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抉擇

第二十章 抉擇

張小寶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似乎覺得還不夠平靜,又雙手劃了個圈往前一摟,擺了個蹩腳的太極起手式,長長舒出一口氣。

殷北看着他差點笑出來,在這種情境下,還能擺出這種姿态,可見本心通透,不是什麽壞人。

“往前走。”殷北拍了拍他的背,“一直往前走,看見什麽都不要停下。”

“害怕就閉上眼睛。”

“我不怕。”張小寶努力睜着眼睛,有些茫然地回頭看他,“往哪走來着?”

“往前。”殷北有些無奈,“哪裏是前分得清嗎?”

“哦哦!”張小寶往前邁出了一步,他挑的方向不怎麽樣,沒走幾步就是一面牆。

他記得殷北說的話,沒停下腳步——他沒由來的信任這個身上滿是謎團的青年,堅信就算眼前是面牆,也會出現某個神秘車站一樣的神奇穿牆畫面。

但他還沒邁進去,身後傳來有些焦急的女聲呼喊:“小寶!小寶,你在哪兒啊!”

“你別急,剛剛還在這兒呢,不會走太遠的。”年輕的男聲男聲安慰着她,女聲卻已經帶上了哭腔:“他自己是不會走多遠,那萬一被人抱走了呢!”

張小寶想起來了。

這是他小學的時候,不小心被路邊的油炸澱粉腸勾了魂,一不小心走丢了——其實也不算走丢,他就在爸媽身後不遠處,只是他們以為自己走丢了。

他當時記得爸媽千叮咛萬囑咐不能開小差往別處走,這會兒看到他們焦急的樣子,覺得自己多半要挨頓打,害怕之下只敢躲着遠遠跟着他們,不敢走出去。

但他拖得越久覺得這頓打可能要越兇狠,越想越害怕,最後蹲在原地哇哇大哭,終于把他爸媽引了過來。

那時候他們倆只有失而複得的喜悅,根本沒想起問他怎麽會在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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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寶逃過一劫,但心裏多少有點愧疚。

張小寶想要回頭,他幾乎已經忘了父母年輕時的樣子了,明知是假的也忍不住想要看一眼。

但殷北說:“別回頭,往前走。”

他要回不回的脖子僵在一個弧度,最後還是緩慢又堅定地以這個別扭的姿勢落下了步子。

他果然如自己想象中一樣穿牆而過,直接跌回了光線暗沉的廢棄工廠裏。

張小寶胡亂擦了擦眼淚,對着燈籠下的迷蹤婆、迷魂公露出兇狠的表情:“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他已經做好了放完狠話就要被攻擊的準備,但出乎他的意料,這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還有些詫異他居然能掙脫出來。

張小寶忽然意識到什麽,他正要朝兩個人飄過去,卻發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深陷淤泥,拔不出腿,他茫然回頭一看,發現自己居然正被慢慢吸進一個葫蘆裏!

迷蹤婆嗤笑一聲:“讓你平時總說大話,看看,這樣的小鬼都能破了你的迷魂陣。”

“哼!”迷魂公臉上一閃而過一絲惱怒,“有什麽了不起,那就再讓他進去一次!”

張小寶這回在頭暈眼花之前看清了地面,這兩人腳下有着深紅色的密密麻麻的陣法,他們似乎是踩在了兩個陣眼上……

張小寶再睜開眼的時候,只聽見耳邊傳來嬌嬌俏俏的笑聲,還有萦繞鼻尖揮之不去的香味。

他一邊思索着這是回到了什麽時候,一邊再次睜開了眼——他居然站在一艘船上!

這船像是一艘畫舫,有些古色古香的韻味,半昏夜色裏亮着顏色暧昧的燈籠,薄紗随着夜風微微晃動,少女的嬌笑遠遠傳來,張小寶一個激靈——他絕對沒來過這地方!

這氣氛,這裝飾,怎麽看着這麽像古代red燈區啊!

張小寶如臨大敵,難道是因為父母的溫情沒能留下他,這無恥老賊居然開始搞美人計了嗎?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對策,船上傳來一陣焦糊味,畫舫上着了火,火光夾雜着人的呼喊,一艘小船摸黑靠過來,似乎想從他這邊上船。

張小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能瞪着眼睛看那簾子一掀,露出個華服公子,他焦急地喊着:“绛春——”

他和張小寶四目相對,露出些許驚慌的神情,“你是……”

“哎呀,你怎麽在這兒?”

有些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張小寶一回頭,面帶驚喜:“憐春君!”

但剛看清眼前的人,他又忽然不敢認了。

憐春君本身就長得好看,只是往日裏不怎麽妝點,像是故意收斂着,但這會兒,她妝容精致,華服加身,美得毫不收斂,倒像是今夜的月色和江水,全都襯了她的美貌了。

張小寶眨了眨眼,有些結結巴巴地說:“憐春君,你、你這是……”

“你既然已經從自己的過往裏走出來了,自然知道幻境裏有什麽——這是我的過往。”她掩唇笑起來,妝容裝束雖然陌生,神态卻是熟悉的,讓張小寶稍微放下了心。

張小寶張望着眼前的景色:“原來是這樣,我只知道,憐春君是很久以前的鬼,原來……”

“你們在說些什麽?”坐着小船的公子忍不住拔高了音調,“快過來吧绛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那火不過是看着吓人,他們也不過初時慌亂一陣,一會兒就反應過來了!”

張小寶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這時候插嘴。

憐春君看着他的目光帶上些許懷念:“我可真沒想到,還能再見你一面。”

“你說什麽呢!”華服公子奮力朝她伸出手,“我們不是約好了,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嗎!我帶你走!”

憐春君注視着他,少年眼裏一派赤誠,她忍不住笑起來,微微按住心髒:“我呀,當初就是喜歡你這雙眼睛,少年赤誠,毫不作僞。”

華服公子微微紅了臉:“你、你突然說些什麽呢,走吧……”

張小寶露出些許不忍,他也不想做這個棒打鴛鴦的角色,只是他也不能眼看着憐春君被困。

他小聲說:“憐春君,往事……不可更改,這是幻覺。”

“我知道。”憐春君笑容都不曾變過,她微微搖頭,“這一回,我不跟你走了。”

纖纖十指往前一推,華服公子消失原地,身後的火來勢洶洶,像要把一切席卷。

憐春君立在船頭:“你可下定決心了?”

張小寶錯愕指了指自己:“我?這是你的幻境,應該是要憐春君下定決心吧?”

“我可早就下定決心了。”憐春君掩唇笑起來,“我早已自己是誰,要做什麽,若是我一人,這幻境呼吸間可破。”

“我特意等到現在,是在等你下定決心。”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麽要殺你?”

張小寶沉默片刻,小聲回答:“我爹招惹他們了?他們要把我們一家趕盡殺絕?”

憐春君微微搖頭:“不是這麽簡單。”

“因為鼹鼠精一脈,會把臨死前的畫面通過血脈之力傳遞下去,以警告族群規避危險。”

“張撼山臨死前一定見到了什麽重要的畫面,這個畫面,就藏在你的記憶、你的血脈裏。”

“但你是個半妖,你如果選擇做人,那些畫面一輩子都只會沉睡着,或許會在某一天你的子孫後代忽然返祖,才會察覺到些許異常。”

張小寶微微睜大了眼睛,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張撼山不想你做妖怪。”憐春君輕輕嘆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你是個半妖,先天不足,當妖怪的路太辛苦了。”

“不如做個樂天凡人,下一輩子還能入輪回,繼續過。”

“如果那群人不來找你,你如今應當已經又回歸了凡人一樣的生活了。”

“但對他們而言,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所以他們要在你覺醒成妖怪之前,把你殺了。”

張小寶呆滞片刻,輕聲問:“那你們為什麽不直接讓我覺醒?”

憐春君眼中帶上幾分憐憫:“你還是個孩子呢,連人怎麽活還沒琢磨透,要是懵懵懂懂成了妖怪,你知道該怎麽活嗎?”

張小寶默不作聲。

“我家大人不喜歡拐彎抹角,他讓我告訴你。”憐春君神色溫柔,“你須知道自己是誰,要做什麽,才能做選擇。”

她話鋒一轉,輕巧笑起來,“另外,你父親看見了什麽,也只是我們的猜測,說不定他什麽都沒看見,那些人殺你也不過是以防萬一。”

“如果……”張小寶躊躇着說,“如果沒有我腦袋裏的記憶,你們是不是會很麻煩?線索是不是就斷了?”

“三界互助委員會能人衆多。”憐春君微微笑起來,“我們自然還有其他方法。”

但即便她這麽說,張小寶也還是明白,讓他覺醒,其實是最簡單的方法。

他們似乎恪守着某些規則,不願意逼迫他這種弱小凡人,也不希望給他增加太多壓力。

如果在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直接讓他覺醒,張小寶覺得自己也不怎麽會怪他們,但他們這麽珍重,他反而覺得自己不該随便做決定了。

他遲疑片刻,低聲問:“憐春君是鬼魂嗎?你當初……是怎麽選的?後悔了嗎?”

“我?”憐春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笑起來,“你問的是我有沒有選跟他走,還是指,我如何選擇成為冥府十君?”

“呃……”張小寶問是問了,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些什麽,只能硬着頭皮說,“都有吧。”

他現在像是病急亂投醫,逮着個人就想問問意見。

“這雖然不是個講故事的好時候,但你要聽,也不是不可以。”憐春君笑起來,“你瞧瞧我,像是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小金龍還在扛着北北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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