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李桂芳嘆口氣，不怪她多想，也不是她願意做這個惡人，話說得難聽些，什麽樣的鍋配什麽的蓋。
他們家條件是不差，不少家中有适齡姑娘的人家都暗搓搓跟她提過親事，他兒子更是不差，模樣周正品性好，還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勤勞又刻苦。
但人家花知青是城裏來的知青，根不在這，遲早得回她該待的地方！
退一萬步來講，但凡換個人，哪怕對方是知青，她說不定也就厚着臉皮想試試了。
可花翠不行。
李桂芳摸爬滾打那麽多年，一雙眼睛早就火眼金睛看人毒辣，她很清楚，花翠絕不是窩在山溝溝裏的山雞。
所以哪怕現在清貧落魄，但周身都是富貴人家才能養出來的氣質，落落大方毫不怯場，反觀她那老實巴交的小兒子，跟花翠站一起就是古時候皇帝身邊跟着的侍衛。
得虧她是親娘才沒用太監去形容，李桂芳也不願意這麽貶低自己孩子，但人吧，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與其未來後悔和痛苦，不如趁早滅了念想。
“今晚花知青在，我炒個肉菜，你生完火就去後院摘點辣椒吧......她能吃辣吧？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趙齊明搖頭。
“那行，你去吧。”
花翠嘴挑，只愛吃好吃的，不好吃的除非餓死否則絕對不碰，但她又不挑，只要是好吃的，她都愛吃。
趙齊明放下手裏柴塊，院子外面花翠正和妞妞逗狗玩，一大一小面對面蹲着，腦袋湊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才幾分鐘不見，兩人關系就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Advertisement
花翠背對着趙齊明，手指輕撓着小狗下巴，嘴唇輕輕嘟起。
“嘬嘬嘬......”
妞妞也學着她的樣子：“嘬嘬嘬……”
“大黃。”趙齊明有些無奈。
大黃一早跟着送水的大嫂出門，現在大黃回來了，大哥大嫂他們應該也快了。
花翠捏捏狗耳朵：“原來你叫大黃呀，嘬嘬嘬，嘬嘬嘬......”
大黃谄媚地吐着舌頭，之前兇神惡煞外人路過院子都要吠幾聲，這會兒卻乖得不可思議，仰躺着露出柔軟肚皮任人□□。
畜生也這麽通人性。
“小明哥，你要去做什麽呀？”
“摘點辣椒。”
“嬸子是要做辣椒炒臘肉嗎？”花翠仿佛已經聞到了肉香，搓搓手格外期待地問。
“……嗯。”該說不說，在這種事情上，花翠的機靈勁兒遠超常人。
花翠得意地擡起下巴：“我就知道，我陪你一起摘吧！”
在農村，除非重大節假日或者剛殺完豬，否則家裏都不會有鮮肉這種東西的存在，臘肉好吃又能長久保存，所以家家戶戶都愛把肉腌成臘肉。
“陪”字讓趙齊明心顫了顫，他委婉拒絕：“我自己就可以，你陪妞妞玩吧。”
“我可以的！”花翠躍躍欲試，摘幾個辣椒又不難不累，而且她還要維持形象呢。
“菜地裏有蟲，菜蟲，你确定嗎？”
果然，花翠臉色立刻變了，她皺眉：“......那你摘吧，我看着。”
趙齊明無聲地笑出來。
其實辣椒地裏根本沒有菜蟲，都是騙她的。
農村姑娘很少有像她這樣怕蟲的，哪怕是知青，在鄉下待久了也不再會那麽害怕，不知道想到什麽，趙齊明笑意微斂。
因為有花翠這個客人在，還是個對她廚藝抱有莫大期待的客人，李桂芳狠狠心，這頓晚飯做得格外有滋味，幾乎用了畢生所學将普通的食材做得不普通。
大米多紅薯少的白米飯，一盤青椒炒臘肉，紅燒的腌魚，清炒白菜，還有碗飄着紅油的木耳蛋花湯。
花翠不争氣地咽口水，光是聞着味她就已經充滿期待了。
像這樣的晚餐她上輩子絕不會多看一眼，更別提肥肉多瘦肉少的臘肉，現在卻感覺能就着菜吃三大碗白米飯。
都是被逼的啊，她嘆氣。
天暗下去的時候，趙家其他人陸陸續續開始回家，趙家老大趙齊康因為負責挖水渠，所以這幾天都回來得比較晚，他媳婦陳麗麗去給他送水，兩人一起回來。
“你爹呢？”李桂芳半天沒見着人。
“爹被叫去公社了，不知道要商量什麽事，他說讓我們先吃，不用等他吃飯。”
“一天天的，盡忙些沒着落的，幹脆也別回來吃飯睡覺，住隊裏算了！”
李桂芳翻個白眼發牢騷，但說歸說，還是拿筷子刨了些幹淨的飯菜進碗裏，然後給他熱在鍋裏，等他回來吃口熱乎的。
她招呼花翠坐下：“翠翠，孩子他爹還有事，那我們先吃啊，哎呀，你看看，讓你看笑話了。”
花翠連忙擺手：“趙叔這也是為我們大隊考慮嘛，是個清廉為民的好官呢，我們這些人都很敬佩他！”
李桂芳被哄得服服帖帖，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別提他別提他，提着我就來氣，來，我們自己先吃。”
“嗯嗯！”
花翠早就等不及了，她率先提筷夾走最肥嫩的一塊魚肉，咬一口後驚嘆，“哇，太好吃了！原來腌魚也可以做得這麽好吃呀，感覺以前買的鮮魚都白買了，嬸子，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趙家家庭條件不錯，但這麽一頓奢侈的晚飯也是少有，陳麗麗一早就挑中最頂上那塊魚肉，結果卻因為手速慢人一步被花翠搶先挑走。
她心裏肉疼得滴血，聽到花翠的甜言蜜語更是眉心一跳：這拍馬屁拍得也太誇張了吧！誰信啊？
李桂芳信。
不僅信了，她還又夾了塊魚肉放進花翠碗裏：“就你嘴甜會哄嬸子，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好吃你就多吃點。”
“嗯嗯！”
花翠吃飯的速度不慢，沒一會功夫就又被她挑走幾塊好肉，偏偏她速度雖快，但動作并不粗魯，反而有種細嚼慢咽、大家閨秀的優雅感。
看她吃飯仿佛都是一種享受，陳麗麗沒忍住一直盯着人瞧，目光從花翠指尖移到她姣好的五官上，皮膚也很好，油燈昏暗的光線都掩飾不住的白嫩。
多好的皮膚啊，妞妞現在就有點黑了，随她爹，不過小孩子嘛，天天漫山遍野的跑，不黑才怪......
陳麗麗想着想着入了神，等被她丈夫從桌腳拽了拽衣角才尴尬回神，一桌子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盯着花知青看啥呢，連飯都顧不得吃了。”李桂芳有些不悅。
就這麽直愣愣地盯着人看，掩飾都不掩飾一下，多沒禮貌啊，她是家裏的一員，出去了可不就代表着趙家。
顯得他們家沒家教一樣。
“對啊，麗麗，你看啥呢？”趙齊康也幫腔問道，連這一大桌子好菜都顧不上吃了。
陳麗麗表情尴尬。
“沒關系的，嬸子，我能理解。”花翠擺擺手，善解人意道，“我有時候在路邊看到漂亮姐姐，也會這樣看入神。”
所以花翠特別能理解她。
李桂芳又笑起來，絲毫沒覺得她臉皮厚愛說大話，反而覺得真誠可愛。
陳麗麗：“......”
雖然她說得确實沒錯，但哪有人會這麽誇自己的啊？！她都不害臊嗎！
“不過。”花翠歪了歪頭，“麗麗姐也很可愛啊，如果不是嬸子做的飯太好吃了，我可能也會一直盯着麗麗姐看的，趙大哥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真是他的福氣。”
陳麗麗撇嘴，就這麽簡單幾句話，基本快把屋裏的人誇了個遍，拍馬屁的本事真是一流。
但想歸想，她發現自己嘴角還是控制不住地翹起來：“說笑了，沒有的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可愛。
花翠又給自己挑了塊肉進碗裏，擡起頭目光真誠：“我都是認真的，沒有說笑。”
一頓飯，幾乎把趙家人都哄得開開心心，就連妞妞也一直跟着大人笑，對于她來說，能吃到好吃的東西已經足夠幸福了。
花翠也很滿意，吃飽喝足，一解這麽多天的嘴饞。
飯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李桂芳擔心她人生地不熟，鄉下小路又黑黢黢的沒有燈，于是提出讓陳麗麗送花翠回家。
“行。”陳麗麗爽快地答應了，正好她吃得有些撐，能走動走動消消食。
誰知道花翠卻搖頭拒絕：“天這麽黑，我害怕，麗麗姐也會害怕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尤其是陳麗麗，或許是因為花翠的目光太過清澈溫柔，她心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眼睛酸酸的，喉嚨也有些哽咽說不出來話。
……明明她以前都不是愛矯情的人。
“她……”李桂芳想說沒事，她不怕黑，農村人哪有怕黑怕走夜路的，而且還是在村子裏。
但對上花翠那雙清亮的眼睛，怎麽都開不了這個口，說出來像是她偏心外人，苛刻自己兒媳婦一樣，兒媳聽了說不定也會心裏不舒服。
但難道要她自己送人回知青宿舍？李桂芳倒是不介意，可哪有讓長輩親自送人的，花翠也會拒絕吧。
花翠笑眯眯開口：“那就讓趙同志送我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