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中

隔日,康芒一早特別囑咐,店裏的配貨大叔把莫沫這一單撿出來,一樣不差地嚴實包好,咿咿呀呀地比劃,怎麽摔都不怕,要他放一百個心。

莫沫謝過大叔,和司機師傅開着小面包嘟嘟嘟地上路了。出發前他們已經規劃好送貨路線,只剩他的這一單時,已經下午兩點多,過了午飯時間。莫沫和司機在便利店買了幾個飯團,囫囵吞棗似的吃完,又馬不停蹄地上路。

這幾年間,城市建設日新月異,拆除了許多老舊房屋小巷,取而代之的全是高樓大廈,莫沫只知道是什麽街什麽路,卻不知道那裏是什麽光景了。收貨地址在一處快遞代收點,莫沫有些失望,他東西多且易碎,能讓買家當面簽收是最好的了,有問題也能及時處理。

莫沫離開前,給代收處的工作人員一人抛了一支煙,強調是易損壞物品,還請他們小心保管。

今日貨送完,司機師傅載着莫沫回去,過了兩個路口,他才發現這裏離陳超然的奶茶店只隔了兩條街,步行不到十分鐘的路程。莫沫讓司機師傅先回去,并給肖良帶句話:不用等他吃飯。

莫沫對着路邊櫥窗整整頭發衣服,這才走過去。他回來時和陳超然聯系過,可兩人都忙,匆匆聊了會兒,還未見過面。今日正好,擇日不如撞日。

還未到營業高峰期,莫沫慢慢走過去,點餐處只有兩個年輕女生說說笑笑,陳超然背對着他。莫沫壓低聲音點了杯主推蜜桃烏龍茶,一個女生接了單,另一個走到陳超然身邊學着調配。

莫沫趕緊低下頭,借着反光見陳超然将蜜桃烏龍裝袋,并客氣說:“您的蜜桃烏龍茶好了。”他慢慢擡起頭,憋笑和陳超然對視,陳超然先是茫然,而後震驚,足足幾分鐘才開口:“莫沫?”

莫沫招呼道:“好久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

陳超然在原地轉了半圈,把圍裙帽子口罩一把摘了,掀開擋板走出來,細細地把莫沫看了一遍,“你是去挖礦了?”

“真的這麽黑?”

好歹陳超然和他四年室友,又在一起共事了大半年,連陳超然都認不出。

“嚯,還剃的圓寸,你這造型的靈感是醬油鹵蛋?”

莫沫耙了一把腦袋,頭發已經長了不少。

“變化太大了,”陳超然啧啧道,“你走的時候還是個糖心蛋,是什麽改變了你,是歲月還是無情?”

說完兩人一起大笑,陳超然攬着莫沫的肩,“走走走,找個地方坐坐,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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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的女生急忙喊:“店長,店長!”

陳超然一拍腦袋,店裏還離不了他,莫沫說:“不急在一時,等你忙完。”這一等就差不多等到晚上八點,陳超然急性子,晚上一波客流量過了就挂上結束營業的牌子。一晚上兩人也沒顧得上吃飯,坐着抽煙歇口氣。

陳超然聽說了莫沫的近況,煙抽了一口又一口,說:“挺好的。你要不是一走就是這麽久,我還想你回來幫忙。”

莫沫啞着聲音道:“對不起。”

陳超然拍拍他的肩,“沒什麽,本來就是我胡鬧,還把你拉着,要說也是我對不起你。年底門面就到期了,我也只打算做到年底。”透過小小的奶茶鋪子,陳超然望着鬧市區燈火通明的夜景嘆口氣,像卸下了重擔一般輕快。“走,喝酒去,不醉不歸。”

說着不醉不歸,飯間兩人也只喝了一打啤酒。旁邊一桌子大學生熱鬧得很,說說笑笑,幾次壓過他們談話聲。這時候兩人就安靜地碰杯喝酒吃肉。年紀尚輕,還有肆無忌憚的勇氣和力氣。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後,連醉酒和哭都要挑個夜景人靜,四下無人的時候,還不敢耽誤第二天出門。

莫沫和陳超然對視一眼,搖頭失笑,幹杯共飲。

送走陳超然,莫沫邊醒酒邊往回走,這兒的路熟悉又陌生,他又回到奶茶店前。終于舊地重游,而且只有他一人。

前面拐進來一輛黑色轎車,莫沫舉手擋着車燈,心頭猛地一跳,那車平穩地經過,毫無停留。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心虛和期待什麽,可萬幸又失落,什麽都沒有。

他在路燈下看見自己的身影,背着雙肩包,來回踱步,甚至能看見那臉上洋溢的笑,眼裏期待的光,和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傻乎乎,甜膩得就像秋天裏的桂花,一小朵一小朵,卻一樹一樹地開。

他走到路燈下,想告訴那個自己不用等了,等他走到燈下,什麽都沒有,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朝着路口的方向,像是在張望着誰。行人車輛路過,誰也不知道站在路燈下的,他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莫沫醒來,有些頭痛,卻不忘關心昨天送到的貨物。列表裏買家的頭像灰暗,已經一天沒有上線,莫沫發了一條收貨提醒過去,直到下午也無人回應。過了些天大家都把這事抛之腦後。

直到周慶來找他,問什麽花是什麽意思。除了菊花,玫瑰,康乃馨這些被約定俗成特定含義的,另一些花沒人們想得那麽複雜,自己喜歡,覺得好看,就可以送人。

而周慶問的那些,多是美好祝福的花,拿來送同事朋友,親戚長輩都還不錯,送老婆就差了那麽點意思,周慶不可能不懂。

光是看文字,莫沫就感到熊熊妒火。

「這些、這些、還有這些都是那個誰送來的!」

傳來的圖片之多,把這句話都刷了上去。

「這些是?」

莫沫一張一張分辨,他不可能認錯,芒果花店的logo和包裝。

「你說誰送的?」

周慶咬牙切齒:「你說呢,還有誰!」

周慶意有所指,莫沫心知肚明。

可有什麽好奇怪的,又能證明什麽?證明羅殷沒有删了他,也沒有屏蔽他近乎刷屏的廣告,甚至十分捧場,買了這些他用不着的花送人。

羅殷買的這些,都是他親自送達的。

周慶還在發狂抱怨,莫沫真心實意安慰勸解,至少羅殷和蕾蕾真的不可能有什麽,羅殷簡直算孤家寡人一個,關系好的只剩蕾蕾這個妹妹。

周慶揚言要把這些多餘礙眼的東西都丢掉,當然趁蕾蕾不知道這事之前。周慶言出必行,莫沫只覺得可惜,花是無辜的。

「你先放回去,給我吧,丢了浪費。」

周慶眼不看為淨,催他快點處理掉,莫沫只好馬上動身。兜兜轉轉,他送出去的東西,又得自己拿回來。

作者有話說:外賣真的辛苦,尤其被顧客針對的時候=_=

因為全篇基本以莫沫視角在展開,有關羅殷部分寫得隐晦,這裏做一下說明。以下提到各點請考慮角色性格及當時情景。

關于分手以及期間四年

分手的主要原因。由于莫沫母親的強烈反對,導致一度與莫沫的冷戰和決裂,這是羅殷所不希望的結果。他年少喪母,父親另娶新歡(小三),還有一個乖巧聽話的弟弟,原生家庭對他已經意義不大,他将自己母親收留過的黃媽一家,和從小一起長大的蕾蕾,這些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人當家人

反觀莫沫,雖然也是單親家庭,甚至父親不明,但他仍稱得上有一個愛他的母親,幸福的家庭。所以于羅殷而言,如果不是因為被出櫃,莫沫與母親的關系不至于如此。另一方面,“出櫃”對羅殷和莫沫的影響也不盡相同,羅殷毫無負擔,不被影響,因為他足夠強大承擔外界所有的評頭論足,他也足夠優秀,即便“同性戀”是一種“黑點”,瑕不掩瑜。但莫沫遠遠做不到,不管客觀還是主觀條件都很欠缺。

在兩人被莫母目睹後,羅殷的第一反應即是要莫沫去和莫母溝通。這是基于他自己處事的方法,可以說他考慮不全,沒有設身處地,但不能算是“渣”。另,羅殷和莫沫意見分歧,也并沒有“直接摔臉開車走人”,他給了莫沫時間,莫沫逃避了此時不近人情的羅殷而已。

莫沫回城後,也沒有“舔着臉湊上去”,他不敢面對母親,又十分渴望羅殷的諒解與支持,所以回到了羅殷住處。所以也稱不上“賤”。

我寫過渣賤,把尊嚴踩在腳下還吐口唾沫的那種,在以往更新中也明确說明了,這就是一個談戀愛的故事,這個故事不夠傻白甜,也不夠跌宕起伏,勉強算是成年人的愛情故事,正如940L的魚魚所言,是戀愛裏常見的酸甜苦辣。

再,為什麽兩人沒有互相拉黑,保留着彼此聯系方式,卻一直未曾聯系。

在寫下異地分開之前,我曾構想過例如天災人禍迫使兩人分離,而後失去才懂珍惜的情節。但我覺得,不管是羅殷還是莫沫,他們之間已有珍惜,不需要用這種情節再去強調(而且這種情節太多了吧)。兩人的不合,基于各自的身份閱歷,處事觀念。

我一直想表達,感情複雜,不是愛之一字可以概括全部。他們之間可以有欣賞,有依偎,有情`欲,有責任,這些是愛,也不盡然全是愛。人一生中,沒有愛情比親情更重要的說法,反之亦然。

羅殷高傲自立,他理性到不近人情,知道自己要什麽,追求什麽,能放棄什麽,也有能力做到。但莫沫不一樣,莫沫感情用事,會因為看不慣同事所為,和蔣虎哲處理不好關系辭去好工作。他期望母親的諒解,卻膽小不敢主動坦誠相對。在和羅殷的關系中,他也将自己放在極低的位置。

他們霸道自私,膽小怯懦,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如果兩人保持這樣的性格狀态,即便莫沫随着羅殷遠走西南,也不會長久。不如給彼此一段時間,認清感情,理清自己,各自能在這段時間裏成長改變。

矯情和錢不用多說了吧。

我不想寫“愛來愛去”“要死要活”,也不想寫我沒了你從此就失去了意義。即便這是一篇nncpy,也可以有一點更多的東西。

我想寫的都在文裏。

謝謝你們。

晚上(也許)更新,大羅網線不好,艱難上線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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