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晚飯是紅薯幹飯加滿滿一鍋黃豆蘿蔔白菜雜燴湯，湯裏加了周亥文從家中帶來的辣椒醬，又麻又辣，花翠只喝了小半碗就被辣出一頭汗。
她心裏惦記着她那摻着肉粒的餅，潦草扒了幾口飯，喝完湯後匆匆放下碗。
“诶，翠翠，你這麽快就吃好了嗎？”孫文娟看見她第一個放下碗驚訝地問，以往她都是磨蹭到最後才吃完。
“嗯嗯，我今天出了一身汗，所以想早點吃完飯去洗個熱水澡。”
今天天是挺熱的，孫文娟點點頭，正要笑着回答，另一道聲音突然插進來：“你不是前天才洗過澡嗎？”
說話的是程婉，另外一個知青，她坐在角落面無表情地出聲。
花翠平日裏和她接觸不多，擡頭間對上她冷淡眼神，只覺得她今天來者不善，還有些莫名其妙：“可我昨天沒洗啊。”
如果是以前，她天天都要洗澡，每周泡兩次澡，周末還要約上小姐妹一起去做spa。
現在兩天才洗一次澡，她還覺得委屈呢。
“水既不是你挑的，也不是你燒的，就知道偷懶連柴都沒撿過，洗得最勤快的倒是你。”
原主以前确實沒幹過這些，她以後也不會幹，花翠沒辦法反駁，“但是我洗不洗澡關你什麽事？水也不是你挑的，挑水的人都沒說什麽呢。”
知青點是由村裏倉庫改造而成的，沒有水井供他們取水用水，平時生活用水都要專門去村口挑回來，來回差不多要一個小時。
挑水的工作由知青點男同志們輪流包了。
“我就是見不慣你浪費水不行嗎？別人都慣着你，不代表我也要慣着你！”程婉憤憤不平，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胡說，我哪裏浪費水？我不是用來洗澡了嗎？”上輩子無論是戀人還是身邊狐朋狗友，幾乎所有人都巴結着她哄着她，花翠常年被彩虹屁和甜言蜜語蒙蔽，盲目自信不說，還鮮少有和人吵架的機會。
Advertisement
她有些新奇這種體驗，同時還很得意——程婉被她堵得說不出來話！
贏了！
程婉氣得不輕，她沒想到花翠臉皮那麽厚：“你洗那麽勤快就是在浪費水！大家都在省着用水，只有你自私！”
花翠：“誰讓你省了？又用不着你去挑水，你天天洗澡我都不會說你什麽。”
她頓了頓，想到負責挑水的男知青都還在場，話鋒又一轉，側頭：“你們覺得挑水很難嗎？如果覺得難的話，那下次我陪你們一起去挑水吧。”
男知青們：“......”
是個男人都點不下去這個頭。
周亥文輕咳一聲，趕緊出來打圓場：“挑水而已，順手的事，夏天天熱，好好洗個澡就連睡覺都要舒服得多，多謝程同志好意，你就放心用水吧，不用擔心我們。”
花翠滿意地點點頭，投給他一個贊賞目光。
周亥文不自然地避開她，臉皮突然有些燥熱。
關盈盈也站出來：“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說兩句，等水不夠用了再說，想洗的就洗，不想洗的就不洗。”
“好呀好呀。”花翠鼓掌。
本來就是他們男的挑水，多用點怎麽了，又累不死。
程婉表情沉下去，她不傻，看得出一個兩個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實則都是在維護花翠。
那丫頭給他們灌了什麽迷魂湯？
“好心當做驢肝肺，随便你們！”程婉轉身進屋，留下其餘人面面相觑。
孫文娟抿唇，安慰花翠道：“翠翠，你別把這些放在心上，她就是今天心情不好，說話直了些。”
說罷同樣轉身進屋，估計是忙着安慰程婉去了。
花翠對程婉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絲毫沒放在心上。
她端着碗溜進廚房，趁着其他人都還在院子裏吃飯，她坐在竈臺邊啃完了關盈盈悄悄給她熱的餅。
幸好程婉生悶氣是進屋，而不是進廚房，不然她的餅就暴露了！
花翠一陣後怕。
吃完餅又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花翠心情大好，擦着半幹的頭發進屋。
關盈盈和孫文娟坐在床上休息，唯有門口的程婉看見她進來，從鼻腔溢出一聲冷哼，扭頭寧願面牆也不想看她。
幼稚！花翠撇撇嘴，她才不是那種記仇的人呢。
“程婉，你真的不去洗澡嗎？”
“關你什麽事！”
“怎麽就不關我的事了。”花翠湊近她，單手捏着鼻子皺起小臉，“你還不洗澡，我都要聞到你身上的臭味了。”
這話純屬誇大事實，程婉雖然洗澡沒她那麽勤快，但也不至于身上有異味。
關盈盈太陽穴突突跳，怎麽生場病，還生轉性了，以前她愛縮在角落悶不吭聲，哪像現在。
皮猴子一樣。
果然，程婉聽完她的話後又氣又惱，攥着拳頭胸膛不斷起伏，害得關盈盈緊張地盯着她看，生怕她一個控制不住上手揍人。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程婉表情難看，她“蹭”地站起身，肩膀撞開花翠走出門。
花翠無辜地眨眨眼。
屋裏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關盈盈咬牙戳她腦門：“你說說你，今晚又吃飽了閑得慌是吧，你非要招惹她幹什麽？”
孫文娟嘆口氣。
“我哪知道她這麽容易就生氣了嘛。”花翠嘟囔，她攤開一直藏在背後的手，掌心中央是盒蛤蜊油。
“我只是看她手指皴裂，想讓她去洗澡，然後準備把這個送給她。”
蛤蜊油是原主從家裏帶過來的，雖然開封用過，但只用過幾回，還和新的一樣。
原主皮膚狀态很好，不怎麽需要用到這些，而花翠上輩子用慣了各種高奢品牌，也用不慣這種，幹脆決定把它送給程婉。
原本是打算讓她消消氣，花翠摸了摸鼻子，現在看來好像是火上澆油……
關盈盈瞅瞅花翠，再瞅瞅她掌心的蛤蜊油，陷入沉默。
良久，“好好的人，可惜長了張嘴。”
花翠：“……”
梁子就這麽結下。
等程婉吹夠晚風從外面回來，花翠已經擦幹頭發蜷縮在床上睡得正香。
“等着瞧吧！”
回應她的只有花翠輕微鼾聲，雖然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摸魚，但對能躺着絕不坐着的花翠來說，其強度不亞于十場八百米體測。
換句話說：累成狗！
第二天，花翠被關盈盈揪着耳朵拎起床，她哈欠連連地踩着晨光去東邊大水田，她腦子好，已經記住了路線不需要人帶。
“趙同志，早呀。”
趙齊明來得比她還早，微微颔首，“早。”
花翠眼尖地注意到他今天沒有帶午飯過來，她戴上草帽，扭頭去地裏摸魚，搭話的欲望也淡了不少。
趙齊明：“……”
這片地的麥子要不了幾天就能割完，花翠邊摸魚邊想，等割完麥子，不知道大隊長還會給她安排什麽活計。
這樣的強度正适合她，不能再多了。
餘光瞥見趙齊明向這邊走來，花翠主動給他讓位，笑容甜甜：“趙同志，你口渴嗎？我看見你水壺空了。”
“你幫我幹活，作為感謝，我去幫你打點水來吧。”
“不用......”
“沒事，不麻煩！我知道哪裏有水，附近就有條小溪，我馬上回來！”
花翠提起水壺，絲毫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花蝴蝶般飛走，徒留趙齊明一人無措地留在原地，她态度忽冷忽熱，讓他渾身不自在。
幾十年後對這種情況專門有種叫法：社恐遇上社牛。
說是去打水，其實也只是找借口換個地方偷懶，花翠慢慢游蕩到小溪邊，溪水清涼且清澈，她鞠了幾捧在臉間，渾身熱度都降下去。
等休息夠了，花翠這才想起還要給趙齊明打水回去，可惜周圍溪水都被她玩水玩渾了。
如果喝到不幹淨的水拉肚子，明天趙齊明還怎麽幫她幹活？花翠仔細一琢磨，決定沿着水流再往遠處走走。
沒走多遠，前方樹叢突然沙沙晃動。
不會是有什麽野獸或者蛇吧？花翠呆了一瞬，雞皮疙瘩起來，她轉身要往來的方向跑。
緊接着，人聲從她身後傳來，窸窸窣窣。
“哎呀，你猴急什麽？大白天的，萬一有人呢。”
“有個屁的人，都下地幹活去了，哪有人有空管我們。”
“輕些輕些，再沒輕沒重就給老娘滾蛋！”
“潑辣勁兒……”
花翠：“？”
花翠：“！”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玩這麽野？
花翠屏住呼吸，雖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敢再往前探，萬一被發現，對面野鴛鴦尴尬，她也麻煩。
借着茂密樹叢的遮擋，花翠只模模糊糊看見一對男女糾纏在一起，看不清人臉，只能聽見兩人調情的聲音。
花翠貼心地沒去打擾他們幹大事，輕手輕腳原路返回。
等重新回到大水田，趙齊明已經割完一片麥子正坐在田埂休息，他視線落在花翠身上，準确來說是落在她手中空空的水壺。
花翠：“……我說我忘了，你信嗎？”
她表情有些怪，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回來的，臉上帶着絲絲紅暈，看上去倒是比以前精神多了。
趙齊明收回眼神沒敢多看，低聲：“信。”
騙人，她自己都不信她說的，花翠準備挽回點面子，但還沒開口就被個突然冒出來的小男孩打斷。
“趙三哥，嬸子讓我給你送飯過來！”
“好，我知道了。”趙齊明從他手裏接過飯盒，一轉頭，花翠捧着臉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趙三哥～”
“嬸子又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她已經聞到肉香了。
趙齊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