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 還夾帶着一截火苗,任誰都會下意識往後躲一分。
許執也下意識後仰了一分, 只可惜沒能躲開。
陸伊另一只手就在他腰窩停着, 指尖輕輕一點,挑眉, 眼尾斂着嚣張,仿佛在說:你敢躲, 我就敢戳。
許執薄唇翹起一分, 沒再躲,他垂下眼眸, 薄薄的眼皮上有一道很深的雙眼皮折痕。
眼睫毛被火苗覆了一層藍綠色的光, 給他憑空增添一分神秘。
他咬着煙嘴, 煙頭遞進火裏。
有細微的一聲“滋滋”響, 是煙草在燃燒的聲音。
點燃以後,煙草味蔓延,許執吸了一口, 兩指夾下,輕輕吐了口青白的霧。
隔着又濃又烈的煙霧,陸伊看到他黑色的眼睛裏,覆着一層淡淡疲累。
“有事?”許執随手彈了彈煙灰, 換了個更随意的站姿。
陸伊合上打火機, 似是從正面擁抱他一樣,把打火機放到他口袋裏。
全程,許執面無異樣, 不躲不閃。他就那麽站着,半垂着眼看她。
明明有所行動的是她,明明他沒有任何逾越的舉止,只是輕飄飄一個眼神……
陸伊整個人的感覺頓時回到昨晚那場荒唐的夢後。
輕輕一滞,眼裏閃過一抹不自在。陸伊退後,與許執隔着一步遠的距離,“等人。”
“哦。”許執偏頭看了眼男洗手間,“我也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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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等到了,你等到了嗎?”說着,陸伊的眼睛再次彎出不正經的弧度。
許執眼睛的顏色漸漸沉下來,沒說話。
陸伊不急不躁,歪頭等着。
她今天頭發沒有披散着,紮了個高馬尾。但從耳邊掉落的碎發能看得出她手法依然很随意。
大概就是随意,所以顯得氣質慵懶。
洗手間立在風口,三個方向的風都停在這裏,悄無聲息地卷起她腿間的裙擺。
裙下的兩條腿又直又長,露出的一截大腿白的惹人眼目。輕輕一側身,許執才看到她完□□’露的後背。
中間一根脊骨柔軟又筆直,隔着消瘦的皮膚微微凸出的骨感,兩片肩胛骨像破骨而飛的蝴蝶。
她真得很白,大片肌膚像打翻的牛奶,轉身之際風輕輕掠過她的肌膚,許執聞到一股淡淡的女人的香。
這香味像長了爪牙,堂而皇之地攀到他身上每個角落,逼迫着他向香源靠近。
恰時,洗手間傳來一道委屈又小聲的聲音:“隊長……我可以出去嗎……”
許執:“……”
許辰捂着眼睛:“沒事沒事,我什麽也沒看到,我瞎了!我聾了!我又聾又瞎!我就是一個小龍蝦!”
說着,陸伊就看到許辰雙手捂臉,從洗手間裏,貼着牆壁慢吞吞走出來,路過她和許執時,許辰腳步不停,丢下一句“我會告訴晴姐讓她安排我們歸隊的”,然後飛快地跑了。
陸伊沒忍住雙臂抱懷笑,“哎呀,真是懂事呢。”
許執冷眼掃過來,他擡手把煙摁滅在牆壁上,随手丢進垃圾桶,一臉正色地問:“找我有事?”
“嗯,有點。”陸伊慢條斯理地點頭。
許執:“說。”
陸伊“啧”了一聲,擡手伸向許執的領子。
許執拽住她的細白的手腕。
陸伊笑了笑,擡起另一只手。這次許執沒再阻止,靜靜看着她幫自己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領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幫自己整理衣領時,臉上有一種難得的低眉順目。
“行了,我一個設計師幫人整理儀容可是很貴的。”陸伊轉動了下手腕,許執松開,她看着他唇邊的淡然說,“看在你為國争光的份上,陪我吃頓早飯就算報酬了。”
許執沒說話,只是在心裏想,能在她臉上看到“乖順”的表情真是見了鬼了。
陸伊送過來一個眼神,“怎麽樣?”
許執輕笑一聲,擡腳往外走。
陸伊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跟上去。
他們出來的時候原本堵在門口的應援隊和攀岩隊員都已經走了,陸伊故意聳肩,“哎呀”一聲,“許小隊被抛棄了,看來只能被我撿走了。”
許執沒接她這一茬,說:“帽子戴上。”
陸伊知道他擔心什麽,頓時也有點煩,把漁夫帽扣在頭上,扭頭看他,“我戴有什麽用?你身上還穿着隊服呢。”
“我無所謂。”男人輕飄飄一道低沉的聲音。
說罷不做停留,徑直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陸伊慢悠悠地跟上,非常欠地拿肩膀撞他,“诶,我車在8號出口門口。”
許執掀了她一眼,沒說話,擡手去拿她的帽子。
墨鏡底下的一雙眼睛猛地一瞪,陸伊反手扣在他手上,“松手!”
許執勾了勾唇,“你就是欠。”
陸伊輕“哼”了一聲,不知怎麽的眉間就生了幾分得意。
倆人一道走到停車場,陸伊特意看了眼紅色寶馬的位置,已經空了。
兩個人路過時,陸伊“诶”了一聲,湊近說:“剛剛就這,有人車震。”
許執嘴角一抽,不明白這女人怎麽什麽話都能說得出口。
陸伊:“幹嘛?跟你分享八卦你就這眼神?”
許執:“哦,謝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這樣啊。”陸伊一語雙關,意味深長,“我挺感興趣的。”
許執耳朵一麻,全當沒聽見,大步流星往前走。
陸伊在後面樂得不行,“別走過了,認識我的車嗎?”
許執穩穩停在她車旁邊,陸伊吃癟,不想認輸,“那不是我的。”
許執穩如泰山,不動。
沒勁。陸伊有些生氣,路過許執的時候故意撞他一下,“不好意思,鞋太高了。”
許執如常給她一個看待神經病的眼神。
車上放着重金屬的歐美音樂,陸伊開車姿勢随意,帽子早被丢到一邊,鼻梁上的墨鏡掉了一半,她手指節奏有序地敲打着方向盤,頭也不回地問:“去林陽路吃早飯怎麽樣?”
“哪?”許執明顯有些意外。
“林陽路。”陸伊一字一句,刻意咬字清楚,“那有一家早餐店,味道不錯,老字號。”
“哦。”許執深深看了陸伊一眼,沒說話。
陸伊不回頭也知道他在看自己,他目光像他的人一樣,又直又硬。
“幹嘛?不信啊。”
“沒。”許執說,“你不是京都人,這的老字號你怎麽知道?林陽路是老區了吧?”
陸伊:“……”
還真沒想那麽多。
男色誤人啊!
許執又問:“知道怎麽走嗎?”
陸伊正要說“什麽年代了,出門肯定靠導航啊”,結果還沒張嘴,就聽到許執慢悠悠說了一句:“那邊整頓規劃,導航可不好使。”
陸伊猛地踩下剎車,扭頭一臉漠然地看着許執。
她目光落在許執嘴角的壞笑上,氣的牙根都在發癢。
“我微博搜的,有人推薦。”陸伊忍着把這人推下車的沖動。
許執一眼掃過來,笑了,“是嗎?沒整頓,騙你的。”
陸伊:“……”
許執:“開導航吧,好使。”
陸伊:“……許執我操’你大爺。”
許執心情極好,油鹽不進,“去操。”
陸伊:“……”
肺要炸了!
早餐鋪子名字和店鋪裝修一樣樸實,老林早點。
紅牌白字,四個大字下面是一排小字,上面寫着:雞湯,豆腐腦,豆漿,油條,燒餅,小籠包,等。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攤位居然依然滿的坐不下人。
陸伊站在門口有些抵觸,許執倒是不介意,輕車熟路站到隊伍後面,“想吃什麽?”
陸伊一臉掙紮之色。
許執調侃,“微博沒推薦什麽是特色?”
陸伊想把這男人的嘴巴縫上。
“我推薦幾個算了。”小籠包的蒸汽從許執頭頂飄過,他說,“小籠包,吃葷吃素。”
陸伊眉眼深了幾分,舔了舔唇,“成年人了,當然要吃葷的。”
許執就當沒聽出更深層的意思,“豆漿,雞湯還是粥?”
陸伊被香味勾出饞瘾,這會兒不想着撩’騷了,四周環視了一圈,找到感興趣的一指,“那個。”
許執看過去,“豆漿。”
陸伊點頭,“加糖。”
許執“嗯”了一聲。
因為沒有空閑的座位,許執只好把東西拎着去車裏吃,他讓陸伊先去車裏等着,沒過幾分鐘拎着好幾個袋子走過來。
陸伊連忙幫他打開車門,“那麽多?”
“夠不夠吃還不一定。”
陸伊看了眼許執,“也是,男人都能吃。”
許執:“我們隊的女人也能吃。”
“你們隊都是女孩。”陸伊吃了一個小籠包,心滿意足又開始犯欠,“女孩和女人的區別許小隊不知道?”
許執送過來一個笑,然後擡手一個小籠包塞進陸伊嘴裏,陸伊被糊了一嘴,“嗷”一聲,含糊不清地罵:“操’你……”
許執掀眼,陸伊一頓,挑釁一般:“就操’你。”
許執冷笑一聲,舔了舔牙,“行啊,來。”
[來,親!親完老子就讓你知道什麽叫負責!]
夢裏現實交在一起。
陸伊:“……”
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她問了一句:“操完需要負責嗎?”
許執本來正吸着豆漿,聞聲一頓,看過來,吐出兩個字:“你猜。”
猜你大爺。
陸伊翻了個白眼,不再瞎胡鬧,安安靜靜吃早飯。
本來以為不夠的早飯愣是剩下了不少,陸伊心神不寧,不知不覺吃了不少,打了一個飽嗝才意識到自己吃撐了,她緩緩吐了口氣,扭頭發現許執連一杯豆漿都沒喝完。
再看,不是沒喝完,而是從剛剛說完那句“你猜”,他就沒再吃。
頓時,陸伊也覺得自己胃裏的美味有些食不知味。
“吃好了?”許執一支煙抽了一半,回頭看到陸伊捏着幾個包子發呆。
陸伊悶悶“嗯”了一聲,把剩下的東西全塞到一個塑料袋裏,随便一系,丢到旁邊。
許執瞥了一眼,語氣不明地說:“浪費。”
陸伊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浪費你怎麽不吃?老子都要吃吐了你現在跟我說浪費?”
她無緣由地發火,許執一頓,放任煙支自燃,風更烈,煙草燃燒的速度加快,很快就燒到了他的手指。
微微吃痛,許執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眼陸伊,看了眼丢在一旁的剩下的早點,把煙頭扔到旁邊垃圾堆裏,伸手去拿剩下的早飯。
他一句話不反駁,陸伊反而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半分火氣沒發出去,還被自己的怒氣反彈回來。
更氣了,“別吃了!”
陸伊伸手去搶,許執手長,輕松躲開,語氣意味不明,“吃也生氣,不吃也生氣,你到底是想讓我吃,還是不想讓我吃?”
陸伊一噎,無聲地瞪着許執。
許執幹脆地下結論:“欠。”
“滾。”陸伊罵一聲。
她發洩,許執反而心情好,他慢條斯理地解決掉剩下的早點,然後調整一下座椅弧度,半躺着,悠閑自在:“我睡一會兒,直接送我回隊裏。”
還真把她當司機了!陸伊扭頭就要甩臉子,哪知一回頭看到許執已經閉眼睡下,眼底一片淡淡的青色。
所有的火盡數滅在嗓子眼,轉換成一道無可奈何的嘆氣。
算了。粉絲就要有粉絲的自覺,給自己偶像當司機,在微博群裏能吹大半年。
一路平穩抵達訓練隊,陸伊扭頭發現許執還沒醒,不僅沒醒,還有一種睡得更沉得感覺。
思索片刻,陸伊沒叫醒他,而是一轉方向盤開出了訓練隊,往寵物店的方向去。
小狗狗在她家養了兩天,适應能力還算不錯。大概是剛到一個新的環境,它性子收着。不知道之後會不會拆家。
為了讓這崽別閑着沒事找事,陸伊決定多給它買點玩具,最好能把它的體力全部耗盡。
車子停在寵物店門口,陸伊看許執還沒醒,依然沒叫醒他,而是窗戶開了一半,把他鎖在了車裏。
寵物店今天是個男生櫃臺,陸伊想起來那位小姐姐今天去接機了,便主動把前兩天買狗的事情說了一下。
男生:“是阿拉斯加吧,它可皮了,你平時注意一點。”
“皮?”陸伊心裏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有多皮?我覺得還好啊,這兩天都很老實。”
“也就老實兩天,環境摸熟悉了以後比誰都能折騰。”
陸伊:“……”
想起自己家高價買回來的沙發地毯,陸伊感覺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往下涼。
“你趕緊給我找點狗平時玩得東西,玩具什麽的,快點。”陸伊一邊催促,一邊掏出手機掃桌子上貼的二維碼。
等男生把東西裝好,報價,陸伊想也沒想付了錢轉身就走。
快步上車,系上安全帶,一腳踩下剎車。
許執就是這個時候醒的,他睡眼惺忪,有些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回頭看到陸伊,睡意頓時散了一大半。
“醒了?我現在有點事,先不送你回隊裏。”陸伊說,“你也別下車,我需要你的幫忙。”
許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本來在陸伊車上休息,他“哦”了一聲,聲音有些啞,“怎麽了?”
陸伊扭頭看了他一眼,許執擰着眉提醒,“看路。”
陸伊扭回頭,表情嚴肅,說一句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話,“希望你的特異功能還存在。”
許執本來剛睡醒就不太清醒,這會兒更懵了。
不過陸伊表情看上去有點嚴肅,他沒多做打聽,安安靜靜地坐在車上。
直到陸伊把車開進自家小區,路過保安室的時候,還特意停下來,和保安人員說了一聲,“李叔,來看一眼,這是我朋友,下次他來你別攔着啊。”
叫李叔的一臉“我懂的”的表情,許執:“……那麽迫不及待?”
陸伊一整顆心都在自己的高價沙發上,敷衍地“嗯”了一聲,答不應題,“我們這小區治安好。”
尤其在防範陌生人這塊,非常嚴格。
之前有一次她過生日,周京悄悄為她組織了一場驚喜,還特意偷了她的鑰匙,結果來到小區門口被保安摁倒了,差點要報警。
最後還是周京給她打電話才得以存活。
為了不打擊他們的自尊心,陸伊假裝什麽也沒發生,回家看到滿屋的人和蛋糕,戲很足地說:“哇,好驚喜。”
當時周京就坐在她沙發上,唉聲嘆氣,“要不是你家沙發舒服,我今兒就不來了。”
陸伊也覺得她家沙發很舒服,所以她希望一會兒推開門,并沒有什麽“驚喜”等着她。
一路直飙到家門口,陸伊車都沒停正,催促許執下車,“快點,家裏要着火了!”
許執不信她這些鬼話,但她表情實在凝重,許執忍不住跟着擔心起來。
電梯裏,許執問:“到底這麽了。”
電梯鏡面裏映着陸伊絕望的表情,“我養了一條狗。”
許執沒明白前因後果,“然後呢?”
“是阿拉斯加。”陸伊說,“據說它熟悉環境以後會拆家。”
許執:“你把它放哪了?”
陸伊有點張不開口,“客廳。”
許執:“……”
風風火火走出客廳,陸伊開門的手都在抖,還沒推開門,她就聽到屋裏傳來一陣噼裏啪啦加咣當咚咚的聲音。
陸伊:“……”
鑰匙“咔嚓”一聲擰開門,陸伊轉身,看着許執:“你別進了。”
許執不知道她又犯什麽毛病。
陸伊:“我怕一會兒忍不住提刀殺生,吓着你。”
許執:“不用,當年從你嘴裏死裏逃生,現在什麽也不怕。”
陸伊:“?”
奶奶,您孫子這輩子也找不到對象了!
一顆心懸在嗓子眼,陸伊心驚膽戰地推開門,入目狼藉一片,腳下的玄關有兩片濕跡,黃色的液體,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
至于客廳,不管是沙發上的沙發套,還是茶幾上的抽紙,甚至地上的地毯,無一幸免于難。
某只傻狗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狗生可能到今天就結束了,它只知道自己的主人回來了,自己空掉的食碗有飯了。
仰着頭吐着舌頭,一臉興奮地跑過來。
陸伊倒抽一口涼氣,後退一步。
許執站在她身後,輕輕拍在她肩膀上,“節哀。”
陸伊:“……”
兩三秒後,咬牙切齒,“小狗狗!!”
某崽沒什麽反應,許執先一愣,“你叫它什麽?”
陸伊看到許執一言難盡的表情,怒氣忽然就散了一大半。
“小狗狗。”她說,“我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六一:我家的。
小狗狗:汪!
作者:恭賀許小隊喜提可以随意進出陸伊家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