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41
chapter41
“這是……林霰?”
“我去,還真是《斬雪》裏的那個女二。”
“……”
辦公室裏的華娛員工竊竊私語了片刻,轉而陷入了沉寂,尴尬無言。
林霰聳了聳眼眸,拉着江語煙往門外走。
快到門口的時候,她轉過頭,白淨臉龐似深冬的落雪,透着鋒利的寒意。
“對了,剩下的幾箱奶茶在一樓前臺。要喝的自己下去取,不喝就扔了。”
清冷的聲線似是泠白的玉珠自階臺碎落又如雪巅之上融化的冷水,刺骨的寒涼。
“怦”地一聲,辦公室的門被重重合上了。
她其實無意做出這個“甩門”的舉動,只是離開的一剎那恰好有一陣疾風借了一把力。
這樣酷飒的林霰,時微也很少見。
時微跟在後面,見附近沒有別人,誇張地向她喊:“林霰,你太酷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姐,唯一的神!”
林霰轉眸去看沉默了許久江語煙。
江語煙向後退了一步,将她的手輕輕推開,刻意和她拉開了距離。
“林霰,你看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得意?”
林霰一怔,她沒聽明白江語煙的意思。
時微也一愣,識趣地閉上了嘴,悄悄地退了出去,給她們留獨處的空間。
江語煙原本垂着的頭微微昂起,慘淡的臉龐如白紙一般蒼白,幹裂的薄唇顫抖了幾瞬,沉郁的眼眶卻是通紅,挂着破碎的冷珠。
那一瞬,她的腦海裏閃過無數只言片語的舊事過往,卻始終沒想明白。
良久後,她蹙了蹙眉,問:“什麽……?”
先前江語煙睫上的淚珠之所以未落是因被關在了匣中,而這句在她看來再自然不過的疑問卻成了一把鑰匙,一根燃起烈火的索引。
江語煙眼上的淚珠一顆顆墜落,撲簌在冰冷想石地上。
江語煙的手半捂住眼睛,蹲倒在地上:“林霰,你總是這樣高高在上,你想要的東西都會得到,而別人就只有搖尾乞憐的份。”
林霰愣然地望着蹲倒的江語煙,那一瞬她的大腦是空白的,像宕機了一樣,不知所措。
那一刻,她覺得她自己才是那個嚣張跋扈,欺淩助理的惡人。
林霰翻了翻口袋,抽出一張紙巾:“語煙,我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她握着紙巾的右手半懸在江語煙的面前,尴尬又無措。
半晌後,江語煙接住了她的紙巾,嘶啞的嗓音沉靜了幾分:“林霰,你太好了,你好得讓我沒辦法心安理得的妒忌你。”
……?
她有些無語,如果劇本按照這個趨勢演下去那麽就是白蓮花女主又要被發好人卡了。
林霰蹲坐在石階上,潋滟的寒光在眸中緩緩轉動:“到底發生什麽了?”
江語煙勾了勾唇,唇畔的笑裏帶着澀意,像是呷了一口濃郁的黑咖:“林霰,你還記得你寫給許硯的那封情書嗎?”
怎麽會不記得?
那封情書,是她少年時如青梅般酸澀的暗戀,是她隐秘而沉甸的心事,也是她永遠無法忘卻的、恥辱。
令她自尊全無、顏面掃地。
林霰笑了笑,眉眼微微彎着,先前那股疏離而淡漠的冷意似是褪散了:“不記得了。”
她的手掌蜷縮成拳,壓下了顫動的心緒。
有些東西越在意,就越會拼命地去假裝,假裝她的不在意。
而當江語煙捕捉到林霰心緒異樣的一瞬,眼波不覺微晃,似有幾分得意:“原來你也會有感到挫敗的時刻。”
許久之後,江語煙舒了一口氣,緩聲道:“當年,是我将你的情書公之于衆的。”
那一天,許硯的英語作業沒交。江語煙翻許硯英語作業冊的時候碰巧看見了林霰的那封情書。
或許是因為前不久許硯剛剛拒絕了她,又或許是因為她察覺到許硯對林霰的不同,她不想許硯看見。
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她鬼使神差地将林霰的情書塞到了下發的作業冊裏,她又設計讓班上起哄的那一群人也看到了這封情書。
那天之後,江語煙後悔了。
她其實也不想林霰因此轉學,也不想許硯自那以後更加沉默寡言。
高中畢業後的某一天,當她還在劇組四處碰壁的時候,林霰卻成了當紅小花之一。
林霰主演的劇在電視臺熱播,而她攝影的短片無人問津,林霰是各種高端晚宴裏光彩奪目的明星,而她卻只是明星背後任勞任怨的卑微助理。
那晚盥洗室的偶遇,江語煙以為林霰站在外頭是在故意看她的笑話。
如果那樣,她或許可以安慰自己說:林霰也不是什麽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可今天,林霰将她從別人的欺辱中拉了出來,像是救人于危難之中的大英雄。
而她,像是個笑話。
說完這些,江語煙壓抑了許久的心緒終于舒緩了下來:“是我欠你的,我現在把這些都告訴你,就當是還你今天幫我的情。”
林霰沉靜地聽完了一切。
原來當初,并不是許硯故意洩露了情書的內容,那是個誤會。
她擡眸,望着眼前這個如釋重負的女人。
——好陌生。
她不能将眼前這個女人和高中時那個溫溫柔柔的女孩聯系到一起。
她從不以為江語煙和她的情誼會有多深,但也從沒想過會和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林霰的語氣很平和,冷淡又疏離:“為什麽你會覺得把這些告訴我就是還了我的情?”她從地上站起來,抖去身上沾染的塵灰。
寬容、原諒。
這兩個詞近年來已經很少出現在她的詞典裏了。
江語煙一怔,空洞而滞愣的眼睛裏流轉着晦暗不明的眸光,有些悲涼。
“林霰,你擁有很多。你擁有顯赫的家世、亮眼的工作、源源不斷的追求者。這些,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
林霰盯着江語煙,拉聳着的眼尾翹起一道微揚的弧度,帶着幾分薄涼的譏諷:“這些,不代表我要做聖人。”
她用冰錐一樣冷厲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江語煙,我不原諒你。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朋友的字典裏,沒有背叛。
更何況背叛,是因為一個男人。
——
而這個男人,住進了她的對門。
“我來取我的外套。”
許硯似是剛從浴室裏出來,水珠順着他的發梢流淌而下,落在他微彎眉弓上,似是沾了水的月亮,閃着明熠的光澤。
他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水珠又從他的眉弓滑落,落在他的鎖骨上,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微微浮動,滾熱的氣息氤氲在冷霧裏,調動了她的心緒。
松泛而疏懶的浴袍只裹到他的大腿處,瘦而不柴的小腿線條流暢,隐約凸起幾條青筋,強勁而有力。
暖色調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原本分明的輪廓線條變得朦胧而模糊。
浸濕的額發自然下垂,半遮住他潋滟的桃花眸。眼尾微微上挑,灼熱的熾紅取代了冷色的月白。
林霰的臉別到了另一邊,微微閉上。
她遞外套的雙手不受控地微顫:“給。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她不敢看他。
有一股滾燙的氣流會沿着她的目光流入她的心髒,心上的野草一旦汲取了能量,就會瘋長。
他今晚的嗓音少了幾分清隽,卻多了幾分沙啞的磁性,能勾人的魄。
“不敢看?”
林霰睜開了眼睛,将頭轉了回來,擡着眼眸道:“有什麽不敢的?你敢脫、我、我就敢看!”
不管怎麽說,都不能丢了面子。
尤其是在他面前。
“那我脫咯?”許硯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的手搭在浴袍的領口上,往外輕掀,露出光潔而健碩的胸膛。
下一瞬,她就慫了。
——林霰用手擋住了眼睛。
許硯沒有接她遞去的外套,只慵懶地觀望着她:“想看就看,又不收你錢。”
她的臉頰霎時通紅。
他那雙如月亮般冷清幹淨的眼睛正用一種不清白的眼神望向她,暗潮湧動。
林霰的手在半空僵持了許久,有些麻了。
許硯還是沒有要接的意思。
許硯就喜歡看她倉皇無措的樣子。
她愈緊張,他愈喜歡。
許硯的眼裏倒映出女孩蠢笨的身影:“我脫衣服,你害羞什麽?”
林霰胡亂一推,将手中的外套甩到他懷裏,慌亂地後撤了一步。
“誰要看你、看你脫衣服。”
許硯抱着外套,笑意吟吟:“沒關系,你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是什麽話?
明明恬不知恥的人是他自己,偏偏說的好似她對他觊觎已久了一樣……
林霰有些懵,才想起問他:“你怎麽住過來的?”
許硯往前走了一步,他的浴袍上似乎也沾了清淡的松香,讓她溺于寒松暮雪之中,清醒着沉醉。
他道:“放心,不是偷、不是搶,是給了房租簽了合約的正經租客。”
說到“正經”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刻意加重了語氣,微抿的薄唇輕輕翹起,帶着挑逗的意味。
她的心好亂,像有千萬根絲線纏繞到一起,難解難分。
她垂着眸,莫名又岔到了這個話題:“那個、那個我之前誤會你了。”
許硯:“哪個?”
林霰抿抿唇:“就是那個。”
許硯:“懂了。”
林霰倏地擡眸,瞪大了雙目:“你懂什麽了?”
許硯:“我懂你意思了。”
林霰:“……?”
許硯笑了笑,輕聲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