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

在無限流世界輾轉那麽多年，宗聽霜學到的最棒的品質，就是自私。

為了活下去而背叛、為了活下去而陷害……在無限流裏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求生。

在看到日記本之後，宗聽霜找回了那一抹熟悉的感覺。

她在現實世界裏難過得快要死掉了，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動力。

沒有人愛她，就連她自己也是如此。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主神“征召”她，進入了游戲之中。

所有的軟肋被抛在腦後，在第一個副本中，宗聽霜因為潛意識裏的自毀心态，朝着最危險的地方進發，反而博出一線生機。

在通關的那一刻，宗聽霜終于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喜悅與輕松。

活着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獎勵。

之後，宗聽霜靠着智謀與膽識，趟過了一個又一個副本，逐漸成長為無限流世界的“女魔頭”，甚至對主神動了念頭。

在積年累月的實踐之中，宗聽霜忘記了自己本身的世界。看慣了那麽多人心幽微，生父養父、生母養母的那些算計，甚至讓人覺得無聊。

直到她真的對主神動手，而主神出于自保的目的，将她“還”給了這個初始世界。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這具身體跟她同名。

為什麽遇到的一切都這麽熟悉。

為什麽在遇到某些人、某些事情的時候，身體會有不由自主的反應。

現在一切都很清晰了，宗聽霜本身就是從這個世界離開的，她性格裏的底色，就是在這裏養成的。

宗聽霜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地離開了便利店，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快走。

系統就在宗聽霜旁邊，可不知為何，它覺得宗聽霜整個人都被一陣巨大的悲傷籠罩着，好像充斥着某種厭世的氣息。

系統也不敢說話，只是在思考，到底哪裏出現了問題。

系統不知道宗聽霜在日記本裏看見了什麽，也不知道宗聽霜為什麽要去找宗母。

而現在，宗聽霜站在橋中間，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

過了許久，系統聽見宗聽霜說：【關于主神，你知道多少？】

系統不敢隐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了：【我和其他系統都是主神的衍生品，從我們出生起他就一直在了。我們也不知道它是怎樣誕生的，它從世界各地納入玩家，頒布任務，我沒有見過主神的實體。】

宗聽霜說：【這些玩家都是怎麽選擇的？】

她想知道，自己是怎麽被選中的。

系統幹巴巴地說：【我不知道。】

宗聽霜說：【到現在為止，有任何一個玩家離開嗎？】

系統仔細回想：【無限流游戲的終極大獎，是「逃出門票」，需要花費很多積分。】

宗聽霜：【那張門票竟然真實存在？有人得到過嗎？】

無線流世界的玩家也會相互交流情報。關于逃出門票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但即便是在傳說裏，也沒有人成功獲得過這張門票。

目前玩家的主流看法，是那張門票只是個吸引大家賣命的海市蜃樓，是永恒的空頭支票。

沒想到系統說：【有啊。】

宗聽霜驚訝：【竟然有？】

系統說：【那個宿主不是我帶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任務的，竟然積攢了許多積分。在換完了逃出門票之後，還用積分與主神做了一筆交易，要求主神在系統內抹消他的存在，讓所有人都忘記他。】

系統停頓了一下，用“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的語氣，說：【這件事情禁止告知玩家，但反正……在這裏……也不能聯網……】

宗聽霜說：【那個玩家去了哪裏？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嗎？】

系統說：【很遺憾，他脫離主神控制，我和其他系統都不知曉他的行蹤。】

宗聽霜：【好吧。】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答案的那一瞬間，宗聽霜心裏有些空蕩蕩的。

她生長于這個世界，但很顯然，這個世界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她跟這裏的任何人都沒有情感上的聯結，哪怕讓她立刻離開、再也不回來，她也不會有不舍。

她在無限流世界中，流連于不同副本，任何副本對她來說，都只是一種“扮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将要離開的旅人。

太多太多的副本，讓她原本的記憶逐漸模糊，她忘記了自己來時的路。

她心裏知道，自己的前半輩子應該不太圓滿，因為她的潛意識裏，并沒有尋根的執念。

可突然回來，宗聽霜才發現，她根本不算有家。

那麽，她又将去往何處？

系統說到那一個成功逃離主神的前輩時，宗聽霜難得找到了一絲共鳴與好奇。

那個人，或許是唯一跟她有些共同話題的人了。

但，應該找不到吧。

宗聽霜說完這些又沉默了。

就在系統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宗聽霜忽然看向身後。

——在她發呆的時候，竟然有好些人不動聲色地繞到了她身後。

以宗聽霜的身體，不應該這麽不警醒。

很多消防員站在兩邊，正在悄悄向宗聽霜靠近。

系統還不知道宗聽霜最初就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事情，解釋道：【這個是消防員，是這個世界的工作人員。剛剛有人誤會宿主想自殺。我本來想提醒你來着……】

宗聽霜：【我知道。】

宗聽霜對消防員們說：“我只是站在這裏看風景，不會跳下去的。”

消防員看了看她，說：“你在這裏看了很久了。如果喜歡看江景的話，我們市裏有觀景臺。”

雖然是陌生人，但對方眼裏的善意顯而易見。

宗聽霜的心裏有一陣暖流劃過。

比起其他副本，這個世界竟然還不錯。

見宗聽霜笑了，另一個消防員又說：“你知道怎麽去嗎？做857路公交車，到沿江東路站下車。那裏有個廣場，賣花和奶茶，喜歡的花可以去看看。”

這一下，宗聽霜真的動容了。

宗聽霜說：“謝謝你們。我待會兒就去，麻煩您們了。”

消防員們連連擺手，說：“不辛苦，這是我們的工作。你沒事就好。”

有一個消防員猶豫了一下，又說：“生活總會遇到一些難事，但都會過去的。不要太傷心了。”

宗聽霜愣了一下，“我沒有傷心。”

“我沒有傷心，”宗聽霜重複了一下，說：“我只是有些，迷茫。”

·

經過消防員的烏龍事件之後，宗聽霜離開了河邊。

系統也終于知道了，宗聽霜原來就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事情。

系統：【……那宿主，你現在算是回家了嗎？】

宗聽霜說：【不知道。】

系統看了看宗聽霜的人物面板，說：【宿主，你有沒有發現，你好像長高了？】

宗聽霜一愣，感受了一下身體，然後得出結論：她的确長高了。

比剛穿過來時，大約高了0.2厘米。

不僅如此，頭發也長了一些。

還有身體內部的器官，運作似乎都更順暢了一些——換句話說，宗聽霜比之前更加健康了。

系統震驚道：【宿主！你的人物面板！】

在穿越來的那一刻，宗聽霜的人物面板就凍結了。

異能和技能卡全部被封鎖，身體素質的相關數值，也處于【削弱】狀态，處于原生宗聽霜和無限版宗聽霜之間。

而現在，異能依然凍結，但身體素質的數值開放了。

并且随着時間的流逝，正在緩慢增長。

宗聽霜明白了，由于某些原因，她和原來的自己正在融合。

不，是原來的“宗聽霜”正在蛻變成為自己。

自己正在融入這個世界。

系統也很快反應過來，說：【你要留在這裏嗎？】

這好像不是宗聽霜能夠決定的事情。

系統：【……那我，也要留在這個世界了嗎？我是被主神抛棄了嗎？】

系統的機械音裏，也呈現出某種迷茫之感來。

它從誕生開始，就是主神的爪牙，為了圈養、鞭撻玩家而生，在它“開機”至今的這麽多年裏，它只做過玩家的系統。

它沒想到，主神會連着它一起，把宗聽霜封印進這個原生世界。

而從它的迷茫裏，宗聽霜竟然有一種“同類”的感覺。

系統也是一個沒有來處和歸宿的。

宗聽霜笑了一下，說：“繼續做任務吧。”

系統：【诶？】

宗聽霜說：“這個世界，肯定還藏着一些秘密。先當作任務，去看看這個世界的boss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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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聽霜始終記得，在前往綜藝的路上，她經過了一座充滿boss氣息的大廈。

她來到大廈門口，皺着眉頭。

此處的boss氣息，變淡了很多。

boss走了？

宗聽霜擡起頭，看着大廈頂端的字。

“駱氏集團”。

駱氏集團？

在宗聽霜原本的記憶裏，這個集團并不是十分有印象。

系統非常上道，已經開始播報有關駱氏集團的一切了。

【駱氏集團，産業遍布房地産、服裝業、互聯網行業、金融業等，是A市市值最大的上市公司。總裁駱景明，五年前從國外回來，正式開啓駱氏集團的商業版圖擴張之路。】

駱景明？

宗聽霜皺起了眉頭。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