。

他腦海裏不知怎麽又跳出來那個黃毛的小流氓，這兩兄弟長得還真是一模一樣。

·

“今天就先到這裏，下午班長去領軍訓服，明天早上開始軍訓，大家認真聽教官的話，咱們一周後再見。”

程遠剛把發下的新書整理好走出教室，就看到四班門口已經站滿了人，手裏還拎着棍子，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一看就是挑事兒來的。

仗着身高優勢，他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的人，一頭黃毛很是紮眼，旁邊還有倒地的桌子和散了一地的書本。

程遠走的遲，學校到這時候已經沒什麽人了，這些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正嚷嚷着要報仇，修理秦風。

“其他人趕緊給老子滾，別在這兒礙事，否則連你們一起打！”

Advertisement

四班本來就只剩下幾個男生，這會兒一聞見濃濃的火藥味，連書包都來不及背就跑下了樓。

“你？不走嗎？”他看着馮小偉，眼神頗為不屑。

馮小偉也是有點血性的，挺着胸脯瞪他：“風哥在，我就在！”

秦秋囑咐他：“一會兒小心點。”

“你們兩個還真是兄弟情深啊，”男生揶揄，然後拿起棍子在手裏掂了掂：“放心，一會兒讓你們一起進醫院！”

他突然發狠，掄着棍子就朝秦秋打過來，打算出其不意，結果人家連眼睛都沒眨，直接伸手上步給把他胳膊架住了。

男生還沒反應過來，秦秋就抓着他的手腕使勁兒一折，木棍哐當掉到了地上。

“疼疼疼疼疼！”男生痛苦地大叫：“我操/你媽秦風！”

這話放出來一點威脅都沒有，秦秋很快就單手把他按到了桌子上，那只可憐的手被擰到了身後，看起來狼狽不堪。

“嘴巴放幹淨點，別老說髒話。”秦秋冷冰冰地在他耳邊道。

旁邊的幾個人都呆住了，這還不到一分鐘，老大就這麽憋屈地被制服了？

男生恨鐵不成鋼：“你們愣什麽，揍他啊！”

“我看該挨揍的是你們！”

馮小偉在旁邊早就瞅準了機會，把那根棍子撿了起來，劈頭蓋臉地就朝人群中亂掄，一群人躲閃不及，被打得丢盔棄甲抱頭鼠竄，一時間都跑的幹幹淨淨，留下為首的男生在秦秋鉗制下淩亂。

“……操！”

秦秋努力想了想如果是秦風這時候會怎麽做，然後模仿他的語氣：“你們這人不行啊。”

男生臉立刻漲的通紅，猛地掙紮着要起來，卻被扭住胳膊無法動彈。

“風哥，他怎麽辦？”馮小偉剛剛掄人掄得不亦樂乎，現在眼睛裏還露着兇光，男生不由得背後一涼。

秦秋決定把這個皮球踢給他：“平時這種情況都怎麽辦？”

馮小偉先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好嘞！交給我了！”

“有監控。”秦秋禮貌地提醒：“收着點。”

“放心！”

“你要幹什麽？”男生已經被秦秋甩到了地下，這時候看着走過來抓他胳膊的馮小偉，聲音抖得厲害：“你你你，你放開我！”

“識相點！”馮小偉踹了他一腳：“今天就便宜你，自己抱個團，滾吧！”

見男生遲遲沒有動作，馮小偉蹲下去拍拍他的臉：“不想挨打就乖一點，邊滾邊喊爸爸我錯了，到那個樓梯口，就放過你。”

男生看了看提着棍子的馮小偉，又看了看旁邊冷眼觀看的秦秋，終于認命似的慢慢地抱成了一團，把臉埋在衣服裏。

馮小偉吹了個聲口哨：“對，就這樣，快喊啊！”

“我說，這麽欺負人有點過了吧！”

“誰在說話？！”馮小偉警惕。

程遠單肩挎着書包推門走了過來，眼睛直直地盯着秦秋：“很喜歡被人叫爸爸？”

同卵雙生的兄弟，差別怎麽就這麽大？

秦秋木着臉：“關你什麽事？”

程遠嗤了一聲：“真把自己當霸王了。”

秦秋看着眼前這個散發着氣場的男生，很難把他跟昨天那個陽光的少年聯系起來。

馮小偉反應慢了半拍：“你是昨天那個……那個誰來着……程遠！”

程遠沒理他，而是上前去把地上的男生拉了起來：“樓梯口出門右拐。”

這是明目張膽要放人啊，馮小偉哪裏能忍，“不許走！”

男生好不容易保住了點尊嚴，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拔腿就往出沖，馮小偉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擺，但還沒來得及把人拉回來，就被抓住了手腕。

“別挑戰我的底線。”程遠冷冷道，一邊加大了手上的力氣，痛得馮小偉龇牙咧嘴。

旁邊的男生目瞪口呆，立刻就被程遠訓斥：“你，還不趕緊走，看什麽看，等着過年？”

男生立刻跑開了，咚咚咚咚的腳步聲回蕩在空空的樓道裏。

馮小偉的手腕還被程遠擰着，秦秋走過來拽開了他的手，眼睛裏是能凍死人的寒意：“放開他！”

馮小偉一直都對兄弟不錯，那群人來鬧事的時候還為他擋了好幾本書，硬生生砸到了背上。縱然秦秋不想再生事端，也不能坐視不理。

“打個架而已，有必要弄成這樣嗎？”程遠甩手将馮小偉一扔，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最看不起你們這種人，也就只能當個市井小流氓！”

李博的影子在這一刻和秦秋重疊，尖酸刻薄的話語如同毒舌一般噬咬着他的心髒。

“就這麽放過他嗎？也太便宜他了！”

“讓我想想還有什麽好玩兒的……對了，這小雜種沒爸爸，我們就行行好，當他爸爸怎麽樣？”

“小雜種，快叫爸爸！叫好聽了就放過你！”

……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反應過來時兩個人已經扭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他們動作都太快，馮小偉根本插不進去手，又怕幫了倒忙，在一旁幹着急。

程遠身手不錯，秦秋跟他打起來沒讨到半點便宜，一拳打到肚子上，五髒六腑都擰到了一起。

他膝下發力，猛地一頂，程遠躲閃不及，向後一滑抓着秦秋胳膊把他一起帶到了地上，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讓馮小偉都不敢想象有多疼。

這聲音太大了，以至于完全掩蓋了保安的腳步聲，等聽到一些響動時，頭發稀疏地飄在腦門兒上的保安已經在樓梯口了。

“你們幾個，幹什麽呢？”保安的聲音中氣十足，“這麽晚了還不回家，整棟樓都只有你們在鬧！”

馮小偉反應最快，一看就是身經百戰，扯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對不起啊大爺，我們鬧着玩兒呢，他倆追着跑，這地太滑了，一不小心就摔了。”

保安大爺将信将疑：“真是這樣？”

“是啊，我們仨關系可好了呢！”馮小偉把秦秋拉起來，很關心地問：“沒傷着吧？”

他這麽一說保安大爺也動了恻隐之心，到底還是孩子，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們走路要小心，不要推搡打鬧，要不出了事兒算誰的？

馮小偉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程遠看了一眼他們，背起書包就走了出去。

“風哥，你沒事吧？我看看。”等到他們兩個人都走了，馮小偉才敢抓着秦秋打量他全身，不知道碰到了哪裏，秦秋實在沒忍住嘶了一聲，吓得馮小偉趕緊拿開了手。

秦秋怕他有太大壓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

馮小偉感覺氣不打一處來：“這程遠有病吧，也不分青紅皂白就亂充英雄，虧我昨天還覺得他帥！”

秦秋不置可否：“把書收拾收拾，咱們走吧。”

程遠中午沒回家，而是就近找了家店吃了碗面，一碗熱湯下肚才覺得內髒的不适有所緩解，他揉着肚子，默默想着那小流氓下手還真重。

九月份的天氣雖然有所轉涼，但太陽還是挺毒的，秦秋每天在出門前都會被秦風按着塗一層防曬，臉，脖子，手，但凡露出來的地方一點不落。

“哥別躲，曬黑倒不怕，要是曬傷了可有你疼的！”秦風一邊往手上擠了一大坨一邊給秦秋往臉上抹：“有個同學跟我說，他就有一次沒塗防曬，結果才一天就被曬起來幾個泡，碰都不能碰，養了好幾天才好。”

“那你能不能換一個？”秦秋看着鏡子裏臉比牆白的自己：“我看你一會兒再給我臉上塗點紅，我就能直接唱戲去了。”

“你先堅持堅持，”秦風把蓋子蓋好放回原位：“等我咨詢咨詢哪種不增白的好用。”

秦秋默默地看了上面的“增白亮膚”，心道這瓶不被栗女士用果然是有原因的。

軍訓場地是按班級來分的，三個班一塊，訓練內容重複而枯燥，學生們都有些無精打采。

幸好學校允許帶手機，只不過在訓練時不要拿出來玩兒就好了，其餘時間還是相對寬松的。這邊教官一解散，坐在草坪上的人紛紛低下頭刷起了手機。

學校論壇內，一個四分鐘的視頻正在被瘋傳。雖然才發出來幾個小時，但頂着精品的套紅貼，小樓已經蓋到了幾百層。

一樓：這他媽牛逼啊，棍子下來都不帶眨眼的，直接接住絕地反殺？

五樓：秦風果然名不虛傳，咱們以後見了怕是得繞着走咯

十二樓：我能說我是造了什麽孽跟這哥一個班嗎？當時那群人來的時候，直接把棍一撂就掀了秦風桌子，我們都吓跑了，他還敢正面剛。

十三樓：樓上我聽說他自我介紹時就說了八個字，是真的嗎？

十九樓：可不是呢，根本不把老師放在眼裏，直接就名字加一句脾氣暴不好惹，當時給我們吓的

二十六樓：咱們十二中有這麽一位大爺怕是以後都不得安生了，唉！

三十樓：我有一個猜測，這些人會不會是秦風為了打通自己知名度，故意找來人演的，好讓自己在十二中紮穩根？

三十八樓：三十樓你混飯圈混多了吧，我建議你拿根針在你腦袋上紮個孔，把裏面的水倒一倒。

四十二樓：同情四班人，跟這麽個定時炸彈在一塊，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抱成團叫爸爸了

四十三樓：同情+1

四十四樓：同情+2

四十五樓：同情+3

……

秦秋絲毫不知情，此時正一只手搭在腿上，解下來自己的帽子扇風，惬意得不行。

休息時間過後，秦秋覺得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大一樣了，尤其是他在踏步時不小心打到了前排男生的手，在他道歉時那男生還一臉驚恐，活像見了鬼，他疑惑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防曬也沒花啊？

程遠是在晚上看到視頻的。

他閑來無事便劃開了學校論壇，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置頂的飄紅貼。

視頻在那個男生抱着頭躺到地上後戛然而止，他完全沒有入鏡，但是前面的三十秒卻是他不曾見過的畫面。

被他“英雄救人”的那個男生一臉嚣張地把棍子敲在桌上，說你叫一句爸爸讓我錄個音就放過你，而秦秋只說了一句讓開，就被狠狠一推，緊接着旁邊的桌子就被掀翻在地，書本嘩啦啦散了一地，他又拿起旁邊桌上的一摞，朝着秦秋砸去，這時候馮小偉撲了過來，擋在了他身前。

程遠反複看了十多次，頗為憂傷地揉了揉眉心，他好像，有點誤會小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