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林振東把她領到更衣室外頭的小隔間裏,他不能走開太長時間。

“你怎麽來了?”

“我寫完作業早,天黑了我有點兒怕。”

林瑤沒把張科的事情告訴林振東。一來是張科雖然吓她一跳,但到底還是規規矩矩,讓她放心了點兒。二來是張科好像和林振東認識,她不知道貿然說出這件事會不會影響他們的關系,雖然她對人情世故懵懵懂懂,對林振東和張科的關系也完全不了解,但她有自己的打算,不給哥添麻煩總是好的。

林振東沒怪她,從外面的果盤裏拿了兩塊西瓜給她。天越來越冷,黑的也早了。以前還能趕上天灰蒙蒙的時候去接他,現在她一個人在教室裏肯定害怕。

林振東思索了一陣,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正在啃西瓜的林瑤擡頭。

“這樣吧,我跟你六子哥商量一下,以後讓他上一節晚自習就回家,然後把你捎回去,你就在他家等我,我回去了再接你。”

林瑤眨着一雙大眼睛點了點頭。模樣又聽話又可愛。

林振東沖她笑了笑,說:“你在這兒吃完看會書吧,別亂跑,我一會兒下班了接你。”

他說完到旁邊兒的抽屜裏翻書,這種地方哪兒有什麽好書,翻來覆去都是些亂七八糟少兒不宜的東西,最後翻到一本泛黃的讀者雜志,他拿出來遞給林瑤,把那些不能看的東西都放到了最高處的抽屜裏。

林瑤吃完西瓜乖乖看了一會兒書,但是不打算聽她哥的話不亂跑。

她一腳踏出門的時候心裏一點兒愧疚都沒有,好像早就打定主意要看看她哥每天都幹什麽一樣。

林振東的工作沒什麽奇怪的。酒吧最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吧臺,吧臺前面是個調酒師。林振東就負責在旁邊擦杯子。

這不是個什麽複雜的活,想混的話渾渾噩噩幾個小時也就過去了。但林振東卻格外喜歡,确切的說,他喜歡調酒師這個職業。

不為別的,看着真他媽帥!

Advertisement

他以前只知道喝酒對瓶吹算厲害的,沒想到有人能把酒玩出這種花樣來,偷師學藝算不上,但他成天在旁邊耳濡目染,也算會那麽點兒皮毛。

再加上林振東裏外吃得開,二十幾歲的調酒師很快跟他熟悉了。調酒師什麽時候高興隔着大半個吧臺扔給他一瓶酒,林振東也能接的像模像樣的。

林瑤看了一會兒之後,算是有了底。她雖然不懂,但知道這不是個什麽幹淨地方。尤其是對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來說。她心裏一直有種隐隐的擔憂,她怕他哥走上那種不好的路。至于具體是什麽,她說不清楚,但看到他碌碌無為的擦杯子,她覺得林振東離她害怕的東西還很遠。

林振東回去的時候看見林瑤坐在沙發上一板一眼的看書,屁股都沒挪地兒。再一看,自己的衣服都被她疊的整整齊齊放在旁邊兒。見他回來,林瑤擡起頭沖她笑笑,露出一顆小虎牙來。

林振東心裏一陣舒服,這種罕見的情感和他貧瘠的語言表達結合在一起,導致林振東縱然很想說點什麽,但最後只是笨手笨腳的摸了一下她的頭頂,然後進去換衣服了。

林瑤對這個摸頭心領神會,像接受了表揚的小屁孩,紅着臉繼續翻書。

倆人回家到樓下的時候,正趕上賣桂花糕的小店兒打算關門。林振東看了她一眼,林瑤立馬為吃的賣笑臉。

林振東領着她過去,趕上最後一斤桂花糕。

他也看見了紅通通的棗糕,問:“吃那個嗎?”

林瑤沒吭聲,搖了搖頭。

林振東在她背後輕笑了一身,指着棗糕說:“老板娘,來一斤這個。”

林瑤當即驚訝的看着今天大發慈悲的老哥,林振東不耐煩的把她頭又給轉了回去:“看什麽看?吃的又沒長我臉上,拿東西走人。”

林瑤興致勃勃的提着兩袋子口糧回去的時候,程六兒剛好從樓梯上下來。程六兒看見她就像看見活祖宗一樣。反正林瑤當時是這麽感覺的。

果不其然,他幾步走到林瑤面前:“我的小祖宗!你跑哪兒去了?”

林振東:“怎麽?趕着給你祖宗敬孝啊?”

“你還有臉給我打嘴炮?知不知道我今兒去找她的時候看她不在都快吓死了,你說你沒招呼聲怎麽就跑了?家也沒回去哪兒了?”

程六兒是真把林瑤當自己親妹妹了。他下了一節晚自習肚子不争氣的咕咕叫,隔着籬笆買了一兜零食之後就打算給林瑤送去點兒。結果去了發現沒人。林振東如果沒上班他應該知道,今天肯定是在酒吧,那這丫頭就肯定是自己先走了。

他心裏着急,沒下課就跑出去找,回家一趟也沒人,誰知道去朝渡找他哥去了。

程六兒瞪林振東:“你怎麽讓她去那種地方?”

難得林振東虛心接受,沒回嘴。他把兩個人領回家,讓林瑤去拿碗的空檔給成程六兒說了以後接林瑤放學的事兒。

程六兒當然一口應下:“那敢情好,我本來就不想上那個晚自習了,你不是不知道林大頭,天天看犯人一樣,上課吃個東西都不讓,餓死算了。我回去給我媽說說,就說提前回來給我爸看店,她一準同意。”

程六兒在家待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逗林瑤:“瑤瑤,你以後放學跟六子哥回家,吃好的喝好的,哪天想姓程了怎麽辦?”

林振東剛想開口說放屁,就停林瑤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會,我這輩子都姓林。”

林振東沖程六兒得意的笑笑:“就你還想策反我妹呢,別哪天你跟着改姓林了。”

程六兒做痛心疾首樣:“哎!我這是養了兩個白眼狼诶!”

林瑤:“哈哈哈。”

自此林瑤就跟着程六兒放學了。

程六兒回家後在他爸的小商店裏看會兒場子,林瑤就在家裏看電視。林瑤表面上是個乖巧性格,長得也招人喜歡,程六兒他媽稀罕的不得了,沒事兒就拉着她說話,反正林瑤在她六子哥家,一點兒委屈也沒受。

年關将至,林振東顯得愈發忙了。酒吧裏的活不輕,油廠的活也在寒假開始了。他腦子裏勾勒一個宏圖。之所以是宏圖,是因為他從來沒這麽期待過過年。

在他那個破房子可以稱之為家之後,這還是過的第一個年。

但偏偏事與願違,他想安安穩穩的賺點兒錢回去,有的是人閑的蛋疼找事兒。

在林振東幾乎都忘了誰是張菲菲的情況下,這個放了寒假無所事事的千金小姐突然跳出來給他示愛了。

方式及其奇葩,當着所有油廠工人的面兒,說:“快過年了,我送你個新年禮物吧,你看我怎麽樣?”

林振東當場愣了半天,不知道她這說話的道道哪兒學的,但放在她身上簡直是個笑話。

把你當成個禮物?上哪兒找那麽雄偉的盒子去?

林振東對于每天閑着沒事兒思春的女人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應對方法,他天生還是有些紳士的氣質,把自己罕見的彬彬有禮都用在這上邊了。

林振東一如既往了的回絕了張菲菲,要說女生都要點兒臉面,對他死纏爛打的真沒幾個,但張菲菲富的流油,臉皮堪比脂肪層那麽厚,當場不樂意了,上來就是一番軟磨硬泡。

全廠人都在看笑話,他沒那麽不要臉。磨的他沒耐心了,就開始和張菲菲放狠話了。這種話,當然怎麽決絕怎麽難聽怎麽來,他可沒心情跟她玩什麽君子之禮。

結果張菲菲用實際行動證明,一奶同胞的基因簡直強大到勢不可擋。

張菲菲完美诠釋了如何在短時間內由愛生恨,從一個含苞待放的嬌羞态變成就地撒潑的母老虎,她指着林振東,歇斯底裏:“你別給臉不要臉!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就算入贅到我們家也是你占了便宜。你那小破房子有什麽好守的?我家的錢就算給你個布角都能讓你衣食無憂,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林振東又一次被震驚了。他居然沒來得及為這番侮辱生氣,而是先感覺到可憐。

他突然很可憐張菲菲,一個二八少女,溫室一樣的生活,還是落得和他哥一樣的俗不可耐,讓人鄙夷。這種鄙夷甚至不用聯系實際的物質,哪怕是一無所有的乞丐也可以在她面前把頭擡的高高的。

緊接着林振東開始感慨她的說辭。想都不用想,不知道從哪個電視劇裏的潑辣婦女那兒學來的,林振東覺得回去得說教說教林瑤,在程六兒家少看電視,別學一堆亂七八糟的潑婦罵街回來,看也要看新聞聯播,學人家是怎麽說話的。

林振東結束了一系列不着邊際的心理活動後,沖面紅耳赤的張菲菲輕蔑的笑了一下:“您省省吧,沒事兒我先走了。”

他說完轉身,張菲菲突然一個猴子上樹從後邊兒竄上來抱住他的胳膊,這一下子差點兒沒把林振東的胳膊給弄折了。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再考慮考慮!”

考慮你大爺!

林大爺耐心到底,一胳膊把人給甩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這回是徹底走了,被張菲菲這麽一鬧,油廠肯定呆不下去了,下午就給管事兒的說辭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