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句心裏話》
《說句心裏話》
宗聽霜拿到手裏的裙子，是國內新銳設計師的最新作品，在國內外得過獎的那種。
系統自動介紹：【這條裙子是羅大經設計的，羅大經是當前最有前途的青年設計師，在互聯網上的人氣也很高。羅大經和南夢安是朋友，據說這條裙子是以南夢安為缪斯設計的。】
系統感慨道：【南夢安一定很珍惜這條裙子。她竟然願意把這條裙子借給你……】
電子失真的音色，在此刻竟然夾帶着一些羨慕與感慨。
宗聽霜問：【你覺得，她是對我好？】
系統被宗聽霜問蒙了，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而迷茫地反問道：【不、不是嗎？】
宗聽霜沒說話，看着這條裙子，勾了勾嘴角，卻沒有一絲笑意。
等了幾分鐘，宗聽霜就從試衣間裏出來了。
南夢安漫不經心地看過去，下一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襲露背長裙，将宗聽霜的冷冽氣質完完全全地襯托出來。裙子明豔似火，皮膚卻如同雪一樣純白。
肩膀上掉落了一縷頭發，随意又寫意。
宗聽霜走到鏡子前，轉了一圈，輕輕地笑了一下。
在無限游戲裏，穿紅裙的都是詭異生物。
剛剛看南夢安的表情，她還以為自己是鬼呢。
宗聽霜：“看夠了麽。”
直到這聲音響起，南夢安才意識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看呆了。
她戰術性喝水，說：“這裙子很配你。”
明明說的是真話，卻有些言不由衷。
宗聽霜太适合紅色了。
這裙子……哪有半分為南夢安量身定做的樣子。
南夢安假借喝水，掩飾內心的震驚。
這條裙子也是宗聽霜黑化的重要原因。
宗聽霜“應該”唯唯諾諾，穿着紅裙躲在人後，像是陰郁的雨季。又因為事後網上的拉踩和嘲諷，徹底與南夢安為敵。
可為什麽……她能把這條裙子穿出這般風華？
南夢安隐隐感覺，有什麽事情脫離掌控了。
南夫人看着宗聽霜，一時之間也微微愣住。
跟記憶裏自卑怯懦不擇手段的女生不一樣，宗聽霜這身裝扮竟然有了一點兒她年輕時候的影子。
南夫人眼裏的驚豔如此明顯，連表情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南夫人走過去，幫宗聽霜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問：“難得盛裝打扮，一起拍張照片吧。”
南夫人的眉眼之中，依稀流露出來一些慈愛。這令南夢安心中警鈴大作——
要知道，宗聽霜才是南夫人的親生女兒。
南夢安正想要上前說些什麽，誰知道宗聽霜竟然向後退了一步，還用相當嫌棄的語氣說：“我不拍照。”
在無限世界裏，拍照是一項相當危險的活動。任何形式的影像留存，都有可能通往另一個緯度。
南夫人身上幾乎沒有任何危險氣息，是以宗聽霜并不忌憚拒絕她的請求。
系統：【可宿主，她畢竟是你媽媽——】
系統說到一半，自己也意識到了有什麽不對。
見鬼，在這個副本裏，它為什麽會這麽情緒化。它應該只是個任務播報機而已啊！
見狀，南夢安心裏松了一口氣。
還好宗聽霜性格別扭，此刻可能正出于某種扭曲的心态抗拒與南夫人接觸吧。
如果宗聽霜不排斥親生父母，南夢安自己也很難說，她在這個家裏到底能有多少勝算。
思及此，南夢安不自覺地回想起原著。
宗家并不是一個健康的“家庭”，父親酗酒、花心、家暴。在宗聽霜很小的時候，就帶着家裏所有的錢財跑路。
母親是典型的傳統女性，信奉“為母則剛”和“以夫為綱”。被丈夫抛棄的事情深深打擊了她，她一面含辛茹苦把兩個孩子拉扯長大，一面懷疑兩個小孩長大後一定會投奔宗父，神經緊張，常年進行仇恨教育。
而被傳統規訓的女人，自然也要在兩個孩子之間劃出嚴格的分界線——誰讓姐姐是女的，弟弟是男的呢？
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宗聽霜的性格當然也受到了影響。她能夠看穿母親的重男輕女，并因此痛苦，卻又無法對母親遭受的苦難視而不見。
憑借着南夫人的優良基因，她生了一張好臉。高中剛畢業就被星探發掘，來了聲色犬馬的S市，成為一名演員。
演員收入不穩定，但畢竟屬于高薪行業。跟她同層次的演員再怎麽樣也能租個保密性還不錯的小區。而宗聽霜的卡在媽媽手裏，只能租得起城中村。
南夢安難免慶幸。
還好她穿了假千金。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破局難度完全不一樣。
——不，如果穿成真千金，她絕不會任由他人拿走自己的錢。
這麽一想，果然還是宗聽霜太懦弱了。
南夢安看向宗聽霜的眼神裏，帶上一絲輕蔑。
宗聽霜和系統，自然将南夢安的表情盡收眼底。
宗聽霜：【這個副本裏的boss，就這？】
系統：【……】
系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跟着宗聽霜趟了這麽多副本，什麽時候遇到過這麽小兒科的惡意。
系統硬着頭皮說：【可能、可能這只是表世界……】
宗聽霜有些不耐煩了。
每個副本都有內在運行邏輯，順着主線任務，總能找到支撐副本運行的原生力量。
可直到現在，綜藝都沒能開始錄制。主線人物看上去如此乏味，完全沒有任何內涵。
那，究竟是什麽在支撐這個副本運轉？
那頭，南夢安已經走到南夫人身邊，輕柔體貼地聊天。
宗聽霜最後看了一眼，轉身出了化妝間。
無聊。
門輕輕合上的那個瞬間，南夫人和南夢安都不由自主地瞥過去，沒有說話。
南夫人：這孩子也不是一無是處，或許可以找個機會認回南家。
南夢安：……她穿這身，真的會被全網黑？這就是“小說設定”的威力嗎？
·
出了南夢安的專屬休息室，宗聽霜很快被人拉去化妝。
化妝師眼裏閃過一絲驚豔，說：“你底子好，但最近狀态不太好，我給你遮下黑眼圈，就很漂亮啦。”
聞言，宗聽霜看向化妝師，說：“我漂亮嗎？”
在無限游戲裏呆久了，宗聽霜對顏值已經完全無感。同下副本的玩家雖然也被她所驚豔，但在求生壓力下，自然也不敢對宗聽霜這樣的大佬表達欣賞。
宗聽霜臉上完全沒有表情，語氣也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在問一個普通的問題而已。
而化妝師卻誤解了她的意思，說：“網上那些話……你別當真。有人跟風的。”化妝師猶豫了一下，說：“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也沒法跟資本比的。紅花都需要綠葉襯托。”
宗聽霜與南家的關系，暫時只有幾個人知道。是以在外人眼裏，南夢安非要拽着宗聽霜起飛，就顯得很怪異。
化妝師在圈內呆的久，大概知道像南夢安這樣自帶資本的當紅女星，是有一大票“全職網絡粉絲”保駕護航的。
宗聽霜愣了愣，随後說：“謝謝。”
在勾心鬥角的無限流游戲裏呆了那麽久，宗聽霜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清澈的好意了。
化妝師笑着說：“不用謝呀，我喜歡美女。”
經紀人趕到錄制現場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在趕過來的路上，經紀人最初的震驚與恐懼已經消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宗聽霜脫離掌控的憤怒。
“跟誰有說有笑呢？”經紀人惡狠狠地皺着眉頭，說：“一聲不吭自己來了錄制現場，你很得意是不是？這次綜藝好好表現，公關不要錢的啊？要是還是不能逆轉風評，公司也沒辦法在你身上繼續投資源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續約，你也要想想。”
說到這裏，經紀人補充了一句：“既然已經來了，也不要想着混。多在鏡頭上表現自己，多跟夢安呆在一塊，總有鏡頭掃到你。你已經預支了不少工資，在不翻身，公司是不會再借錢給你生活的。”
說這些的時候，經紀人還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仿佛宗聽霜還是以前那個宗聽霜似的。
而宗聽霜只是微微掀起眼皮，涼涼地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看一個小醜。
經紀人說：“你這麽看着我，什麽意思？”
宗聽霜想起什麽，問：“預支工資？錢打到我卡裏了嗎？”
經紀人：“……”
宗聽霜被家庭親情束縛，為了要挾她參加通告，經紀人經常使用的招數就是先把酬勞打給宗聽霜的母親，這樣一來，宗聽霜就算不想參加，也不得不完成錄制。
嚴格說來，那錢還真不是直接打到宗聽霜卡裏的。
看見經紀人臉上憋悶的表情，宗聽霜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說：“最近三個月的酬勞，公司打算什麽時候補齊？”
經紀人脫口而出：“我給你媽了！”
宗聽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說：“在這個世界，法律還算數的吧？”
腦海裏，系統貼心解釋：【算數的。每個副本都有絕對不能違反的鐵則，在這個副本裏，就是‘法律’。】
化妝師小姐姐此刻忽然說：“當然了。沒有到你手裏的錢，怎麽叫‘給你的酬勞’？”
經紀人瞪了化妝師一眼，走開了。
宗聽霜有些詫異，化妝師跟她素未蒙面，卻能幫她說話。
在無限流副本中，不該有這麽善良的好人。
迎着宗聽霜的目光，化妝師小姐姐意識到了什麽，說：“對不起，我是不是不應該多嘴的？”
“只是我實在沒忍住……我以前也這樣，自己都窮到沒錢看病了，還要網貸打錢給家裏。”化妝師小姐姐裝着若無其事地說：“後來因為結婚的事情跟家裏決裂了，我才終于活出了人樣。”
輕舟已過萬重山。
宗聽霜拍了拍化妝師的肩膀，說：“都過去了。”
系統道：【果然，宿主還是一如既往，對NPC很好。】
跟把NPC當作數據的大部分玩家不一樣，宗聽霜有時候似乎會把NPC當作真人，為了那些NPC的夙願，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也正是這些事情，往往成為了破局的關鍵。
系統搞不懂宗聽霜，她分明殺伐果決，神擋殺神，卻不知為何對NPC有共情心理。
化妝師小姐姐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都過去了。霜霜，你還有個弟弟，對不對？”
·
綜藝錄制正式開始。
按照節目組的安排，南夢安和南夫人坐在一起，宗聽霜則是坐在不遠處。
這個舞臺最華麗的燈光，灑在南夢安身上，将她本就高貴的氣質襯托得如仙如幻。
宗聽霜坐在沙發末端，随意疊放雙腿，眼神不知落在何處，松弛而淩厲。
蔣少寧站在監控器後，看着屏幕裏兩個女孩子，有些恍神。
他總覺得，宗聽霜和南夫人的眉眼更相似，是錯覺嗎？
但要說氣質的話，還是南夢安更勝一籌。
蔣少寧始終想不通，南夢安為什麽要忽然帶着宗聽霜一起上節目，他甚至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麽認識的。
宗聽霜曾經私底下打聽過他的電話，也曾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偷窺自己。那種如蛆附骨的感覺，讓蔣少寧很厭惡。
蔣少寧出身蔣家，身邊莺莺燕燕不斷，但他心裏始終只有南夢安。蔣少寧曾經告訴過南夢安，宗聽霜觊觎自己的事情。
當然南夢安露出了一個有些悲傷的表情，說：“少寧，你知道嗎？大家都喜歡美好的人。”
——南夢安誇自己美好。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蔣少寧的不快消散了些。也對，無論宗聽霜打算做什麽，他蔣少寧始終深愛南夢安，這是無法撼動的事實。
蔣少寧再也沒有顧及過宗聽霜，但南夢安那天的表情，卻時常出現在蔣少寧的夢裏。
一絲絲異樣逐漸蔓延……夢安她，完全不在乎有別的女人觊觎自己未婚夫嗎？她甚至，還似乎隐隐炫耀和高興着。
蔣少寧握住了褲子裏的戒指盒。
他準備在今天求婚。
《說句心裏話》是國內現象級的天花板綜藝，嘉賓不止有演員，更有各行各業天花板的人物。以訪談加親友采訪的方式，将嘉賓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酸甜苦辣一并展現，讓更多人能夠更清楚地認識嘉賓。
南夢安能上這檔綜藝，足以說明節目組對南夢安的認可。這是作為演員的驕傲。
也正是因為如此，南夢安将宗聽霜放入親友名單中，就顯得更加奇怪了。
……
而此時的宗聽霜在舞臺上，并沒有在聽主持人和嘉賓虛與委蛇。
她正在腦內和系統聊天。
宗聽霜；【‘說句掏心話’？嗯？】
系統難得有些心虛，沉默了一會兒說：【……是bug！】
宗聽霜漫不經心地重複道：【嗯，是bug。】
系統：【……】
她是不是在嘲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