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近來最耳熟能詳的一個話題——搬寝室那天沈熠馳到底送了誰?
譬如現在,宿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熱烈讨論。
“他和系花到底是什麽關系?”
——答:“pao友。”
“他沒接系花能接誰呢?”
——答:“新pao友。”
“安安,你那天出去的晚,看到了嗎?”
大家的目光齊齊看向書桌前啃書的安微,滿眼閃着期待……
安微輕咳一聲,抿了下唇,眨起無辜又真誠的雙眸,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四個大字。
“我沒看見。”
這已經安微第三次回答這個問題了,起初她還會有些驚慌不知所措,到現在已經完全達到了面不改色的境界。
所謂,熟能生巧。
“唉,可惜了。”岳栗雪嘆了一聲,看向安微的目光閃了閃,一陣壞笑,“對了,安安,那天誰幫你搬的行李,帥不帥?”
安微後背微微一頓,慢悠悠放下手中的筆,回過身,對上她們八卦的注視,笑了笑,“我臉盲,沒什麽印象。”
岳栗雪拍了拍桌面,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喝了口水正欲說教幾個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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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不湊巧的,安微手機振了兩聲。
她略帶歉意的沖岳栗雪笑了笑,轉身摁開手機時卻變得一臉輕松。
快遞信息。
安微收起桌面的書,起身,溫溫吞吞的,“我去取快遞,你們有需要帶的東西嗎?”
室友短暫地想了一下,很快紛紛搖頭,又開始聊起新的八卦。
安微背上包,推開門,走出輿論中心……
她無比慶幸,那天半路遇到了沈熠馳的不知名好友,正是他恰到好處的出現,安微才不用回答那句随口問出的是否見過,也有幸免于這場曠日持久的、影響頗深的,八卦猜想。
因為那天,是這位怨種好友在沈熠馳的威逼利誘之下,幫安微把行李箱搬到了樓上。
安微躲着光走得極慢,豔陽高照着,她總覺得又悶又燥。
說來慶幸,可其中的失落,又是密密麻麻的,把她纏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猛吸一口氣,加快腳下步伐,沿着樓蔭,心無雜念地往前走。
“嗷~~”
忽地,一聲奶叫穿進耳廓,安微又往前了幾步,那聲音越發清晰,接二連三的,像低吟似求救,絕望着,也期待着。
安微的眉心一點點蹙起,她循着音,繞進教學樓後身那片荒涼廢墟。
早些年這裏修路,挖出不少土坑,到如今仍是擱置着。
安微踩着軟土,小心翼翼走過一個又一個坑面,偏是到那最深的,她停住了腳步。
她往裏看了看,足有三四米深,裏頭,一個毛茸茸的小狗頭一下下往上蹦着,嘴裏嗚咽嗚咽的嚎叫。
看見安微,它叫的更兇,聲音都嘶啞起來……
安微擡起手隔空輕拍了幾下以作安撫,緊接着,她便摘下背包,沿着邊一點點往下爬。這坡雖陡,但勝在泥土松軟,腳踩着下去時還算方便。
她指尖緊緊扒着土壁,一步一試,即便如此小心,還是在臨落腳時踩了空。
“哎呦……”
安微摔倒在半軟不硬的泥土上,沒挨着疼,卻可憐了那眼鏡,掉下的瞬間便被興奮的小狗一腳踩碎。
現在的她狼狽至極,長發因幾次運動披散下來,幾縷碎發落于額前飄忽着,視線模糊不甚清晰。
更殘忍的是,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帶着小狗一起上去……
安微有氣無力的嘆了一聲,癱坐在小狗身邊,自言自語似的念叨,“我現在上去打電話求救,你呢,乖乖待着,不要亂叫。”
說完,她又故作兇态,“不然你就會變成小啞巴!”
小狗歪着頭看她,眼睛水盈盈的,很難不讓人心生憐愛。
安微又嘆了一口氣,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土,踏上返程。她看不清,只能憑着感官模模糊糊的往上爬。
原本安靜下來的小狗,在她往回爬的那一刻,又一次發出慘烈的哀嚎……
“你不要叫了啊。”
“我一會兒就來救你了……”
烈日籠罩之下,視力有限的安微一邊爬土坑一邊哄狗,聲音軟綿無力,好像下一秒就要重新掉回坑底。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安微終于臨近“登頂”,她擡起眸正欲一躍而上——
“啊!”一聲尖叫,那狂吠不止的小狗都吓得沒了動靜……
安微的手指早已在無意識間松開,然而她迎來的并不是自由落體運動,而是那手腕處指骨交融勒緊的極致痛意,成功将她的注意力分散開來。
始作俑者幽幽地看着她,聲音低啞泛着絲絲涼意,“你在幹嘛?”
“你,你、你先把我拉上去……”
安微驚魂未定,早已顧不上什麽表情管理。她半吊在空中,只覺“命懸一線,輕輕掙了下,表示自己的不适。
沈熠馳蹙起眉,動作卻是極為迅速。他單手撐着土沿,手背青筋暴起,俯身,抓着她的那只手更是用力。安微借着勁,找到了着力點,總算回到地面。
她氣喘籲籲地調整呼吸,眼眸挂着水霧,絲縷發絲貼向額頭,好不狼狽。
沈熠馳不加掩飾地上下打量她,又問了一遍:“你幹嘛呢?”
這一次,他愉悅的問話帶着調笑,好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樂子。
安微吸了吸鼻尖,指向坑底看戲的小狗,“救它,我帶着它,爬不上來。”
她看不清沈熠馳的表情,隐約的覺得他一直在笑,心裏一陣委屈,聲音也悶悶的,“但是我自己能爬上來……”
沈熠馳差點笑出聲,不過看着她又忍了回去,安微隐隐看到了,負氣般的轉到一邊。
他清了清嗓,問話裏已經斂起笑意,“你眼鏡呢?”
安微咬咬唇,難以啓齒道:“被狗踩碎了。”
這一次,沈熠馳直接沒忍住,嗤笑出聲……
他用拳頭抵着唇笑了好一陣,安微臉一陣紅一陣白,攪着手指,借自己看不清的勇氣使勁瞪他,氣鼓鼓的模樣。
沈熠馳笑夠了,才半蹲下身,單手撐着邊,不費吹灰之力一躍而下。
有的人就是天生優越,譬如他,長腿一蹦,手上稍微用力,便輕而易舉地、連人帶狗一起上來。
他把小狗遞給安微,安微接過輕輕撫着,被曬得發紅的臉頰終于露出歡喜之色。
她嘴上說着謝謝,卻連頭都沒擡一下。
安微滿心滿眼都是身邊的小狗,她伸手摸向帆布包,半晌掏出一袋小餅幹,眼睛不太好用的慢慢撕開包裝,一點一點喂給它。
“你多少度?”
像是沒料到他還在身邊,安微呆呆地擡起頭,清澈的眼睛将想法暴露得一覽無餘。
她眨着的眸就好像在問,你怎麽還在這?
安微反應過來,一板一眼地回答:“四百。”
“哦。”沈熠馳單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挑了挑眉,“走嗎?”
“去哪?”安微蹲在他腳邊,半仰着頸子,水漉漉的眼睛眨阿眨。
沈熠馳喉結動了一下,視線偏開,聲音發冷,“你本來要去哪?”
安微照實回答:“取快遞。”
“那就去配眼鏡。”
“……”
安微覺得自己眼睛不好用,腦子也連帶着迷迷糊糊,問也沒問一句,把小狗安頓好後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和他一起去眼鏡店。
學校後街這條路常年無人經過,也自然不會有人看見他們并肩走在一起。換言之,就是看見,也會把她當成不知趣的狂熱追求者……
其實說是并肩,安微卻總有意無意的慢出半步,保持若即若離,空出一段間距。開始沈熠馳還會等等她,但他慢她便更慢,索性便正常速度行進。
很快,在他的帶領下,安微跟着進了一家眼鏡店。
進來之後沈熠馳便全然沒了剛剛引路的耐心,完全一副甩手掌櫃的姿态,他尋了椅子坐下,兩條腿大咧咧地張開,眉心悠悠那麽一挑,就惹得前臺妹妹把店裏最好的飲品送上來……
安微簡直是沒眼看,趕緊跟店員報眼鏡度數,免得他在這裏待久了“清白不保”。
店員給安微找了個簡易眼鏡戴上,接下來便開始發揮她驚人的銷售才能,安微在她的帶領下一連試了好幾個鏡框,最後頭暈眼花,連連嘆氣……
沈熠馳許是等得沒耐心了,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身邊。他單手摘下她鼻梁上那滑稽的簡易眼鏡,伸出颀長的手指指了指櫃臺,“這個,試試。”
安微還沒來得及看清,店員已經快速地拿出來架到了她鼻梁上。
店員看着她一陣星星眼,“哇!你男朋友眼光真好,這個是所有鏡框中最适合你的。”
安微的臉頰因着一句“男朋友”瞬間燒起來,她急忙擺手,摘下鏡框,“不是的……”
然而……沒人聽她無力的解釋。
沈熠馳挑完便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店員則一心賣出眼鏡……
她接過安微手中的鏡框,笑魇如花,“那就這個了?”
安微一陣尴尬,溫吞的點了點頭,“好。”
她捧上自己發燙的臉頰,細細地呼着氣,眸間卻是星星閃閃的歡喜。
好一陣,臉上的溫度才降下去,安微透着眼前的平面鏡偷偷向沈熠馳望去。
他身前擋了個人,正是那日幫她搬行李的怨種好友……
安微第一反應是躲開,很可惜,他已經看到了她,并十分熱情地揮舞起了手臂。安微笑着點了點頭,輕輕地擺了擺手。
怨種好友得到回應便轉過身去,繼續同沈熠馳交談。
安微則是松了口氣,獨自坐在高腳椅上發呆,不敢再往那處看去。
過了好一陣,店員重新走回安微身邊,她邀功似的把眼鏡遞過來,滿眼期待地等着她試。
安微接過,戴上後終于重獲光明,她對着鏡子笑了笑,沈熠馳的眼光确實不俗,這眼睛給她顏值提了好幾分。
如此适合,安微也沒再有任何猶豫,直接付了錢結賬,戴着新眼鏡向沈熠馳他們走去。
不遠處兩人側身沖着自己,好友撞了他肩膀一下,“這妹妹摘了眼鏡夠漂亮的啊,我差點沒認出來。”
安微腳步頓住,她看到沈熠馳勾着笑,眼眸彎起,魅惑橫生。
好友笑得極壞,聲音暧昧起來,“怎麽着?不下手試試?”
安微呼吸摒住,躲到櫃臺一角,臉上溫度再度升起……
卻聽他,一字一句,澆滅期待。
“太乖了,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