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不是一家人, 不進一家門，周珂然如此想道。
一整個上午，花翠除了抓魚掉泥潭子裏耽誤捕魚進度外, 她還幹了什麽？唯一的體力活就是撐着把小傘四處看熱鬧, 她累在哪了？
周珂然面上恬淡微笑, 實則在內心瘋狂吐槽, 但正所謂周瑜打黃蓋,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還真管不着。
飯桌上。
“翠翠啊, 嬸子今天沒放多少辣椒，你看你還吃得慣嗎？”李桂芳記着花翠不能吃辣，所以今天這桌菜特意往清淡裏做。
“吃得慣！只要是嬸子做的, 什麽口味我都喜歡。”花翠嘴裏抹了蜜, 大受感動的同時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她翹起尾巴想，難搞的“未來婆婆”都被她輕松拿捏住, 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到的？
哦，除了下地幹活和高考題。
李桂芳笑着又給花翠夾了幾筷子菜, 俨然一副當親女兒照顧的樣子, 其他人都沒說什麽, 習慣了。
只有陳麗麗握着筷子不太開心，她和花翠口味正好相反, 她無辣不歡, 倒不是說為今天這幾個菜生氣, 主要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婆婆對個外人都這麽好，襯得她這個媳婦像是撿來的, 陳麗麗心裏難免失衡。
她笑呵呵刺了幾句：“花知青不愧是城裏來的知青，哪像我們鄉下人不挑嘴, 就愛吃些口味重的，這樣幹起活來才有勁。”
花翠沒聽出她的陰陽怪氣，反而一本正經接話：“不不不，麗麗姐，我覺得這和哪裏人沒關系，我爸媽就格外鐘愛川菜和湘菜。”
陳麗麗沒想到她壓根不接茬，只好讪笑幾聲：“哦。”
“不挑嘴就少說話多吃飯。”李桂芳多精明的人啊，立馬就聽出陳麗麗話裏帶刺，她有些不悅，不重不輕地警告道，“吃你的就是了，別扯其他沒用的。”
Advertisement
陳麗麗笑容僵住，不敢在婆婆面前造次，低聲回句“知道了”。
這次确實是她有幾分無理取鬧，她嫁進趙家後就沒吃過苦，丈夫趙齊康老實本分，生的女兒乖巧懂事，婆婆也明事理從沒為難過她。
比起村裏其他“水深火熱的小媳婦”，她運氣別提有多好，該滿足的。
花翠還蒙在鼓裏摸不清狀況呢，傻白甜一樣笑嘻嘻：“說起來，自從我爸媽走後我就沒怎麽吃過川菜了，偶爾還有點小懷念。”
陳麗麗一愣，滿腦子都是另外一件事：“你爹娘他們……”
糟糕，說岔了！花翠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怪她嘴快說成了自己父母，原主這具身體的爸媽活得好好的，走什麽走！
一桌子人的目光瞬間彙集過來，驚訝的、同情的、還有憐愛的……
“呃，嗯。”花翠頓時頭皮發麻，奈何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她被迫睜着眼睛說瞎話，“我爹娘幾年前就走了，其實我是被現在的父母收養的孩子。”
這麽說，勉強也不算騙人吧。
原來花翠還有這麽一段悲慘過往！
陳麗麗頓時什麽悶氣都沒了，甚至還想給自己兩耳光，多嘴！
叫你多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妞妞忙着和碗裏的飯菜作鬥争，她有點沒太聽懂花翠的話，于是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問：“娘，翠翠姐姐的娘去哪裏了呀？”
女兒的話更是給了陳麗麗會心一擊，她捂住妞妞的嘴，有些手足無措：“對、對不起啊，花知青，我不該提這些的。”
“沒關系啦，麗麗姐，你不用道歉。”花翠無所謂地搖頭，“故作堅強”的笑容讓陳麗麗更加愧疚不安。
可憐的孩子，李桂芳看花翠的目光也霎時變了，更加憐愛，她想得比較多，雖然花翠性子看上去不像是會受養父母欺負的，但再怎麽樣都是養父母，哪比得上親生父母啊。
李桂芳心裏發酸發澀，她是個極其感性的人，有時候半夜醒來想想生老病死、想想老伴和幾個孩子遲早會離開她都會傷感地掉眼淚，幾年前……那時候花翠還是個孩子吧，小小年紀，唉。
“翠翠啊，以後有什麽困難都記得來找嬸子，嬸子沒什麽大本事，但能幫就幫！”
陳麗麗跟着點頭。
花翠樂滋滋地捧臉：“真的嗎？”
嬸子對她可真好，她過幾天向嬸子提親，成功率肯定百分百！
李桂芳慈愛地看着她：“當然是真的啊，我還能騙你不成？”
花翠嘿嘿憨笑。
看着這一幕，周珂然不動聲色地挑眉。
她不禁開始期待在青山村的未來生活，有花翠在，一定會很熱鬧吧。
吃過飯後一行人繼續忙着捕魚，天上仍下着小雨，專注湊熱鬧的花翠撐起傘，周亥文被周珂然拉過去幹苦力，她剛來第一天，有不少東西需要收拾。
花翠原本自告奮勇準備去刷刷女主的好感值，但一聽都是些粗活累活，她立刻放棄。
刷好感也不急于一時嘛，要循序漸進。
又是一網魚被扔進桶裏，花翠心裏琢磨着別的事，問道：“小明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再撈幾次就差不多了，你累了嗎？”
“不累。”她就是坐在小板凳上圍觀群衆，哪裏會累，“我就是覺得今天天氣很好，很适合我們約會呢～”
趙齊明臉轟地一紅：“約會？”
“對呀對呀，我們還沒約會過呢。”
她馬上就要去提親了，結果兩人連一場正式的約會都沒有，這實在說不過去，所以花翠決定抓緊時間把流程都走一遭。
不能再耽擱了！花翠耐心所剩無幾，如果還拿不下趙齊明，她就得考慮考慮換人選！
“去、去哪裏約會？”趙齊明逐漸對花翠的攻勢放棄抵抗，越是反抗，她越是興奮，不如逆來順受。
或者說，他本來也就抵抗不住。
“大水田吧。”
花翠深覺那裏才是她和他的定情之地。
趙齊明心髒砰砰砰直跳，人生初體驗的約會，他羞澀又羞恥地點頭。
該怎麽約會？要做些什麽？如果她不滿意怎麽辦？
自花翠提起約會之後，趙齊明捕魚時始終心不在焉、連連失誤，他腦子裏只剩這三個問題。
等待的過程甜蜜又揪心，最後，趙齊明魂不守舍地結束捕魚，收尾工作交給了別人處理，他臉上有幾分做賊心虛的不自然，然後偷偷摸摸離開人群，為了避人耳目，花翠提前走了，走前吩咐他去找她。
到了目的地，趙齊明果然看見正在等自己的花翠，雖然只是一個背影，聽到他腳步聲後她扭頭，笑容燦爛。
“小明哥，你是不是很緊張呀？”
這樣就算在約會了吧？更準确來說是私會，趙齊明緊張得快忘記怎麽呼吸，他結巴道：“還、還、還好。”
嘴真硬，花翠撇撇嘴沒戳穿他。
不過他純情羞澀的樣子讓她微微觸動，花翠想起上輩子她和前三任初戀約會時也是這麽純情，小學雞談戀愛般。
“小明哥。”鈕钴祿·花翠大膽地拉上趙齊明手，為防止他又激動地往水田裏跳，她特意選了平坦大路，“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啊？”
趙齊明無法面對這種死亡問題：“？”
“你沒發現我有什麽不一樣嗎？你眼裏沒我？我頭上的花環不好看嗎？你怎麽都不誇我啊？”
最後，她發表結論：“我就知道，你只是貪圖我的美色，根本不愛我。”
圍觀捕魚的大閑人除了花翠還有村裏一幫小屁孩，慢慢地，小屁孩們都發現比起魚，顯然是花翠這個大活人更加有意思。
花翠是誰？從小到大都是孩子王，三言兩語将他們哄得找不着北，還有心靈手巧的小孩子為了在她面前争風吃醋給她編花環。
別說，樣子挺好看的。
花翠美滋滋地戴上花環，臭美了好一會兒，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影視劇裏頭戴花環的小仙女，對她有十層濾鏡的趙齊明也覺得她是天上小仙女，但他不好意思誇出口，僵硬地點頭：“好看。”
“嘴真笨，一點都不會誇人，以後要多學學知道嗎？”花翠很挑剔。
趙齊明老實點頭。
花翠這才滿意，嘴甜甜道：“不過誰讓我這麽喜歡你呢，原諒你啦。”
趙齊明心裏一句“我也喜歡你”在嘴裏直打轉，腹稿打了無數遍，沒等他鼓起勇氣說出口，花翠又說道：“小明哥，好想立刻和你形影不離呀，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結婚呢？”
對于這個問題，趙齊明既意外又不意外，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他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既然答應花翠的約會請求，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我會準備好提親事宜。”趙齊明明顯想得比較多，又有幾分高攀的自卑和不自然，“翠翠，你的父母……他們知道嗎？”
換成別的女孩，他不擔心，但如果是花翠，趙齊明很擔憂她大膽地在鄉下談婚論嫁，而家中父母卻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一切都是花翠主動的，但趙齊明還是覺得自己欺負了人家。
如果她父母知道此事也同意，趙齊明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抽時間去拜訪岳父岳母，如果花翠父母不知道，趙齊明的良心讓他做不出這種欺負人的事。
花翠沉默一瞬，腦瓜子轉得飛快：“當然知道啦，小明哥，你就放心吧，我爹娘對你可滿意了。”
假的，遠在A城的父母不知道原主已經走了，更不知道有異世靈魂占據他們女兒的身體，還即将要和人閃婚。
趙齊明緊繃的神經微微松懈，他認真道：“翠翠，結婚不是小事，不能這麽草率。如果岳父岳母同意，年底我和你回趟家拜訪他們，如果你着急的話，最早也得等農忙結束我們坐火車趕過去，如果岳父岳母想來這裏也可以，還有彩禮各種東西需要置辦……”
花翠頭疼：“……打住。”
“怎麽了？”
花翠深刻體會到老實人的可怕之處，她面露糾結：“小明哥，我們可以一切從簡嗎？”
“為什麽要一切從簡？你覺得太麻煩了嗎？”趙齊明皺眉，在鄉下越隆重越正式的婚禮越好，置辦得太簡單反而讓人暗地裏看笑話，顯得新娘不受重視，他不想讓花翠被人看笑話，
趙齊明以為她是怕麻煩，連忙安慰道：“你不用擔心，這些瑣事我會自己辦好，不會麻煩到你。”
花翠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不要。”
如果是真的和喜歡的人結婚，花翠想她對一場豪華美好的世紀婚禮或許也是有期待的，但她不喜歡趙齊明，不喜歡鄉下，更不喜歡這個什麽都缺乏的年代。
所以這場“婚禮”越簡單、越無人在意才好，方便她到時候拍拍手離開。
“但是，小明哥，麻煩到你我也會心疼嘛，只要能和小明哥在一起就好了，別的我什麽都不在乎。”
趙齊明沒忍住露出笑容，雖然知道這話裏摻了不少水分，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心尖發燙，吃了蜜般。
“不行，這不是小事，不能草率。”可惜趙齊明到底還有幾分理智，沒被迷得跟她一起瞎胡鬧。
難搞難搞真難搞，為什麽這麽犟！
花翠有點想發脾氣，最終還是忍住：“小明哥，我們可以先辦婚禮嘛，争取在農忙前辦完，免得耽誤地裏農活，然後等過年的時候你再和我回家，我把你介紹給我爹娘和親戚。”
這只是權宜之計，實際上花翠壓根沒打算讓趙齊明的存在曝光，到過年她再随意找個借口糊弄過去，等撐到她考上大學走人，這裏的一切都和她再無瓜葛。
趙齊明仍有幾分顧慮：“這樣會不會太趕了？
花翠不耐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幹脆別結婚了。”
人都快搞到手了，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
花翠的脾氣不自覺開始變差。
