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夏如栀一早到了實驗室，沒有見到路之遙。
像他那種工作狂，居然會翹班，顯而易見是出了事，因此聯想到昨天下午他匆匆離去的身影，她不禁又開始擔起心來。
将近中午的時候，唐峥鵬出現了。
他先是到了廚房這邊，招呼也沒打，直接就問夏如栀要水喝：“給我杯水。”
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地沙啞，擡頭一看，蓬頭垢面，精神不佳，估計又是喝了整晚的酒沒睡才會這樣，夏如栀板着個臉遞了一杯水過去，沒好氣地問他：“你還會想到要喝水啊？喝酒不是更好嗎？”
唐峥鵬一邊咕嚕咕嚕地牛飲，一邊挑着眉看她，眼神裏，居然有一絲小小的竊喜，但很快又将之消隐不見，喝完，爽利地咧了下嘴朝夏如栀“妩媚”地瞥了一眼，故作輕快地調戲她：“哦？這話裏，是有擔心我的意思嗎？”
“見鬼！想太多！”夏如栀瞪他一眼，轉身走回操作臺，将煮好的飯菜放在一起準備端到隔壁去開飯。
唐峥鵬又蹭過來，伸手直接去抓菜吃，夏如栀連聲叫：“筷子，用筷子！”
可是唐峥鵬已經吃進去了，而且還很滿足地點頭：“嗯，好吃好吃。”
夏如栀就皺起眉頭來，憂心忡忡地看着他。
太奇怪了！這人，是遇到什麽事了嗎？像他這種大少爺作派的人，怎麽會出現這樣大口喝水用手抓菜吃的奇異行為？而且還會那樣平民化地叭唧嘴用直接而粗俗的話來誇贊她做的菜好吃？
“唐峥鵬，發生什麽事了嗎？”這句話，你是真的可以理解為是我為你的擔心了唐峥鵬。
“沒事啊，能有什麽事，來來，我來幫忙開飯吧。”說着，他就接過了托盤，步覆優雅地上菜去了。
席間吃飯，他态度一如往常，但卻因此更令人擔心，因為他眼裏的紅血絲密得就像張網。
吃完飯，唐峥鵬突然又當衆宣布：“實驗室即日起休息。”
“休息？休息多久？一天？兩天？”有人問。
“嗯……”他略微思忖，而後回答說：“先暫定一周吧。”
嗚啦……大家頓時歡呼起來，唐老大大好人什麽的贊美詞開始不絕于耳。
卻只有夏如栀一人沒笑，皺着眉思索般地看着唐峥鵬的臉，仔細研究着他的表情。
飯後夏如栀收拾碗筷，唐峥鵬當然沒有插手，顧自拿了一張椅子靜靜地坐在她身側的窗口邊，一邊看着她，一邊好像在沉思。
窗外始終蟬鳴聒噪，嘶啦嘶啦的聲音，帶有一種拼了命的狠厲勁，聽得人心煩意亂。
終于洗完了，夏如栀擦手，轉身，把身體靠在洗手池旁邊問唐峥鵬：“說吧，到底有什麽事？”
“嗯？什麽事？沒什麽事啊……”唐峥鵬懶懶地應她，而後又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然後就把眼睛像只困沌的貓一樣半眯了起來，一付要死不活的鳥樣，看得夏如栀一陣冒火。
“幹嘛無端端要休息一星期？”她毫不客氣地頂過去。
“天氣熱，怕大家太累。”
“亂講。”
“沒有啊，沒有亂講。”
夏如栀放棄頂嘴了，改成用犀利的眼神看過去。
唐峥鵬被這銳利的目光刺到垂了下頭去，但待再擡起來時卻已變成了一張笑臉：“其實是我自己貪玩，想休息去泡妞去了……”
……越說越離譜了。夏如栀放棄了，轉身開始收拾包包，既然這裏沒工作做，那麽就要去找下一份工了。
可是背後忽然又傳來唐峥鵬的聲音：“如栀，只是暫時休息，你的薪水我會照樣付的。”
夏如栀這下可是真的火了，騰地一下轉身，瞪着一雙明顯發怒的眼睛看着唐峥鵬。
可是這回唐峥鵬卻無意接收她的眼神，他自顧自慢吞吞地從椅子裏站起來，再慢慢地走過來，站到夏如栀的身邊，頭低着，輕輕問她：“我現在要去看一個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低落，顯得他整個人都頹廢極了，這樣的他，夏如栀無法拒絕，“笨蛋！”她罵了一聲，卻又乖乖收起包包擡腳往外走，可一直走到門口了卻又發現唐峥鵬沒有跟上，于是就沖他低吼一聲：“幹嘛吶，快走啊！”
她呀，總是這樣刀子口豆腐心！唐峥鵬在心底裏微微笑了一下，這個時候的她，一定是以為我是想她陪我去見什麽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吧，她總是這樣的善良，即使是面對我，面對我唐峥鵬，也有掩飾不了的同情與關愛，所以才會這樣無條件地容忍我，卻不知道，實際上我是……
他沒再想下去，因為不想破壞了這難得的幸福感，這種被夏如栀默默關心着的感覺，于是他笑了笑，追上了夏如栀的腳步。
開上車，他細心地開好空調，問她要不要聽歌，聽什麽歌，可她嘴裏說着随便，臉上也始終都是那種面無表情的樣子。
可他還是想笑，不斷地，在心裏漾開越來越舒展的笑，因為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這麽真實的，在他的身邊。
但當車一停下，夏如栀就不再是面無表情了。
她完全沒想到，唐峥鵬帶她來的地方是……醫院。
“怎麽了？是誰生病了嗎？”夏如栀一臉詫異地問他，大概還是想不到唐家會有哪個親人是值得他唐峥鵬帶着她過來探望的吧，她這副吃驚的表情看起來還蠻可愛的哎。
唐峥鵬勾了勾嘴角，二話沒說就拉着她的手上了電梯。
夏如栀一路上都還在奮力地猜測着唐峥鵬究竟會帶她來見誰，直到電梯在某個樓層停下，他們走到一間病房前，推開了門，她終于見到了……
路之遙。
路之遙？他沒來上班，原來是因為生病了。這一下，令夏如栀吃驚不小。
她讷讷地在原地站住了。
這時，她看到路之遙正打算從床上站起來，可是卻因為力氣不夠的樣子，身體搖晃得非常厲害，好像馬上就會跌倒的樣子，那件淺藍色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寬大得幾乎可以随時揚起風來。
“之遙。”這時，唐峥鵬已經大踏步地走過去一把扶住了路之遙，而她，卻還是像根木樁一樣愣在那裏。
她愣在那裏，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問號：唐峥鵬，唐峥鵬你為什麽會叫我陪你來看路之遙？
因為你是一個笨蛋！很快，她又在心裏這樣替他回答道。
而這時，路之遙也轉過頭來看她了，他白着一張臉，沖着她扯起了一道明顯沒什麽力氣的微笑跟她打招呼：“你好，夏如栀。”
她的心頓時狠狠的一抽，疼得她快要哭出來，他這是怎麽了？他怎麽會生病了？他怎麽會變得這麽憔悴？他是遇到什麽難過的事了嗎？他他他……可是這麽多的問題，她卻連一個都沒有勇氣問出口，她只能是慢慢地走過去，用一種最平淡最普通的語氣面無表情地跟他回應：“你好，路之遙。”
就只是這樣而已，他們之間，就只是這樣普通的關系而已，所以唐峥鵬你這個大笨蛋，以後能別再這麽自以為是地做這種事了行嗎？她這樣罵着，又再度惡狠狠地瞥了唐峥鵬一眼。
可唐峥鵬還是自動自發地屏蔽了這一道眼神，顧自跟路之遙對話：“你怎麽樣？沒什麽問題吧？”
“沒事，就是老毛病犯了一下。”路之遙微笑着回他，一邊說一邊又重新退回到床沿上坐了下來。
“是太累了吧，本來之前也才出院沒多久，我是不該同意你那麽早回來上班的。”
“沒有的事，不關上班的事。”他還是淺淺地笑，但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像鬼。
夏如栀站在牆邊，越發目不轉睛。
“不過沒關系，反正接下來我給整個實驗室放了長假，所以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用着急回去上班。”
“怎麽回事？”
唐峥鵬也回了他一個笑，沒再說話。
而這時，路之遙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夏如栀就看着他接起來，然後臉色就越來越白，越來越白，隔了沒幾秒鐘突然就沖動地喊出一句：“芊珏你等等我！”
喊完就撐着床沿搖晃着身體要站起來。
“之遙，你要幹嘛？”唐峥鵬也騰地一下跟着起了身。
路之遙也沒應他，好不容易站直身體後，就提起一口氣頂着一張死人臉急沖沖地要往門口沖，可那腳步虛的，就跟踩棉花上似的，夏如栀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左搖右擺的跟個被撞了的不倒翁似的走過來，就在快到她面前的時候，他的膝蓋一軟，身體明顯的劇烈一晃，差點就要往前栽去，她趕緊就伸手扶住了他，脫口而出：“小心！”
可他只是虛弱無力地跟她道了一聲謝，連正眼也沒瞧她一下，就又很快強撐起身體往樓道上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