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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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給林振東放了一個月的假，一方面讓他養傷，一方面讓他自己反思。
遇事沖動不懂分寸和有膽有謀是兩碼事兒，江寒表示這次他去和那些流氓打手亂成一團讓他很失望。
事後林振東的确好好反思了，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太長時間沒動手，一下子有些收不住。而這種收不住，證明他就算表面上鯉魚跳龍門，骨子裏還是個混混。
這個覺悟讓他瞬間不滿了起來。
傷口疼的厲害那幾天，林振東恨不得趕緊好。再往後不那麽疼了，他開始享受這種一覺睡到自然醒，有人做飯有人伺候的日子了。
當然，林瑤這個高三學生不可能翹課在家照顧他，自然是程六兒那個冤大頭。
程六兒一天來一次，給他做一頓飯，再随便給弄點兒吃的備着，再給他換一次藥。
晚飯和另一次換藥就等林瑤回來弄。
這天林振東正趴在床上翻一本新華字典。傻子趴床上一個月也會瘋，更何況他一個不知道悠閑是什麽滋味兒的人。
家裏沒什麽供他娛樂的，于是就到林瑤屋裏想找點兒書看。搜刮了一圈之後發現，林瑤估計是被他教育的太好了，滿滿當當的書架上除了課本和複習資料就沒別的東西了。
那些亂七八糟的公式定理他又看不懂，更不可能做題去，翻了半天，翻出一本她初中時候用過的新華字典。
瘸子裏頭挑将軍，後來發現這将軍還挺好使。在林振東的概念裏，字就是用來說用來看的，但一張一張翻過去，發現單個的字裏還有許多別的含義，頗是有趣。
程六兒開門進來，正看見林振東如癡如醉的看書。
“呦，這一凳子砸下去還砸出了秀才來，我說你欠不欠，好好上學的時候你不上，現在好不容易一天躺屍二十個小時你又矯情着看書呢，我看你的什麽，新華字典？呵。”
程六兒機關槍似的把林振東嘲笑一遍，林振東也沒理他，頗是大度的說：“你這種沒追求的愣頭青懂什麽，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一詞百義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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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六兒不屑道：“成語都出來了！”
林振東笑笑，手裏繼續翻着，翻到一頁突然停了下來，然後遞給程六兒：“你看，這個‘瑤’字兒，你以前都不知道有玉的意思吧？”
程六兒接過來，泛黃的紙頁上，瑤字下面的釋義，有一個是玉。
他擡眼，正對上林振東支着腦袋看他，那神情得意的好像他真有一尊一米六多的奇世寶玉似的。
“瞧給你美的，你再這麽不要命下去那尊寶玉也得給你連累成破石頭了。”
林振東聽了，垂眸扯了一下嘴角。
吃飯的時候，程六兒對他說：“砸場子那些人招了，背後是九天泡吧的人指使的，不過我聽說江寒沒打算和他們計較，特大度的讓了一讓，這事兒最後就算了。不過指使的人好像是劉癞子，以前在王成手下幹過，王成進去之後就到九天去了。”
林振東右手脫臼，現在還挂在脖子上，只能用左手一勺一勺的喝湯。他不吭聲喝了幾口，可把程六兒給急死了。
“我說你打算怎麽辦？”
林振東輕飄飄的擡起眼：“還能怎麽辦，江寒都說算了，你指望我扛起大旗揭竿起義？”
程六兒恨鐵不成鋼的說：“那你挨着一下就這麽算了？毛主席可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
林振東差點兒沒笑出來，這小子腦子裏蹦不出個響來，偉人名言知道的可不少。
程六兒：“你別笑我，這可是我媽天天在我耳邊說的！”
林振東放下勺子：“不算了怎麽着？朝渡和九天本來就杠上一年多了，明裏暗裏挑破是遲早的事兒。幸虧是有個沒腦子的先過來砸了一遍，要是換個能人在暗地裏使絆子，朝渡不知道得跌多大的跟頭。現在江寒放他一馬，也算給兩邊兒一個面子，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麽大事兒。朝渡現在正在上升期，就怕亂陣腳，過了這段時間長成形了，是個九天也撬不動了。”
林振東終究見過的終究是比程六兒多，江寒說算了的時候，他就已經能明白其中利害了。
程六兒：“行，就算你們以大局為重，我覺得你這一身傷也不該白受。那劉癞子就是個地痞流氓，說實在話九天也看不上他，但你不一樣啊，你就算找人收拾他一頓也沒人敢把你怎麽招，私人恩怨也動不了江寒那大局。”
程六兒這話說的不差，就算他單獨去找劉癞子報複一番，也撼動不了朝渡和九天的局勢。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懶得弄。”
程六兒嘆口氣，淩振動盯着碗裏的粥出神了起來，想起那晚林瑤趴在他背上哭。
“一個人受傷兩個人疼，不劃算。”
林振東養傷這幾天，林瑤有種矛盾的心情。又心疼又開心，心疼他疼的咬牙忍着，又有種她終于可以稍稍的掌控一些東西的欣喜。
她現在每天放學一刻也不會多留，直接回家。而受傷了的林振東，不會讓她覺得那麽強大和遙不可及，他安靜的等自己照顧，有時對很多東西束手無措，力不能及的時候，林瑤突然覺察到了自己的強大感。
當然，這種強大感是對比而來的，對比他最脆弱的時候。她也知道伴随着他的康複，所有東西都會回歸到原來的軌道。
至于那種奇怪的感覺。林瑤給了自己一個認真的思考。
她明白這其中的荒謬和不潔，也知道在林振東那裏永遠不可能，所以或許是為了說服自己放棄，她把這種胡思亂想歸因于自己青春期的到來和對韓影的不滿。
她不喜歡韓影，覺得她配不上她哥。
如果有一個更好的女人願意愛他，照顧他，或許自己就能坦然接受。
可命運多數殘酷無情，就在她用這種話說服了自己不到幾日之後，王秀卿的突然坦白撕破了自己最後一層遮羞布。
臨近過年前一個月，王秀卿把她叫了出去。她們兩個太熟悉了，但這種熟悉是相對于林瑤和其他人而言的，事實上，林瑤從沒和一個人真正親近過，或敞開心扉過。
王秀卿說話支支吾吾，讓林瑤心裏着急，但即便着急，即便猜測多種難以啓齒的後果，她都沒想到和她日益相處的女生對她說：“林瑤，其實我喜歡你哥，我喜歡他好久了。”
他們當時站在教學樓的天臺上，冷風吹過，幾乎要把林瑤的腦袋給吹混沌了。
林瑤不可思議：“你以前沒跟我說過。”
王秀卿低着頭：“對啊，我不敢說。我以為你能看出來，但是你的生活太自我，而且在這方面又遲鈍，到現在你什麽都不知道。”
王秀卿很難抗拒林振東的魅力。
她第一次來文湖的時候，就從別人的嘴裏聽說了這個男人。那種好與壞差別極大，不統一的流言蜚語讓她突然對這個素未謀面的人十分好奇。而後沒想到在那麽意外的情況下遇見他，還和他妹妹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習慣一人行事獨處，對很多人做出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可就是因為她離林瑤那麽近，才能看到他真正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有多細心，多強的保護欲。
她對他的喜歡日益增長，可在他眼裏永遠是那個她妹妹的好朋友，她甚至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瑤怔在原地，腦袋裏轟轟響，她最好的朋友喜歡她哥。
按理說，她是不是應該高興一下？
“你那次說你哥不喜歡韓影那樣的人，我跟她完全不一樣啊，而且我真的好喜歡他，以前不敢說，但我現在不想藏了，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你放心，我肯定對他好，我你還信不過嗎？”
林瑤看着王秀卿，她信得過，她當然信得過。她相信在她認識的所有人裏，沒人比她更開朗向上，又更懂得照顧人。
她雖然不算特別漂亮，有時候也會自卑，但是真正了解就知道，只要給她一點點勇氣和愛，她就會成倍的還給你。
這樣一個人去愛她哥哥，不是她所求的嗎？
為什麽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慶幸。
“林瑤？行不行？你不會又要說他不會喜歡我吧哈哈。”
王秀卿簡單的試探着，笑裏也有幾分忐忑。
“沒。”林瑤搖頭：“挺好的，他應該會喜歡你，不過我也不确定，要不你去和他表白？”
林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啊？”王秀卿連忙擺手：“直接去太尴尬了吧，我是想讓你幫我，我們慢慢來嘛……”
林瑤點頭：“好，那我回去想想辦法。”
她答應的太容易，簡直超出了王秀卿的預料，所以她只顧着開心，忽略了林瑤的不自然。
當然，林瑤也在極力掩飾。
回家的路上，她把所有東西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或許是因為長年累月的思考習慣，又或許是基因的定性，林瑤從不避諱自己心裏任何東西，思想是無罪的，不該被回避和忽視。
她總是把所有的可能性羅列出來，加之最理性的思考，然後得出一個答案。
就像今天一樣，她似乎确定了某些事情。
回到家，林振東在廚房煮粥。
他的石膏已經拆了，傷也好了很多，雖然不能出去大幅度活動，但是也不至于像個廢人一樣天天等人伺候了。
林瑤站在門口看他的側影，好一會兒，林振東才覺察奇怪轉過頭來看她。
林瑤突然說：“哥，我想請王秀卿吃飯，你跟我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