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車廂內一片沉寂，從高架下來後，應當直行的黑色車打了個轉兒，駛往另一個方向。
在抵達某個小區後，姬棠熟稔地将車子開了進去。
“這是在哪兒？”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田蜜心裏很方。他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個衣冠禽獸，但一聲不吭就把她帶到一個住宅區，這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個假姬棠。
姬棠沒直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下車後走到她身邊，打開車門伸出手，“下車吧！”
那只指節分明的手落在自己身前，田蜜下意識地将手遞了過去。
随着電梯升騰，上方的數字再不斷增加，直到停在數字“18”上。
打開大門，燈光亮起，姬棠的公寓完全展現在她眼前。這座房子，幹淨明亮，陳設簡單，完全不像是一個國內一線巨星的住所。
踏進門，田蜜總是感覺呼吸不暢，有種空氣變得十分稀薄的錯覺。她故作淡定地環視一圈，“不是說要帶我去吃飯嗎？難道你要親自下廚？”
身後傳來門鎖悶聲扣入的聲響，宛若驚雷，在她心中平地一聲轟響。莫名地，浩瀚心海裏，某個閉塞的角落發出一聲：來了！
什麽來了？
她好奇地轉過身，直接同身後那堵血肉之軀迎面撞擊。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留意你離我這麽近。”剛後退半步，田蜜就感覺這句話有些不妥，趕忙描補：“哎呀，不是，是我不好，我……”
姬棠像是将她的無措收入眼底，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
“外賣一會兒就到。家裏沒剩菜了，下次你來，我做給你吃！”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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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過驚訝，田蜜猛地盯住姬棠。那張清隽的臉上，浮着一層柔和的光亮，讓她的眼神不知不覺變得迷離。
“還記得上次我從醫院送你回家，你對我說的話麽？”
田蜜機械式地點頭，也不知道理智跑到哪裏去了，就這麽木木地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很滿意她的乖巧，那雙眼溫柔成一片海洋，“現在，我問你幾句話，你要乖乖地回答我，知道嗎？”
她再次點頭應下。
“你以後的理想生活是什麽樣子？”
“簡單快樂就好。”
“理想的另一半呢？”
“要長得好。”
“我做你的男友怎麽樣？”
“好！”
聽到她不假思索地吐露出那個字，姬棠臉上倏地綻放出蜜汁微笑，伸手撫摸着她腦後的長發。
“嗯，我也覺得很好！”
魔法時間停止，躺在自家卧室大床上的田蜜，豁地睜開雙眼。
這段绮麗的夢已然蘇醒，只是她的意識依舊如夢如幻。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夢醒後，田蜜嚴刑審問自己，你喜歡姬棠？
喜歡麽？不管喜歡不喜歡，做這種夢，總是有些罪惡感。尤其是聽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新聞或是作品時，那種亵渎了他的感覺更加濃重。
于是，國慶日的第三天，田蜜抛下紀南柯，再次投入她的龍套大業中。
那晚夢醒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姬棠的號碼拖入黑名單。雖然不清楚他有沒有聯系過她，但是沒有聯系之後，距離産生距離，每天起早貪黑，這段時間很過就捱過去了。
周末這天，田蜜幸運地在中午就結束了工作。回家休息了一下午，傍晚趕赴和秦曉茗約好的餐廳時，她整個人精神抖擻。
原本今天是某人為之前的放鴿子行為做補償，結果田蜜趕到大約半個小時後，請客的美女才姍姍來遲。
一進門，秦曉茗都顧不上打招呼，就立刻撲到座位上，抓起桌上的水杯開始大口大口的灌水。
“慢點喝。”看到她毫不顧忌形象，田蜜生怕她嗆着，“怎麽這麽渴？”
又接過田蜜遞過來的兩杯水牛飲之後，秦曉茗才覺得自己沒那種幹得要冒煙的感覺了。
“臨下班，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個林經理突然讓我背什麽助理條例。我背不出來，她硬是讓我在風口讀完二十遍才允許我下班，簡直變态！”
哈？田蜜難以置信。
秦曉茗這丫頭平時瞧着大大咧咧，簡單不做作，但任人揉搓，真不是她的為人作風。暫且不說她家的家底，就她爸爸那副寵溺女兒的架勢，也舍不得親閨女在自己家裏的公司受這份罪吧！
大概是她表現得太過吃驚，讓秦曉茗也有些不自然地忸怩：“我打聽好啦，這次言立宸也需要挑一名助理!”
田蜜瞬間了然！
言立宸是秦爸爸控股的非凡娛樂旗下的藝人，也是秦曉茗格外喜歡的小鮮肉。
非凡娛樂在圈內只能算作二線的經紀公司，旗下沒有超一線的明星，但二三線的卻也不少。而言立宸是去年從青春偶像劇裏走紅的儒雅型美男，因其長相秀氣，溫文爾雅，在一年多時間裏就晉升到二線，并且人氣在同線男星中居高不下。
“秦叔叔怎麽會突然想讓你去公司當助理呢？”這事田蜜打從閨蜜那兒聽說，就百思不得其解。
在片場她可沒少看到那些助理被吆來喝去的。秦叔叔也算這個圈內的，愛女如命的他，怎麽會舍得嘻嘻去給藝人當助理？
“不知道。”
秦曉茗之前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左思右想也沒能猜出親爹的用意。不過她小時候是跟爺爺奶奶在莊園裏長大的，回到親爹身邊後也沒養出大小姐的個性。雖說這段培訓受了些委屈，但因為言立宸，她現在對這份工作也算甘之如饴。
點好的餐品上來後，小包廂內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閨蜜倆有段時間沒坐在一起談天說地了，邊吃邊聊，兩人時不時就因為某個話題默契地嘿嘿一笑。
分開的時候，田蜜看到街角gg牌上的某人，又不由地想起那天的夢。回想起醒來後，她還瘋狂地在網上查閱所有關于他的一切，一時有些臉熱。
夢裏不知身是客。
這些天過去了，他們沒有任何聯系，她也漸漸地找回自己的位置。
重新将備注為“雞湯”的號碼拉出黑名單的同時，田蜜鄭重地提醒自己：不要癡心妄想了！提醒時，心底那份悵惋的情緒盤旋了一段時間，等她到家時，終究還是散卻了。
晚上八點多點，晉江木瓜電視臺的一檔訪談節目剛完成最新一期的錄制。
後臺化妝間裏，一個四五線的女演員借着妹妹的名義，跟汪昊要到了簽名照，剛準備進行下一步，門就被推開了。
“撲咚！”
從不大不小的門縫裏，姬棠及身後的助理小文見到的畫面，恰好是是一副“霸王別介”的畫面。
“昊哥。”小文剛喊出一聲，姬棠已經利落地将門帶上，領着他往外走。
好無情！
被好兄弟這麽冷酷對待，汪昊心裏在淌血的同時，不留情面地将女演員從自己身上推開，抓着手機就跑了出去。
女演員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被剛才門外的姬棠吸引過去，被他這麽一推，整個人直接摔在地上。
離開那間休息室，女演員扶着膝蓋一拐一瘸地回到自己的保姆車，像是證實了某些什麽，臉上滿是滿足又詭異的神情。
姬棠兩人回到車上，沒有任何停頓，直接駛離電視臺。
半道上，聽從領導指揮的小文忍不住問：“老板，我們留昊哥一個人行麽？”
話音剛落，車內響起手機鈴聲。
“姬棠，你……”
姬棠接通電話不到一秒，又毫不留情地将它挂斷。
徒留汪昊呆愣愣地站在地下停車場，對着被挂斷的電話吐槽：不就是嘲笑他被女孩兒拉進黑名單麽，報複心這麽強！
九點鐘，田蜜剛回到家，躺倒在自己床上，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備注上的“雞湯”二字明亮得簡直晃眼。
剛把他放出來不到一小時，電話就打進來，田蜜心虛地一個打滑，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聽到手機那頭響起正常的接通聲，姬棠身形一頓。
手機中傳來類似風的呼嘯聲，田蜜按捺住心跳，踟蹰了兩下才試探似地開口：“喂？”
“是我！”幾乎是立刻傳來他的聲音。
沒問他這麽晚打過來做什麽，田蜜盯着露出被子的腳尖，自然無縫地接上一句，“嗯，我知道。”
坐上保姆車，耳邊終于接收到她嬌軟的嗓音，姬棠臉上一天的疲倦全都煙消雲散。直接略過某些不該觸碰的話題，引導她談論最近在做些什麽，他完完全全當自己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等她不由自主地開始絮絮叨叨時，才适當地聊一些自己的生活。
姬棠慣常以清貴俊雅的形象示人，雖談不上高冷，但在公共場合，也是很難聽到他多說幾句話。私下裏，他在熟悉的人面前當然更為随和一些。可是能讓他這樣态度溫軟地說話的，大約只有至親好友。
而此時此刻，低着頭的助理小文，暗自嘀咕：這些話，完全不像是在跟家人朋友交談。
某些個不詳的猜測湧上心頭，驚得他抖了個機靈。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老板脫單了？對方是誰？楓哥知道這件事嗎？
……
聽到那邊挂斷，姬棠才收起手機，倚靠在車座上，似乎跟往常一樣在閉目凝神。
大約因為這通電話，讓田蜜這段時間胸中壓着的大石搬離了，這晚她一覺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沒有工作，起床後發現爺爺也休閑在家，她趕忙跑去書房。
“爺爺。”
“哎呦，小懶蟲終于起床啦？”聽到開門的聲音，原本伏首桌案的田老擡起頭來，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鏡。
“您昨天十點多才回來，怎麽也不多休息休息？”
被自己爺爺揶揄睡懶覺，田蜜也不害臊，反而對他不好好休息加以嗔怪。
年紀大了，覺就越來越少。田老知道孫女心疼自己，也不反駁她。
見爺爺放下手裏的書，走過來準備沏茶，田蜜知道他大概有些話要對她講。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到茶幾的一側，目不轉睛地盯着爺爺進行着在一般人看來有些繁雜的工序。
茶水散發着陣陣清香，一口抿入，回味悠長。
小姑娘不由地露出滿足的笑容。
她的神色變化悉數落入田老眼中，老人家恍惚地憶及她媽媽第一次飲茶也是這般模樣，轉眼就是幾十年吶！
等她将杯盞落至茶幾，老人家才開始詢問：“工作的事兒想好了嗎？”
爺爺要問的是什麽，田蜜當然很清楚。
上次談及這個話題，還是她畢業之前。當時她只是覺得自己在學校學習到的東西沒有經過實踐，想先去磨練一番。
後來輾轉各個劇組跑龍套後，她的想法就開始漸漸改變。那些五花八門的娛樂新聞成為現實擺放在眼前或是有鼻子有眼地傳入耳朵後，顧慮就堆積得越來越多，是否進入演藝圈的抉擇也變得越來越艱難。
田蜜從小看着爺爺排演話劇，耳濡目染，她也漸漸喜愛上演戲，偶爾還會在話劇裏客串一把。
但在田老的教育下，她是把愛好和未來職業劃分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大學陰錯陽差調劑到這個專業，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被進不進演藝圈這樣問題困擾。
見孫女半晌不開口，田老問道：“怎麽？還沒想好嗎？”
田蜜猛地擡頭，搖了搖，“爺爺，我想試一試。”
這句話內容算不得堅定，但她說出來時卻是斬釘截鐵，與之前猶豫的态度截然不同。
活了大半輩子，以田老的道行，哪裏瞧不出自己孫女在沉默後發生的轉變。只是不管因為什麽，她眼中的執着和堅毅都是他老人家樂意見到的。
結束聊天前，田蜜忽然指着對面桌上擺放的影響她決定的相框，“爺爺，這個男孩兒是誰呀？”
“哦。”田老似有所悟，“那是你姬爺爺的外孫。姬爺爺，你小時候常來家裏逗你玩兒的那個，還記得嗎？”
姓姬，姬爺爺？
田蜜電閃火花之間回憶起這樣一個人，有些胖乎乎，整天樂呵呵，有時候跟小孩子一樣的那個？
“老頑童？”
“對對對，就是他。”回想起老友那不着調的個性，田老哈哈大笑，目光卻落在若有所思的孫女身上。
看來，有些事确實是緣分，由不得他不樂于見成！
走出書房，田蜜搜索枯腸，依然無法将印象中的那個頑童似的老頭兒和相片上站在自己身側的男孩兒聯系到一起，更別提聯想到如今家喻戶曉的姬棠了！
假如不是碰巧前天看到他小時候的照片，即便在爺爺的書房看到那張照片，她也不會剎那間認出那是姬棠。
那張照片突兀地闖入她視線的剎那，她仿佛打通了五經八脈般，将之前所有的顧慮全都捋清。無論什麽行業，都有邊緣規則，都免不了同行之間的傾軋。不過是因為這個圈子特殊，有些東西被格外放大了而已。
想起昨晚他說的話，田蜜不由地想起一句話：不忘初心，歸于本真。既然适用于他，那麽她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